聚魄炼形丹

    当年司命神一脉放弃阳世，移居幽冥世界，只能静观阳世繁衍的繁华昌盛，在旁人看来无不是司命神一脉的损失。而等到如今天庭建立，龙凤两族这才猛然惊觉，他们如今都要受天庭桎梏，而司命神一脉却是幽冥之主，与天道扶持的天庭平起平坐。

    就说瑶池蟠桃宴，九公子和凰梧若是没有大事，都要捏着鼻子去席上坐一坐，而少司命次次都收到请柬，扭头就问身旁侍候的人都没有想去阳世透透风的，若是有这请柬就落到那人手上了。凤桐有次觉得幽冥世界太过无趣，想拿着请柬带着儿子们出去溜达溜达，反倒是给天庭出了个难题。

    放到人间，这就叫友邦王妃携皇子来此游玩，能用一半宴请臣子的待遇规格吗？席位都不能放到一起，另辟一席，只比天帝稍矮些许。倒是让凤桐满身的不自在，他的妹妹义子都坐在下面，偏生就他坐在上首，只这一次后凤桐就再也不提去什么瑶池宴了。

    “我侄儿们可喜欢那狐狸？”少司命见送宠物的侍从去而复返，停下手中动作，问道。

    “陛下送去的东西，自然都是最好的，世子们见了爱不释手，”侍从恭敬道。

    “那就好，”少司命说着，解下束在皓腕上的红绳，上面拴着一个小巧可爱的白玉小玺，用着女相的神只对着白玉玺哈了哈气，盖在了刚写好的玉简上，鬼玺落下，只余一个金色流光的印记，化作封袋紧紧缠绕上玉简，少司命把手伸到后方，让身后侍立的蓝发侍从把红绳系回腕上。“我哥哥常年闭关沉眠，只能由我暂代父职，替他多多照顾了。”

    说罢，少司命转头对着身后容貌秀美不辨雌雄的蓝发侍从，问道：“云翠，我哥哥近日可有出关之势？”云翠泽是大司命的伴生灵，对大司命的清醒有一定的预兆。那九尾狐虽然在她手下老实得很，但毕竟是个曾经折腾了一个王朝的妖物，送到侄儿们身边，少司命还真有些怕哥哥被气得醒过来把自己脑袋也给拧了。

    云翠泽的泽灵跟着少司命的时间，比跟着大司命还长，自然明白少司命在担心什么，便出言安慰。“陛下放心，王上近百年，若无外物打扰，是不会醒来的。”

    古龙宫

    如今龙族虽然式微且心思各异，但在九公子褫夺了四位正当盛年的龙王的龙血之后，还有哪个敢生出异心？一个个老实的像个鹌鹑一样，在四海不遗余力的修复与九公子的关系之下，原本破败的古龙宫已经被修复的七七八八，可以看出昔日的盛景。

    可惜，九公子看不上这修复后的古龙宫，俩只小龙又被送到了凤桐暂住，龙族这个媚眼算是抛给瞎子看了。陆压听了苍泽的提议匆匆赶来，更是没工夫去看什么珊瑚树贝壳山之类的，见九公子开了防护大阵让他进去，就当真毫不客气的直奔九公子，打了招呼后，开门见山的就说了，他想救轩辕坟九尾狐狸精。

    九公子一听，倒是很好理解，陆压到底还是妖族太子，那轩辕坟九尾狐狸精替女娲办事，最后落得个身死魂销，让陆压怎生看得过去？合着袖手旁观的赵公明可以上封神榜，一直留在妖族还给妖族圣人办事的九尾狐狸精死的凄惨，这要是真成了，那才是寒了其他妖族修士的心。

    “这个嘛……”九公子指尖在扶手上，绞尽脑汁想了想，最后手往下一指，“你去幽冥世界，找平心娘娘。”

    “怎么和苍泽叔叔说一样的话，”陆压瞬间蔫了，“九叔叔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怎么就这么不会动脑子呢，”九公子给了陆压一个暴栗，“你仔细想想，苍泽你叫他叔叔，是因为凤桐的干系。可你该叫我叔叔吗？我一直懒得纠正而已。”

    见陆压还迷茫着，九公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想想，你之前出事，我和朱雀神君去救你，是因为什么？因为你和我是神裔。因为朱雀神君和你同是禽类，是同族。你义父收你做义子，是因为他亏欠了你母亲和你姨姨。这里面，有谁是因为你父亲帝俊是妖皇而去救你的、庇护你的？谁让你用妖族太子的身份去了，你用太阳神君的身份去啊。”

