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失信(二十四):一个锅的很多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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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屋说吧。” 海棠树下,那人稍微侧开苍白的下颚示意,视线扫到刑路南旁边高大的身影,表情并不显得惊讶。 “先生,我也一道。”刑路南生怕露馅地凑上来。 “不必了,自己去把那个东西取来。” “哎?!”小孩撒腿就要跑,显然知道许巍然说的是什么,然而一颗石子直接打在他背上。 “先生,你不能这么厚此薄彼啊,其他人旷课早退也没见您这么罚啊!” 被点了穴的刑路南眼珠子乱转,可也挣脱不了。 许巍然从厨房拎出了一个直径半米的铁锅,摆弄好小孩,让他双手举着锅。 “等我和你爹出来,告诉我你学到了什么。” ”先生要是肯教我武功,那我肯定能学到什么啊。” 刑路南还在做最后的争辩。 “先生,先生你别走啊,爹,爹!救我啊!” 回复他的又是一颗石子。 主屋改建成了学堂,格局整齐,桌椅则为了适应幼童身高改得偏低,放好了笔墨纸砚,上课便可席地而坐。许巍然自己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撑着脑袋看外面的风景。 等了很久没听到动静,回头望去,将军大人站的很远,呆呆地看着自己。 他个子又高,许巍然不得不抬起头才能与之对视。 “……你要一直站着?” 听到他开口熊霆飞才回神,走近几步坐下,头压得很低,只能看见双唇紧抿,一双手握成拳头放在膝盖上,跪坐着的姿态依然能带来异常的压迫感。 “教书很适合你。”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是吗?” 回头看了眼窗外,刑路南还在苦唧唧地受罚,不过小身板脸不红气不喘,“当爹也很适合你。” “我并非他父亲。” “我知道。” 青年侧头看了他一眼,“除非将军大人年少气盛流连花丛,否则也生不出这个年纪的儿子啊。” “…..” 气氛一时有些窘迫,见许巍然又不说话了,他不受控制抬起视线。 许是夏日将至气温回暖的缘故,那人俊逸的面容倒是有了血气,看上去精神了不少,只是发丝如墨,衬得肤色如雪,抬头时脖颈处的经脉隔着皮肤时隐时现,加之人又清瘦,还是显得单薄了些,五官的轮廓印在窗外白色的海棠花背景上,倒映出模糊璀璨的光泽。 熊霆飞张张嘴。 他想道歉。 遗诏的事情…..太子的事情,吴将军既已澄清,遗诏确是先皇所留,而七皇子在宫变时应对更为妥当,对先帝亦有敬意,确实比太子更适合储君之位。而他在听说七殿下登基后不问缘由冲去宫里,惹怒了新帝,若不是那人阻止…..恐怕事态一发不可收拾。 误解他,迁怒他,甚至与他刀剑相向。 不该这样的….. “还走吗?” 那人开口问他,将军一愣。 “私塾缺一个教拳脚的师父,有兴趣可以留下来。并州离的远,短时间内京城的人不会查到这里。” 黑眸望向那窗边之人,见其神情淡然,却无恼他之意。 “刑路南的穴道解开了….要随我去看看吗?” 两人聊了几句近况,许巍然起身走向门外,熊霆飞紧跟其后。 小孩倒还在原地,看到人还知道笑出一排牙。 “先生,我过关了吗?” 他这体质也很神奇,小小年纪力气不小。 “今天学到了什么?” “不迟到,不早退,不旷课,好好学习,遵从先生教诲。” 跟背顺口溜似的。 许巍然摇摇头,转头看着将军大人,很自然地说了一句:“去打一桶水,井在屋后面。” “等等、哎等等!?大叔、大叔你别去,先生是开玩笑的!” 还有大叔你怎么这么听话?先前押镖的时候,都没见谁敢指使他。 等熊霆飞把水打来,某人淡定地指着锅:“倒吧。” “先生,先生我错了,重了、真的重了,哎呀好沉!” 水一灌进去锅立刻就沉了,小孩再厉害也只是个顽童之躯。 “学到什么了?” 许巍然又问了一遍。 “不能欺负同学,不能逞口舌之快,多读古诗词多造句——啊好重,啊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下次我会让爹爹来的,大叔我不该找你顶缸,我错了不行,对不起啦!” “顶缸?若不是看你年纪轻,今天顶的就真的是厨房那口缸了。回去找小花要笔记,把这七天学的抄三十遍,后天考核。” “又要找她?” 