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谜底

    一只蚂蚁，可以举起比自己重5000倍的物体。

    一个麻益，也可以把百年基业的乔家打个七零八落，破碎一地。

    庞大的乔氏集团因为这场惊世骇俗的现场直播而股价暴跌，维持这样的庞然巨物自然是需要严丝合缝的资金运输链的，暴跌的股价很快让这条运输链断裂，乔氏分崩离析，被不同的势力瓜分，尽管核心主干还在，却已经大不如前了，乔萧一夜白头，很快宣布了退休，接手的则是乔家的大小姐乔菲菲，她也是百年来第一位乔氏集团的女性领导者。

    有趣的是，乔氏的这场动荡似乎并没有影响到浦海的经济，它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了不起。坍塌的乔氏就像一条死去的大青虫，被无数的或知名或不知名蚂蚁瓜分，这对青虫来是一场死亡，对于生态圈来说却是一种循环。

    浦海也是如此。

    咖啡厅里。

    一个带着墨镜口罩和小毛线帽的男人，和一个美丽婉约的女人面对面地坐着，他们的面前放着两杯黑咖啡，男士的面前加糖加奶，而女士的面前则是醇黑的美式咖啡。

    “你会觉得我心狠手辣吗？”乔菲菲举起咖啡，抿了一口，论谁都想不到面前这个绰约多姿、玉骨冰肌的纤细女子竟然就是和麻益合作扳倒乔宇梁、乔泊澄的神秘拍档。

    从乔泊澄回国的那一天，他和乔菲菲的合作计划便展开了。

    最危险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乔菲菲在乔泊澄回国前夕，特意去了趟赵况飞的新会所，状似无意地提出要看看赵况飞给乔泊澄留的专属客服，然后趁赵况飞忙业务的时候偷偷在房间里装了针孔摄像头。之后又利用自己乔大小姐的身份，暗中把打扮成兔女郎的麻益送到那个沉默着一杯一杯喝着酒的乔泊澄面前故意激怒他。

    麻益顺从地跟着乔泊澄回去之后，意外发现乔泊澄竟然对他还有一点可笑的感情，于是用乔菲菲之前交给他的昏睡药逃了出来，和乔菲菲临时更改了计划。这头麻益回乔泊澄的身边继续留意定向，那头乔菲菲偷偷向乔宇梁泄露乔泊澄和麻益重逢的消息。

    没过多久，麻益就被乔宇梁带走了。

    “你几乎是我能想象到的最好的武器，你像极了母亲。”乔菲菲笑着说，清纯的眉眼竟也能露出狐狸般狡猾的神情。

    乔宇梁的沦陷并非意外，而是一场预谋。

    乔菲菲很早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乔宇梁和乔泊澄对于母亲的病态痴迷，乔泊澄表现得很外露，而乔宇梁却是内敛的：那不是一种带有性意味的痴迷，而是由于不平衡的父爱与母爱，而导致的对母亲的依恋。而与母亲灵魂高度共鸣神似的麻益定然也会吸引她那不苟言笑的大哥。

    果不其然，乔宇梁飞蛾扑火似的一头扎进了麻益的身体里。

    他拥抱着麻益，拥抱的是与母亲相似的灵魂，却丝毫不曾想过他眼里的下等货色在未来的某天会踩在他这个上等人的头上。

    就连出席那场宴会都是他们蓝图上的一环。

    乔菲菲怂恿了她那没什么头脑的弟弟，去刺激她那向来高傲的大哥，她制造了这场兄弟的阋墙，并把裂缝撕扯得更大。宴会上乔泊澄喝下的那口带有迷药的香槟是她递给的麻益，二楼客房里拍摄他和乔宇梁性爱的摄像头也是她在自己房间里提前装好的。