    陆压仔细一想，确实如此。他能活到今日，全靠着母亲的余荫，而非父亲给的太子之位。反倒是他迄今受过的所有委屈，大半都来自于那名存实亡的妖族太子的名头。继续往上追溯，父亲能够成功建立妖族天庭，能说没有一点母亲的帮助吗？

    想明白这点后，陆压如遭雷劈，晕晕乎乎地就回去了，他罕见地没有回去见父亲和叔父，而去太阴星上见了姨母，把心中所有的茫然都和相依为命多年的姨母倾诉干净。

    “确实如此，”望舒女神爱抚陆压的发顶，“雄性残忍好杀，冲动易怒，天生就会掠夺一切。而雌性的帮助，被他们毫不客气的拿去，化成了他们功劳的一部分。你觉得你的父亲今世身亡后，以人族信仰之力留存世间，难道是因为他死去之后看透了吗？不，是因为他做了两次的王，已经没有什么权利能够让他垂涎了。”

    “可义父就不是这样，”陆压喃喃自语。

    “那是你没见过的，等你到凤桐身边时，他已经被‘惩罚’过了。”望舒搂着姐姐唯一的子嗣，轻声道：“我没想到会是九公子告诉你的这些，出乎我的意料，可又在情理之中。”望舒看着陆压不解地从自己怀里抬起头来，解释道：“上位者的残忍好杀，会对下位者产生极大对的压迫，你虽未见过龙神，但从如今其他种族提起龙族仍心有余悸就能看出，当年龙神在世时的龙族是何等霸道。九公子是受到压迫最大最多的那个龙子，自然对这等事了解得比谁都透彻。我以为九公子回归神位后是要做一只伥鬼，重复他父神的所作所为，如今看来，似乎他并不认同，另有别的打算。”

    “龙族的俩个弟弟，脾气都很好，像水，心思通透干净，和我所见到的龙族太子截然不同，”陆压趴在姨母膝头喃喃自语，仍习惯性的称呼九公子。“九叔叔到底想做什么？”

    苍泽和凤桐陪着四个小的看子母镜，私下里悄悄地咬耳朵。“九公子到底想做什么？量劫都过了，他还不把儿子接回去？难不成是想留着给啁啁啾啾当童养媳吗！”

    “童养媳……”凤桐状似认真思考地看了看小龙们，最终嫌弃道：“算了吧，鳞爪类的习性和我们不同。不论走兽还是禽类都有耳厮鬓摩的时候，但你什么时候看鳞爪类的这样过？而且龙族只有头上鬃毛，其他地方都是光秃秃的鳞片，摸起来也不舒坦啊。”

    苍泽瞥了眼凤桐，“合着我当时要是秃了，你就扭头把我扔了？”

    凤桐叹了口气，侧头偎在苍泽的颈窝，“我哪里会把我的心肝给舍了，捧手心里疼都来不及呢。”见苍泽不说话，他又说：“就是不知道心肝愿不愿意晚上疼疼我了。”

    洞府内温度四季如春，用作照明的更是珍宝的氤氲宝光，暖意蒸腾下美人在怀低声撒娇，是个人都抵不住，苍泽深吸口气，把左腿搭到右腿膝盖上，遮掩住胯间的隆起，暗暗地磨着槽牙，隔着衣服捏了把凤桐腰间的软肉。“孩子还在呢，注意点。”幸亏他把陆压哄走了，剩下的都是没懂事的，不然就真的要出丑了。

    “唔，”凤桐老实地靠在苍泽怀里，片刻后，他说：“我觉得可以把孩子们送到凰梧那里几天。快两千多岁了，还没出过家门，听起来就不像话，而且他们中间必然会有一个继承凤君的位置，总不能在那之前还没见过火……族人。”

    见苍泽没有立刻反对，凤桐再接再厉道：“不用担心照顾不周，当年我父亲让我带走的是桐青的本体和雄蕊，桐青的雌蕊和分化出的幼株还留在凤族里，到了凤族还是桐青照顾。”

    “说的有点道理，”苍泽被劝动了，桐青对黎炎会有疏漏，但对啁啁啾啾尽心竭力。他估摸了下时间，就送回去不到半个月，应当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小龙们是不能跟着同去了。随即通知九公子把小龙们领回去，等到了第二天俩人就把儿子们打包送到了凰梧，美其名曰：培养姑侄感情。

    凰梧看着雪团子一样可爱的侄子们，又看了看案上快摞成山的玉简，只得忍痛割爱，对一旁青发女子说：“桐青，劳你多费心了。”