小孩卸下锅就’切’了声,对上先生的眼神吓得一抖,点头入捣蒜。许巍然摆摆手,他立马就窜出门去了。 送走学生的某人歪头看熊霆飞。 “那么,将军大人今天学到了什么?” 青年往前走了几步,夕阳里纤细高挑的身影渐渐融入了高大的的阴影里,熊霆飞低头就能看见那人光洁如玉的面容,凝视着他的黑眸深不见底。 脸越靠越近,平稳规律的心跳,变快了。 他想触碰他。 结果那人靠近打量了他一下,眼睛眯起往后退开。 “把胡子理掉,脏死了。” 熊霆飞:“…..” “还有,把锅背回厨房,我可不想再背锅了。” 听出了其中含义,魁梧的身影又是一顿。 西庭帝将遗诏交给他就是为了引起各方猜忌。猜忌便猜忌,既然算到,他自然也有退路,何况不过小打小闹。只是老皇帝黄雀在后,一场赌约潇洒赢了余生,还让他背了锅。 遗诏的真相一日不解开,现在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就会想尽办法搜捕他。 【宿主,你原谅将军了?】 系统偷偷数落道,【他那个时候还凶你!】 “还记得一开始的催眠吗?” 【……?】 “正义,忠诚,不惧,留给西庭;….欲望,私心,情爱,只有我能看到…..” “那么…..现在呢?”许巍然坐回了摇椅上,侧头看了一眼健步走回的将军大人。 没有了尽忠的君主,失去了效力的国家,被质疑,算计,追捕;将军大人屹立于朝堂之上要坚持、要守护的东西已经不存在了。 西庭的部分已经是过去了,而他的不辞而别,是那最后一根稻草。 剩下的….已经完完全全属于…. 与皇帝的赌约,倒底谁算计过了谁。 […..你说呢?] 系统打了个寒颤。 ….. 那天之后,私塾除了一位教书的许先生,又多了一位教武功的熊师父。 最高兴的是刑路南。 “先生,我不回京城了,爹在布庄找了份活,不干镖师了。” 刑路南他娘生他本来就晚了,爹都快四十了,再走镖也吃力。并州一个表舅的布庄缺人,他爹会算账,正好过去帮忙。 ”我以后日日都可聆听先生教诲,再也不让您操心了。” 先生瞟了他一眼。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第一天上课熊霆飞把屋前的石磨拍碎了,所有人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就刑路南简直高兴疯了。 不过虽然将军大人授武尽量收敛,也只是打打基础,但还是带了练兵的习性,很多孩童太小,玩心重爱偷懒,达不到他的要求。 练武最好的是刑路南,而诗文识字最优秀的是张小花,正是张氏医馆张大夫的宝贝闺女,这两个人有点不对付,类似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和只会打架不务正业的坏学生。不过刑路南可是小人精,得罪了黑无常…..班上同学给熊大叔取的,他觉得很贴切,也不要得罪白无常(冰块脸冷飕飕,来自被许先生完虐的刑小朋友有感而发)。 那一日,屋前的石磨被大叔拍碎了,结果先生无意间抱怨了一句’印个手印就好,拍碎干什么?’,大叔就默默去山上扛了一块四人都搬不动的石头,后来敲敲打打了好几日,总算又有个石磨样子了。 来自弱者的第六感,别惹先生生气,否则山雨欲来风满楼,还是双倍的。 …… 许巍然最近清闲了不少,除了传道受业解惑,也会去市集走走,否则熊霆飞又要督促他吃药了。 并州几户商人挣了钱想往京城发展,所以商铺都空出来了,地段也不错。刑路南的表舅盘了一间开分店正在装修,以后刑老爹去做管事,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了。在新店里监工的刑老爹见了他打了声招呼,又问了几句儿子的学业,就回去帮忙装修了。 扫了眼剩下几间商铺,打量了一下地段,他没做太多停留就离开了。 回去的时候学生都散了,熊大将军正在试新做的石磨,磨豆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生涩。 天气热了院里也没有人,熊霆飞索性脱了衣服搭在肩上,汗水已经覆盖了整个后背,手臂一使力推磨,后背完美的肌肉纹理收缩伸张,步伐渐行渐稳。 许巍然刚踏进来,对方耳朵一动立刻罩上外衣,回头看到是他才放松了手上的动作。 余光看了眼面前敞开的衣襟,大将军两片深色的胸口湿透,腹肌往下外斜肌线条硬朗,中间隐隐约约的腹毛一路延伸进了腰带处。 宿主大人眼神暗了暗,抬起手,手上挂了东西。 “我想吃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