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沉醉

    “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还有一位老船长。”

    我轻哼小时候老师教过的歌谣，看着不远处觥筹交错。大晚上的，这里没有阳光，也没有老船长，只有一位正在举办八十岁寿宴的老爷爷。

    整十寿宴，必然不似普通家宴，爷爷广邀各界名流。还特别强调，宴会结束后，年轻人可以在这岛上多住几天。说他一个老人家寂寞，就想和年轻人多聊聊。醉翁之意不在酒，我看他是在挑孙媳妇儿。

    粼粼波光印在女孩子们镶着碎钻的礼服上，折射出耀眼的光彩，一如她们青春美丽的脸庞。

    偷偷从侍应生那里拿一杯薄荷绿的无酒精鸡尾酒，我沿着木桥散步，探索海岛。

    岛很大，是爷爷买来养老的。他在这里开发出一个度假村，既是自住，也用来接待客人。亦有坊间传闻，说这里是个金屋藏娇、纸醉金迷的地方。

    还有比在高中课间听自家八卦更有意思的事儿吗？

    有，比如说在散步途中，撞见一对情侣的活春宫。

    我承认我也有错，不该不戴眼镜，也不该往黑灯瞎火、热带植物繁茂的地方走。但是在这样一个露天的聚会，原地发情似乎并不是什么美德。

    一位侍应生跪在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胯间，原先我以为他只是在替这位先生捡东西。模糊的视力似乎也剥夺了我的一部分听力，我没能捕捉到那位意乱情迷的侍应生粗重的鼻息，以及卖力的吞咽声。

    那个男人坐在藤椅上，一脸坦荡，含着促狭笑意的眼一直打量着我。在我快要经过他的时候，他拍了拍胯下人染上绯红的脸颊，说：“你吓到小朋友了。”

    说完他重重挺腰，那位侍应生猛地跌落到他脚边，捂着嘴巴咳嗽。这么大的动静，我没法不注意到他胯下的那根东西。我是有点生气的，没有人愿意看陌生人的生殖器，还是在公共场合。

    “少儿不宜，小朋友还是少看为妙。”非常醇厚性感的声音，像是爱人的呢喃。可惜这人言语轻佻，浪荡风流，没法让我产生好感。

    我饮尽玻璃杯里的鸡尾酒，向他点头示意，心里暗骂他不要脸，便走远了。

    客人们陆续随着游艇离开，剩下来的大部分都是年轻人，三三两两地聚着，玩得热火朝天。爸爸离开前，交代我照顾好哥哥，他今天喝得有点多。

    爷爷由高秘书搀着回房休息，摆手示意众人不用送。当宴会中最后一个年长者离开的时候，狂欢派对就拉开帷幕了。

    望着被围在人群中央的哥哥，油然而生一种“吾家有兄初长成”的感觉。熨得极平整的西装裤衬得灯光下的人身形更加挺拔，我放下手里的蛋糕，朝着人群走去。

    还在交谈中的哥哥感受到小拇指被勾住，俯身问我怎么了。感受到众人的目光聚到自己身上，我没一点不好意思，指着哥哥左手戴的表，神情恹恹地说：“已经十点半了。”

    “抱歉。”宽大的手掌覆上后颈，哥哥捂住我想要打哈欠的嘴巴，拿我没办法似地一笑，“大家今天也都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聊，失陪了。”

    虽然周围的目光都很克制，但我仍能感受到其中的纳罕和好奇。和众人告别后，哥哥揽着我的肩离开。

    等我们走远后，他抚平我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浅笑着说：“谢谢妹妹。”

    我就知道他一定看出我不是真的困，拍拍胸脯，很神气地答道：“不客气，姜先生。”

    我们牵着手走向水屋，路上遇见了刚才那位发情男。后面还跟着面容清秀的侍应生，隐约可以看到他磨破的嘴角，但是他好像在拿一种“原来如此”的表情看着我。

    男人和哥哥似乎是旧相识，两人还要握手寒暄，幸好我一把抱住哥哥，像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熊孩子一样，不耐烦地说：“我真的很困了。”

