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

    程川。

    我叫程川。

    嘴唇嗫喏着想要发出声音，却不知道被什么卡在了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他忽然地厌恶起这一切，厌恶起灿烂的阳光，照出他所有的狼狈，无所遁形。

    池方看着少年垂头不语的样子，倒是生出几分好奇和怜惜来。他伸手去牵程川，绕过管家走向别墅。

    “你多大了？”

    “你在哪儿上学？”

    “你为什么总是不说话？”

    那天池方问了多少问题，其实程川已经记不清了。他总记得那纷飞的衣角，在阳光下像舒展鳞翅的蝴蝶，就要飞离茧房。

    后来，安静的程川就成了池方最爱的。

    他们一起上学，一起玩耍，一起成长。从八岁到十八岁，程川都陪伴着池方。他照顾着池方的起居，人前看起来温和有礼又好脾气的池小少爷，其实会为了早起一刻钟恼的踹被；似乎永远完美样样精通的池小少爷，其实会为了练习一周毫无进益的琴技暗自闷气；自幼独立生活坚韧不拔的池小少爷，其实也会因为病痛胡闹撒娇。

    程川永远站在池方后半步的阴影里，妥帖地照顾他的生活，收下他所有的情绪。对于池方而言，程川是他唯一一个坚信绝不会背叛自己的人。大家族的勾心斗角令人疲累，他自幼和双亲分居，身边不是唯唯诺诺的应声虫就是包藏祸心的下人。作为最具有潜力接管家族的继承人，必须时刻保持完美无缺。但池方到底是少年人，满腹的牢骚话只能等夜晚熄了灯，悄悄摸到程川床上，低声吐槽那些虚伪的人类。

    池方对程川，是掺足了半数人生的铁打兄弟情。那，程川对池方呢？

    很可惜，没有人会不喜欢池小少爷。他那么优秀、耀眼、无可替代，扑向你的时候简直像太阳朝你奔来。更何况，他只对你闹脾气，只对你依赖，只对你撒娇呢？程川是个俗人。他无可奈何地爱上了池方，在还不知道爱是什么的年纪。

    程川不知道该怎么做，池方太耀眼太优秀了，他就是那只欲飞的蝴蝶，引得无数过路人的垂涎。或许也曾在辗转反侧的夜里想过放弃这无望的爱意，但是怎么能够放手呢？这辈子他只感受过这一道日光。池方给了程川最优渥的一切，将他从泥沼中拉出来，他又怎么甘心撒手落回泥潭？

    于是程川只能日复一日地跟在池方身边，扮演好自己的身份。

    在池方年满18即将迎来分化这一年，程川21岁。这时候的程川，已经将自己完美扮演成了池方的贴身管家，和最好的朋友。

    分化期正是最脆弱和暴躁的时候，闻到一点点其他人身上的信息素就要头疼，细微的噪声就会让人陷入躁乱。所有的仆从都退出了这栋房子，只留下了足量的葡萄糖补剂。唯独程川，不仅留在了房子里，甚至留在了池方的房间里。

    有程川在，池方毫不客气地指使他给自己端茶送水，烧迷糊了还要人形降温。按理应该非常排斥与人接近的池小少爷，却意外地和程川十分贴近。甚至于触碰腺体这样亲密的事情都练的分外熟练。

    也许使狼暴露本性的，只是一块到嘴的肥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