    在迷晕乔泊澄以后，她和麻益两个人一起将乔泊澄捆了个结结实实，又在三人都离开后，再偷偷潜回那个分配给自己的客房取出迷你摄像机。

    当矛盾出现后，乔泊澄冲动的反击就是必然。没有谁比乔家次子收集到的证据更致命更关键了。麻益假意与他做爱，实则是寻觅机会拍下这些关键的书面证据。

    麻益和乔菲菲伪装成陌生人，携手完成了一环，又一环。

    直播将整个计划推向了高潮。这个总是被无视、被低估、被视作菟丝花的女人，将兄长因怜悯而施舍的盾融成尖锐的矛，回刺了他的心脏，她为麻益提供了一条绝不会被乔宇梁掐断的线，而这根线恰恰是乔宇梁自己递给她的。

    其实也并非所有的事情都随着他们的预想的那样发展，但兜兜转转他们还是赢了。

    当年的事情被重新翻了出来，王老师终究是得到了真正的沉冤昭雪，他墓上的康乃馨连成一片，在粉色的海洋里，遗照里的他似乎也终于释怀了；逝者已矣，更多的是对生者的歉意，当年的同学重新联系上了麻益，道歉的话语一个接着一个淹没了麻益的信箱，一点一点抚平那些疮痍。

    “不会。”麻益摇摇头，“那两个人不是还好好的吗？”

    比起已经失去生命的王平老师，变成植物人半死亡的母亲，和失去了原本可以拥有光明未来的自己，乔宇梁和乔泊澄受到的惩罚还是太轻了。即使闹得满城风雨，乔萧仍凭着在浦海的余威，将他们以合法程序保了出来。

    不过他们再也无法伤害到麻益和任何一个普通人了。接下来将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甚至不需要麻益主动远离，都会有人确保他们再也不会相遇。乔家的权利已经被下放至了乔菲菲的手里，仅凭这一点，他也可以安心地过好自己的余生了。

    麻益并不知道乔家的内部恩怨，他从不过问乔菲菲，他们只是合作关系，只需要尽自己的那部分，拿到应有的回报就好。麻益抬起头，乔菲菲刚好也在看他，他们对视着，默契地都不去触碰对方内心深处的秘密，就像乔菲菲也从不过问自己他和乔泊澄的那些过往。

    “合作愉快。”

    乔菲菲还是那般娇柔的嗓音，有的时候声音就是那么具有迷惑性，听起来分明像个纯良无害的小白花，内里却是纯害无良的黑心莲。

    “合作愉快。”

    麻益微笑着，他拿到了乔菲菲事先承诺的酬金，母亲也被转移到了高级的私人医院，而他也重新开始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这的确是一场愉快的合作——他报复了让他一无所有的两个仇人，乔菲菲踢走了挡在自己面前的继承人，带领属于她的乔氏走向另一个纪元。

    叮铃，咖啡店门口的风铃响了。

    是门开了。

    他们先后走出了咖啡店，一个向北，一个向南。

    向北的身着黑色的香奈儿新款呢子套装，她走得有些急，似乎是公司有要事处理。

    向南的身穿地摊上五十块钱三件的T恤，他不急不慢，悠闲得像是在街上散步。

    麻益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手机屏幕上映着一个红底的黑色蚂蚁的图案，这是麻益特意花了十块钱在网上的淘宝店定制的，他觉得有点像漫威里的蜘蛛侠的标志，他觉得自己是浦海的蚂蚁侠。

    蚂蚁没什么不好的，它虽然很小，却可以举起比自身重5000倍的物体。

    蚂蚁没什么不好的，它虽然只是蚍蜉，却也可以撼动参天巨树。

    麻益解锁了手机，微信里是便利店老板发来的信息，这是他新找的工作。

    「下午4点开始值班，到凌晨4点换岗。」

    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3:41，麻益暗叫不好，要迟到了，匆匆忙忙地找起了交通工具，街上正堆着一排共享单车，他在电动自行车和脚踏自行车之间犹豫了两秒，还是选了更便宜的脚踏车。

    他拿出手机熟练地扫了码，一声机械女声响起。

    “您好，欢迎使用共享单车，祝您生活愉快，幸福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