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委屈死了
秦薰是毫无征兆地将一头长发给剃干净的。原本及腰的长发荡然无存,只留了一只宽的长度,他这样出现在酒吧时,所有人都惊愕地张大了嘴,异口同声地围上来质问他是不是被人欺负了、发生了什么。秦薰摸着自己一头短茬,漫不经心地说是不小心头发上粘上了口香糖,就这么剪了。单马尾心疼不已地摸着他的头发:“你保养得那么好,怎么就这么剪了呢?你跟我说一声啊,我可以帮你修剪一下。” 单马尾除了在酒吧,白天还兼职理发师,酒吧几个员工基本都是她剪的头,秦薰在这两个月里也受了她不少照顾,自然也知道她对头发看得有多重。他任由单马尾对他动手动脚的:“剪都剪了,你们刚才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胖子递了杯酒给他:“哦,正巧老板女儿的同学要结婚了,想要聘请伴乐团,老板就问我们干不干。我看了眼,给的钱满公道的,时间在下个月初,要是大家时间都来得及,就答应下来了。你能去吗?” 秦薰算了算时间,点头坐在胖子对面的位置。他又问:“爱对了,我最近听老张说你找了新工作啊,搁他那儿一起教琴的,适应得怎么样?” “挺好的。”秦薰反应依旧淡淡的,接着就盯着手里的杯子一言不发了。其他几个人依旧热闹,又过了十几分钟,一个相貌英俊的青年走到这附近,点了点秦薰的肩膀俯下身亲了亲他的脸颊:“你在这儿啊,我找了你好久。”他从身后抱住秦薰,毫不在乎周围的视线就抬起秦薰的下巴同他交换了一个吻,“不是说好旅馆见的吗?怎么在这儿?” “……哦,”秦薰歪了歪脑袋,“我忘了,现在去吧。”他跟周围的人简单道了个别,就跟着青年离开了。从背影能看到那青年嗔怪似的在他胸口轻拍一下,接着笑得灿烂,紧紧搂着他的胳膊将身子贴上去,亲密无间。 等两人消失在黑夜中,胖子才担忧地问:“他没事儿吧?最近老跟不同的人去旅馆,应该不会染上什么病吧……” “我教过他做之前得看健康报告,而且都戴套了,应该没事儿吧。”张辛嚼着鱿鱼丝道。胖子一愣:“你教他的?” “昂,我看他走不出之前那段感情,就告诉他要是实在难过,不如出去打个野炮啥的散散心,放松一下……哎我操!”张辛说到一半,脑袋就被单马尾呼了一巴掌:“你瞎教小朋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呢?人家失恋了多难过几天不是很正常吗,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哭一天第二天就走出来了?唉!人家多纯一小朋友啊,给你带坏了!”说着单马尾揪着他的耳朵怒斥,“我警告你,你今天回去必须给他讲清楚这种关系是畸形的,不要给人家树立这种不正经的三观!” 张辛疼得大叫:“他又不是小孩儿了,还用我教吗!” “这不管,成年了他社会经验也不足,你不讲我来讲。”胖子神色深沉。张辛知道自己说不过,只好答应下来。 可秦薰回到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应该是在旅馆洗了个澡,身上只有淡淡的沐浴露味道。张辛坐在床沿,推了推秦薰的肩膀:“你还没睡吧,我跟你说个事儿。”他清了清嗓子,也不管秦薰是否还醒着,“虽然是我跟你说的打野炮,但是你不觉得你现在玩得有点儿太大了吗?万一身体上出了啥问题,年纪轻轻就阳痿了之类的怎么办?” 过了半晌秦薰也没有反应,他有些尴尬地努了努嘴,凑到他耳边:“你没睡着就回我句话呗?” 又过了半分钟,见他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秦薰才不情不愿地缓缓睁开眼睛:“怎么回你?做都做了,本来就是你教我的啊,怎么现在才来说不要做?” 张辛一噎,故作严肃地说:“说是这么说,但胖子他们也很担心你。就算是为了忘记前任,也不能这么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他顿了顿,试探着问,“你是不是还忘不了他?” “……你想多了。”秦薰这么说,翻了个身用被子裹住自己,从被窝里发出闷闷的声音,“我困了,晚安。” 接下来的日子里,秦薰也都是如此,早上醒来就带查嘎出去散步,然后火急火燎地赶去教书,教完了继续去酒吧打工。他身边总有不同的男男女女,各有各的不同,但却又都有着类似的气质。他们多比秦薰年长,带着一点温柔的气质,秦薰就会抱着他们的腰,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在看,亲吻他们的脸颊、耳垂,最后一起去旅店。当然他也有直接回家的日子,这种时候他就会在浴室里,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将自己浸泡在已经慢慢变凉的浴池里。 他的头发已经长了不少,已经能遮住半只耳朵。