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离开
这便是胡毓生和静虚的孩子了,虽然乍一看没有狐狸那狡黠多变的样子,分明像是个毛茸茸的小狗,看到自己的亲生母亲便围着静虚转个不停,这孩子可爱的讨人喜欢。 与胡毓生琥珀淡色的眸子不同,这小狐狸有着与清虚一般黑色的双眸,似是随了静虚的黑眸。只见此时一双乌溜溜的一双大眼睛转个不停,满心欢喜的抱着静虚的腰转来转去,毛茸茸的尾巴也因为开心摇个不停。 “娘,阿毛好想你……”叫做阿毛的小狐狸紧紧地抱住静虚的腰,亲昵的蹭着静虚的手背。 看到小狐狸的那一刻,静虚紧紧皱起的眉头似乎微微松开了,可只是一瞬间,随后便又回到了往日不苟言笑的样子。 “我不是你的娘亲……”静虚小声说道,可这声音分明不像之前拒绝胡毓生时那么果决。 对于这毛茸茸的小狐狸,静虚心情十分复杂,小狐狸本就天真烂漫惹人怜爱,又何况他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自然有着血脉相连的母子之情。 静虚还清楚的记得,痛苦的分娩过程整整持续了一整夜,就在静虚怀疑自己是否还能坚持下去的时候,耳边终于传来了小狐狸的啼哭声,此时,自己已经被折腾掉了大半条命的,知道小狐狸平安的生产下来时,静虚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时静虚已经气息奄奄,依稀间记得胡毓生却什么都没说,就在静虚恍惚之间即将昏睡过去时,胡毓生突然便抓住了还没睁开眼的小狐狸,顷刻间,静虚看到了胡毓生的尖锐的狐爪,那狐爪寒光一现,对着的分明就是幼儿纤细的喉咙。 “你……你要做什么?!”静虚强撑病体,气若游丝的问道。 “我要杀了他。”胡毓生冷冷的说道。 “你敢动他就先杀了我!”静虚此时心神大乱,早就没了往日那气定神闲的姿态,静虚的一举一动都是出于本能,此时的静虚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真人,不过是个想要保护幼崽的母亲。 “为了这个小畜生,都把你折腾没了半条命,不杀这个小崽子难消我心头之恨!”锋利的狐爪依旧没有离开幼崽的喉咙,胡毓生咬牙切齿的说道。此时小狐狸似是感知到了正在逼近的危机,开始放声大哭。 “胡毓生,”一听小狐狸的哭声,一股不可言说的悲凉袭上了静虚的心头,“你难道不是为了侮辱我才让我怀了你的种吗?让我以男子之身行夫人之事,事到如今,你又为何杀掉他……” 听罢静虚的话,气势汹汹的胡毓生突然愣了,他安静下来,久久的没有开口,尖锐的利爪也收了回去。 静虚强撑起身体,连忙起身,抱住了这个毛茸茸的小家伙。小狐狸此时还没有变成人类的形态,只是一只瘦弱的小狐狸,小狐狸还没睁开眼,只是一个劲的放声大哭 “不哭不哭……乖,娘在这里……乖……”静虚轻轻拍打着小狐狸的背部,抱在怀里柔声劝慰道,不知是否天生有血脉的羁绊,血脉相连的力量让静虚放弃了在胡毓生面前的那些坚持,放弃了男子的尊严,心甘情愿的做起了小狐狸的母亲。 此时的静虚只是一心想着给怀中的稚子安慰,其他一概不知。也许是吓哭的小狐感知到了母亲带来的安心感,竟然渐渐安静了下来。 静虚的嘴角勾起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就在此时,静虚突然感觉到了胡毓生的气息正在接近,他紧紧抱住怀中的小狐,猛地抬起头来,警觉的瞪着胡毓生。 “道爷……”胡毓生神情复杂的开口说道。 “胡毓生,你走开,我不想跟你说话。”面对胡毓生时,静虚又变成了那个不苟言笑平易近人的样子。 “道爷我……”胡毓生欲言又止。 “走开。”静虚重复了一遍。 “道爷为什么事到如今,你认为胡毓生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侮辱你呢……”胡毓生低下头去,声音细不可闻。 “道爷我只是……”不知不觉间,胡毓生说话带着哭腔,“我只是想让你多看我胡毓生一眼而已……” “胡毓生,莫要再作戏了,我是道,你是妖,自古就是势不两立。”静虚冷哼一声,他知道胡毓生虽是妖精,可混迹于梨园之中,装腔作势自然是信手拈来。 “道爷,我多害怕万一你撑不过去,”胡毓生的声音小了下去,“如果没了你……那你让我胡毓生该怎么办……”胡毓生突然瘫倒在地,口中喃喃自语着。 听完胡毓生的几句话,静虚的心像是被狠狠的揪住了。 “娘,你回来啦!”小狐狸的一句话打断了静虚的思绪,只见这冰肌雪肤的小童抬起一张笑脸来,欢天喜地的看着男子:“娘,阿毛我好想你,你怎么又出门那么多天嘛。”自称阿毛的小童拉长声音说道:“这回你是不是不会走了,永远跟爹爹和阿毛在一起!” 在听到娘的时候,男子身体微微一僵,他半晌都没有开口,似乎是不知道如何回答阿毛的问题。 “你这崽子,别缠着你娘!”胡毓生连忙穿上衣服走到阿毛身边,一抬手,就是给阿毛来了个爆栗! “胡毓生,你在干什么?!”静虚转身狠狠地瞪着胡毓生一眼,大声骂道,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此时的关切之情。 “小孩子,只有爹,没有娘,自然不能惯着养,”胡毓生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静虚,随后意有所指的说道:“不过这是我们父子间的事情,道爷如果要管,未免管的太宽了吧,光担心您家师弟的事情道爷可已经费尽心思了,再管我们父子间的事情,我胡毓生还真觉得耽误了道爷您的大好韶华呢,”胡毓生勾起了一撮头发,挠了挠静虚的脸颊:“红颜弹指老啊,我的好道爷。” 听到师弟这两个字,静虚微微一僵。 胡毓生此时又变成了台上的旦角,对着静虚福了福身说道:“只可惜我们胡氏父子,天可怜见的没人疼,活该活活饿死。” “呜呜呜……”一听到静虚随后就要离开,阿毛立刻哭了出声,藏到静虚身后呜呜呜哭个不停:“娘,你不在的时候爹天天这么打我,呜呜呜!” 阿毛拉住静虚道袍的袖子,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静虚,撅起嘴巴说道:“娘,不要走好不好,你不走了,爹也就不会打阿毛了!阿毛我会乖乖听话的!娘,你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说到这里,小狐狸黑漆漆的大眼睛中挂满了泪水,泪水挂在了脸颊上,显得格外可怜。 静虚很想俯下身来,抱住这个小狐狸为他拭去泪水,可一想到那个名字,静虚便强忍住了抱住这小狐狸的这种冲动。 师弟,静霄师弟,当这个名字出现在静虚心中时,静虚的立刻慌了心神。 不可以,我不可以在沉沦下去了!静虚对自己说道,这小狐狸不过是胡毓生这妖孽折辱你的伎俩,你万万不可因为他一时的诡计便忘了自己应做之事。 静虚狠狠心,推开了怀中哭泣不停的小狐狸,狠心忽视背后稚儿的哭泣声,毅然的转身离开。 师弟,就快了,我很快就来找你了。 一番忙乱过后,空旷的屋中又剩下胡毓生和胡阿毛两人了。