    身后传来嗤笑声，如果没有刚才那一幕的话，我真的很愿意听哥哥和他多聊一会儿，这种音色确实很动听。

    “还是快带这位小朋友去睡觉吧。”

    等我回头看的时候，那个侍应生恰好也望着我。他笑起来的样子可以称得上是妩媚，我觉得他好像误会了什么，不然他的目光里怎么会有鄙夷。

    回到屋里，我垫着脚凑到哥哥嘴巴那边嗅了嗅，味道有点浓，但是不难闻。刚才和我说话的时候，这位年长者都是口齿清晰，脸上也看不出红晕。爸爸说他喝多了，我现在有点怀疑？

    “哥哥喝醉了吗？”

    平时面容冷峻的男人居然抿了下嘴，露出不常出现的酒窝，诚实道：“有一点。”

    他松了领带，脱掉西服外套，仰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我倒了杯酸奶给他，站在他面前，为他解开衬衫最上面几颗扣子。他突然睁眼，抱住我的腰，哑着声音说：“谢谢妹妹。”

    这是他今晚第二次对我道谢了。

    我都快被他逗乐了，怎么一进到房间，在外面处变不惊的男人就变得反应迟钝起来。

    “胃现在难受吗，头晕不晕？”

    他收紧了双臂，撒娇一样，低声说：“妹妹抱一会儿，我就好了。”

    哥哥少有喝醉的时候，更别谈撒娇了。我的心荡漾得比外面的水波还要厉害，一只灰狼露出柔软的肚皮来向我讨要拥抱，教我如何能不心软呢。

    我摸摸他搁在我小腹上的脑袋。哥哥的发丝其实很软，但是现在头发被定型喷雾喷过后，摸起来有点硬硬的。

    我一只手搂住他的背，一只手分出一小撮头发，给他重新定型，简直像给哥哥扎了个冲天小辫。

    过了一会儿，他可能怕我站累了，让我坐。又要抱，又要坐，我在思索着那个姿势能兼顾这两点。

    我只能跨坐到他的身上，额头相抵，认真问他：“要亲亲吗？”

    没等到他的回答，我就要亲上去了，结果被他躲开，只吻到了他有些滚烫的侧脸。原来他喝酒不上脸，但是脸还是会发热。

    他捂住我的嘴巴，隔着手掌，缓缓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不可以，妹妹不可以喝酒。”

    我双手贴住年长者的脸颊，试图将他弄成嘟着嘴巴的样子。

    “你好可爱啊。”

    我忍不住感叹，不知道用“可爱”这个词形容正经的哥哥是否合适，可这是我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他嘴里嘟嘟囔囔的，我听不清。于是耳朵贴近了去听，他咬住我的耳尖，含混地说：“妹妹最可爱。”

    我轻拍着他的背，就像哥哥小时候哄我睡觉一样。但是我居然把自己哄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看见身上换好的睡衣，有些茫然。仔细闻闻，身上还有沐浴露的香味，但我完全记不得昨晚是怎么上床的。

    一个响指把我带回现实，“早安，妹妹。现在可以补回昨晚的亲亲吗？”

    哥哥已经穿戴整齐了，短袖衬衫配黑色工装短裤，和正常人海边的穿搭比，还是显得有些正式。

    “等我刷完牙。”

    我刚擦完脸，就被抱坐在洗手台上。齿关被轻轻撬开，我尝到了他口腔里薄荷糖的味道，味道并不辣，反而带有一点点甜蜜。

    我还是很佩服哥哥的一心二用的能力，他能一边接吻，一边以指为梳，打理好我睡乱的头发。

    他把我抱到沙发上，借着透过薄纱的晨光，我笑着看男人为我挑选今天要穿的衣服。

    “早安，哥哥。”

    他拿衣服的时候在偷偷笑，我都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