    青发女子抿嘴轻笑，“小凤君们如此可爱，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雄蕊有三只凤鸟栖息，已经让她嫉妒得快要疯了，如今自己也能拥有三只凤凰，心中无比畅快。

    “突然就安静了，”苍泽看着一下子空空荡荡的房间，一时竟有些不适，好像心里有一块也跟着幼崽们离开了。

    凤桐没有那么多感想，他拈了块芙蓉糕吃着，没了孩子们和他抢食抢人，心里美滋滋的。禽类虽然也是夫妻共同孕育居多，但比起生下孩子就会抚养长大共同居住的狼兽来说，和子女的感情还是浅薄了些。啁啾兄弟本来就是他为了巩固和苍泽感情生下的，还几次险些弄巧成拙，后来见苍泽照顾幼崽颇为乐在其中，没有因为幼崽之故动摇俩人的感情，而是如他所料那般让俩人感情愈发深厚，他这才放下心来。

    慢吞吞地吃完手上的芙蓉糕后，凤桐拍掉手上的粉末，一把扯着苍泽的领子拉到面前，“好久没有这么安静清闲了，不如我们……”

    “睡一会吧，”凤桐搂着苍泽的脖子呢喃道。

    苍泽正要一把搂……没搂起来，刚才就仿若孩童毫无准备之下被人将一只重逾千斤的巨鼎扔入怀中，抻得苍泽肩胛生疼。

    凤桐心疼地不行，伸手揉着苍泽拉伤的肩膀肌肉，忍不住嗔道：“谁让你这么突然的，这几日你只顾着孩子，我便没有准备。”

    苍泽没有吭声，如今量劫已过，天帝那便宜外甥杨戬已经归顺天庭，在天帝的默许下把镇压了生母瑶姬的山头劈开了，左右那山头已经没用了，他回头抽空下去一趟，颠一颠那山头的重量，也好对凤桐的体重有些了解。

    凤桐哪里知道苍泽心里的打算，见苍泽没有回复，就以为是实在痛极，说不出话来。霎时间恨不得去宝库里把能重塑筋骨的天材地宝都拿出来，给苍泽活血化瘀、疏络筋肉。倒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个，极适合苍泽现在服用，手一翻一枚萦绕着清香丹气的淡紫丹药就出现在手心，凤桐将其递到苍泽嘴边就要喂下。

    “这个是……”苍泽刚闻到那丹气余香，就觉精神一振，耳畔若隐若无让人心烦的水声立减不少，他下意识往后靠了靠，定睛一看，“聚魄炼形丹？”这丹药拿到幽冥世界足以让那些鬼修为之疯狂，只一枚入腹就能够让鬼修脱了阴身还阳，重塑肉身的同时还能保存鬼修时修炼的大半法力，若仅仅如此倒也罢了，天生天长的肉体都尚有缺憾，偏偏此丹重塑的肉身极为贴合魂魄，塑出的身体虽不是神裔的纯灵之体，也相差无几了。

    “只是拉伤，现在已经没事了，”苍泽活动了下肩膀，表示已经没有大碍。“不至于用这个，太浪费了。”

    “这枚丹药，只有你能吃，就是当糖豆啃了都不算浪费，”凤桐锲而不舍地把丹药送到苍泽嘴边。苍泽如今去意坚决，寿终之时他把此物拿出，也比不会吃，强喂下去的后果就是重塑一具极为无用孱弱的肉身，此招不行，那这丹药就没了用处，难不成还要他把好不容易想出法子为黎炎重生而炼制的丹药拱手送人吗？

    在黎炎活着的时候，幽冥世界还没有因后土合道而变得清晰，鬼修也不是现在这般可以放上台面的，众人都觉得聚魄炼形丹是那些在阴沟里挣扎的鬼修们臆想出来的。直到黎炎身死，凤桐为了让伴侣重回身边，不肯放过一丝一毫地契机，这才有了天地间第一颗聚魄炼形丹，而这颗也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一颗。如果拥有着不是凤神，百鬼早就杀上门来了。

    这是凤桐指点苍泽炼丹时随口提起的，虽然省略了大半，但驱使凤桐炼丹的动力是什么，苍泽一听丹药的名字就明白了。

    凤桐和啁啁啾啾都是神裔，陨落后神魂归于天地；桐青是凤桐的伴生灵植，除非凤凰一脉尽数死绝，除此之外任何事都无法让他枯萎凋零；至于属臣……苍泽敢给，她们敢吃吗？

    “先收着，起码我现在不想吃，”苍泽把丹药放回凤桐掌心，一根根把凤桐纤长的手指收拢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