看着静虚离去时坚定的身影,胡毓生长吁一声。 “呜呜呜……娘,你为什么又走了,呜呜……”胡阿毛还在哭个不停,小手拉住胡毓生的衣袖:“爹,你骗人,你不是说过娘这一回一定会留下来的,哇……”胡阿毛越说越委屈,说到最后放声大哭起来。 “别哭了!”此时胡毓生也是心烦意乱,他不耐烦的大吼一声,没了往日那个妖媚可人的样子:“都是你这兔崽子,但凡你这兔崽子机灵一点,你娘也不会就这样走!你说你爹我这么聪明,你娘也也不笨,怎么生出你这个不机灵的东西来,” 胡毓生恶狠狠地说道:“哭,哭什么哭?!”一想到自己媳妇又这样跑了,胡毓生心中火起自然语气不善。 “呜呜……对不起啦,爹……”胡阿毛抽抽鼻子,小手擦着眼泪,抬起头来,偷偷看着胡毓生,只见胡阿毛一张小脸哭的跟花脸猫似的。 听着儿子哭的伤心,天生的舐犊之情让胡毓生心头一软,只听胡毓生无奈的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些什么。 “别哭了,别哭了,擦擦眼泪,”胡毓生低声安抚道:“咱们吃东西去。”只见此时,从胡毓生身后突然伸出了九条尾巴来,其中的一条伸到了胡阿毛面前,胡毓生竟是让儿子用自己的尾巴擦眼泪。 “可是, 可是刚才我都上上下下翻过了,家里什么东西也没有。”阿毛抓住胡毓生的尾巴,胡乱的擦干了脸上的泪水,随后竟然用力的擤了擤鼻涕! 胡毓生柳眉倒竖,顿时跳了起来:“兔崽子你干什么了?!皮痒是不是,竟然用你亲爹的尾巴擦鼻涕!”说完就揪住了胡阿毛毛茸茸的耳朵:“看来我要好好收拾收拾你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不是!” 胡阿毛被扯住耳朵,嗷的一声就叫了来:“爹对不起啦,阿毛错了,呜呜呜……”说着黑漆漆的眼睛里面又泛起了一阵水汽。 “罢了罢了,不跟你这小孩子一般见识。”胡毓生叹了一口气,胡阿毛虽然有娘,但有静虚这种人当娘,有还不如没有,这么多年,胡阿毛除了吃过静虚几口奶,都是自己拉扯大的,虽然这孩子淘气有时候很不得让人狠狠打一顿,但有时候也舍不得。 本想着这回能让胡阿毛挽留静虚没娘在身边的孩子,父子两人还特地商量好的,跃跃欲试的兴奋了一个晚上,好不容易盼来了静虚,就指望着一家三口能过上好日子的时候,可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父子两个人加起来还比不上自家媳妇的死鬼师弟。 胡毓生不明白,常言道人走茶凉,可这死鬼的茶却是越泡越热。胡毓生越想越烦躁,一口浊气憋在心中,无处发泄。 “咕咕咕……”胡毓生烦恼之时,忽的听到了胡阿毛肚子里宛若打雷的声音。 “先吃饭先吃饭,”胡毓生叹了口气:“把千坤袋里上次偷那砍柴的干粮拿出来好了。” “早就被吃完了!”阿毛委屈的说道。 “怎么可能!”胡毓生疑惑的瞥了一眼胡阿毛,随即掐诀念咒,只见平地里出现了一个手心大小的袋子,那袋子三下两下就跳上了胡毓生的手心,胡毓生将袋子放在手中掂量几下,只见干粮渣从袋子中掉了下来,还没落地时,就听得叽叽几声,地上窜起一个灰色影子来,还未等胡毓生有所反应,那今生的一点干粮渣都被窥私已久的耗子精抢走了。 果然自家儿子此言非虚,干粮一点不剩,现在胡家父子俩可说的上是山穷水尽了。 胡毓生柳眉紧皱,此时的在外人眼中,也许会是玉人斜倚阑干闲愁千顷的样子,惹人怜爱。可真相是,胡毓生只是为了生计,开始发愁罢了。 “走吧,去那个砍柴的牛大春家里拿点儿来好了。”说话间,胡毓生便向门外走去。 “爹!”