张辛想起自己第一次带他回家时,一进浴室就看到他一头长发漂在水面上,像是从恐怖电影里爬出来的妖怪,不禁失笑。秦薰闷闷不乐地问他:“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你还是个乖小孩的时候的事儿。”张辛说,“水都冷了,小心感冒。” “我不是乖小孩了吗?”秦薰将脑袋靠在浴槽上,张辛就双手穿过他腋下,吃力地将他扛起来拎出浴缸。水珠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张辛往他头上盖了条毛巾:“都多大的人了,还叫自己小孩儿,要不要脸?” 秦薰却固执地追问他:“我要是不乖了,你还喜欢我么?” 张辛顿了顿,叹了口气:“你想问的又不是我。”他回头给了秦薰一记爆栗,“你是不是忘了我说过想跟你谈恋爱?嗯?你这么对我说话就不怕我误会,对你死缠烂打着要你做我男朋友?” 秦薰一下子不说话了,他用花洒一边冲洗地面一边说:“你要是真想跟我谈恋爱就算了,但我不跟把我当‘过渡’的人谈。等你啥时候真把自己的感情整理清楚了,再来招惹我昂。” “哦。”简短的回答。两人之间的聊天往往到这儿就结束了,接着秦薰会从身后抱住他,双手从张辛衣服下摆伸进去揉他的胸部,阴茎从他双腿间挤进去缓缓摩擦。他们不常接吻,但被浴室里的温度蒸得脑袋发晕,不知不觉唇舌就纠缠在了一起。两人通常在一个人的房间里上完床后,就会非常有默契地去另一个房间睡觉——精疲力尽后,他们都懒得再去洗床单了,就扔进洗衣机里,第二天再管。查嘎这时候就会跟着秦薰进屋,张辛不允许他上床,于是睡在地上。秦薰就垂下一条胳膊,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毛茸茸的狼脑袋,直到陷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秦薰牵着狗绳回来时,张辛正坐在餐桌前,就着咸鸭蛋往嘴里扒稀饭。他也给秦薰准备了一碗,但他不爱吃米饭,也吃不下咸鸭蛋,流油的那种也不喜欢,经常只嚼了两口就囫囵吞枣地咽下去,也不去品尝。这时候他就会想念奶糕,想着要是搬出来之前将冰箱里的奶糕也带上就好了。开始这么想,他就忍不住想更多:他中意的那件T恤也没拿,还有查嘎的梳子,对了,冰箱的一角还有他自己熏制的羊奶酪。是他折了院子里的苹果树枝烧的烟熏出来的,只要稍微一加热,奶酪就会化成浓稠香醇的金黄液体,滚进他的碗里。他的碗是白色的,里头有两朵桃花和一些他看不明白的青色图案。这种奶酪配上烙饼尤其好吃,超市里卖的那种不行,要加了酸奶的饼才更松软,也带着更多乳酪香味。一开始是他买了玉米粉在家里摊的,后来秦峯向他请教着,虽然手艺不如他,但之后家里吃的烙饼就都是秦峯摊的。 “我想吃烙饼。”他突然开口,自己也惊讶为何会突然说出这个。张辛从碗里抬起眼瞟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明天去买?” “不是,我不想吃超市里卖的那种。”秦薰说,“那种不好吃,我要加酸奶的。” 张辛皱眉:“哪有往烙饼里加酸奶的?这是哪门子的吃法!” 秦薰有些委屈地撅了撅嘴,在草原上,第一次吃酸奶烙饼的叔叔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记得叔叔惊讶地接过他递给他的饼,将松软的烙饼分成两半,自己留了一半,将沾满了奶酪的另一半给了他,笑着说:“小孩子要多吃一点。” 他忍不住在桌下踢了踢张辛的小腿:“好吃的,不信你吃吃看!” “那你做呗,你做了我就吃。”张辛说着放下碗筷,舌头刮着后牙槽。 “不是!我要你做给我吃!”秦薰不依不饶地说,干脆把半边身子压在桌上无理取闹,“我教你怎么做,你做给我吃!” “你今天咋回事儿啊!”张辛简直哭笑不得,“怎么突然跟个闹脾气的小屁孩一眼,睡了一觉返老还童了?” 秦薰鼓着脸颊不说话,张辛拿他没办法,只好敷衍着答应了下来。秦薰这才老老实实开始吃早饭,就听张辛说:“对了,上次不是说有人结婚了请咱去表演么?就是下周了,新娘送来一串歌单,所以商量着明天去按照单子排练一遍。你最近少喝点酒,也不要出去浪了,面的搞垮身子,到时候上不了场,怕不是还得赔偿违约金。” “哦。”秦薰自顾自地喝稀饭,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张辛摆弄着手机:“新郎这名字挺别致啊,这字咋读?‘峰’?‘秦峯’,跟你一个姓呢还。” 只听一声脆响,秦薰的动作骤停。他手里的筷子狠狠撞击在碗里,被他捏得咯吱作响。方才还有说有笑能耍小脾气的人,现在面色苍白,手指微微颤抖。张辛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但他没敢问出口,就见秦薰安安静静地放下碗,说了句“我有点困”,就进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