胡阿毛连忙抓住胡毓生的衣袖,只见他撅起嘴巴,一双大眼睛疑惑的盯着胡毓生:“你不是告诉我,偷人家东西是不对的吗?” 话音未落,胡阿毛头上又结结实实挨了一爆栗,胡阿毛哎哟了一声,两只小手抱住头,随后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胡毓生:“爹,你怎么又打我……” “说了多少次了,那叫拿,不叫偷!小子你这心眼儿我真为你着急,再这样笨下去,都快赶得上大槐树下面住的那个笨熊精了!” “壮壮哥才没有你说的那么笨啦……”小狐狸小声的为玩伴辩解着。 “什么?!”胡毓生一听这笨熊的名字,立刻一蹦三尺高:“胡阿毛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还跟那个笨熊精一起玩?!” 胡阿毛怯生生的点了点头。 “饿死去吧你!”心中无名火起,胡毓生又扯住了胡阿毛毛茸茸的耳朵。 因为不提则已,一提那笨熊胡毓生就来气。因为某日胡毓生看到胡阿毛竟然骑在了熊壮壮身上,那熊壮壮圆圆的耳朵根子都红了。 这个嘴里说什么“壮壮哥你放心,为夫会温柔的”那个说粗壮的腰扭个不停,嘴里还没羞没臊的说着什么“相公,我的身体变得好奇怪”如何如何,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胡毓生一看就怒了,没想到两个毛还没长全的孩子就学大人敦睦人伦,想必是跟黑熊精那笨娘学的!心里面也恨自己的儿子,我的傻儿子,虽然这边上没几个女娃娃,可你也不至于饥渴到这种地步,连过家家都这么真刀真枪的上吧?! 说起小黑熊的母亲,当年胡毓生方才化作人形,那笨熊的亲爹──当年还是还没这小笨熊的时候,就没羞没臊的缠上来了,口中叫嚣着非胡毓生不嫁,还要给胡毓生生上一窝的小狐狸。 那时胡毓生一颗心都放在了道爷身上,这黑熊精的纠缠在胡毓生眼中麻烦至极,每次看到这黑熊精的脸,胡毓生都要花好大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抽向这黑熊精的手。 还好胡毓生家二哥不知道是脑袋被静虚的青驴踢了还是如何,打一看到黑熊精就惊为天人,还说着黑熊精膀大腰圆,一看就是必是安产的体型,胡毓生这是狗眼瞎了才瞧不上黑熊精,总而言之,二哥就是一眼看上了就非君不娶了。 后来二哥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欢天喜地的将黑熊精娶回了家,别人家是金屋藏娇,二哥是金屋里藏了个黑瞎子,藏着掖着不让外人看。 黑熊精果然不负众望,一开春就生出了一窝小狐狸,没过多久,又生了一窝笨黑熊,据说这些日子又有了,是真真应了二哥那句“膀大腰圆大屁股,一看就是能生产的”。不过在胡毓生眼里,这些小崽子都跟亲娘一样笨的天怒人怨,没几个可爱的。 现在胡毓生的二哥逢年过节家族小聚之时,都会以一副人生赢家的姿态出现在胡毓生面前。得意的说什么你二嫂又怀了,怎么你老婆现在肚子里没动静? 胡毓生也是个争强好胜的货色,挑衅之下自然不甘示弱,拉起阿毛就说,别看我们家只有一个阿毛,可聪明绝顶,不像某人加那一窝笨熊崽子。 这可戳中了胡毓生二哥的死穴,那窝小狐狸暂且不论,可那窝小黑熊笨的让二哥心急如焚。可二哥微微一笑,又说什么怎么弟媳还没嫁到咱们家里来啊,这可不行,都生了孩子还往外面跑,胡毓生是不是你管不住你媳妇,二哥说完还一阵咂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