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早逝

    乔泊澄没有想到，为什么自己的世界可以在短短的一天里就颠覆。

    明明早上上学的时候，母亲还微笑着和自己打招呼，说路上小心；晚上回来的时候，就是在停尸房里见被白布蒙着的母亲了。

    乔菲菲冲上去狠扇了弟弟一个巴掌，眼里噙满了眼泪，她哭着质问道：“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为什么不接电话啊！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啊！”

    乔泊澄整个人像一尊不会移动的雕像，他没有回答姐姐，也没有流泪，甚至都没有眨眼，就一动不动地盯着盖着白布的，被告知是母亲的遗体。

    大哥乔宇梁站在一边，眼神疏离地看着二妹和小弟，从小作为家族继承人被培养的“太子”和弟弟妹妹并不算非常熟络，他经常恶毒地想如果没有弟弟妹妹，母亲也不会需要给其他孩子分爱。母亲的早逝，他们也必须负责。

    乔父乔萧并没有来，他还在公司开会，即便是妻子去世，也比不上公司业绩的重要性，他只派了自己最得力的律师和最熟悉家里事物的管家负责善后。

    此时那些专业人士正在和医院的医生以及蹲守的记者进行协调和周旋。

    乔泊澄还是一动不动，他不相信母亲死了，怎么可能呢，那么善良温柔的母亲怎么可能会死呢？

    他推开了姐姐，一步接着一步地往前走，越走越快，最后是冲了过去。

    直到乔菲菲发出惊叫，乔家来处理的律师管家和医院里的医生才注意到乔泊澄的行动，他们赶紧过去把乔泊澄扒开，但乔泊澄像是用尽了身上全部的力气，死死地箍住那具尸体。

    “这不是我妈，这不是我妈，这不是我妈，你们在骗我！你们在骗我对不对！”乔泊澄魔怔般颤抖地说，他护着白布和白布里的遗体，一动不动，“我要我妈，我要我妈，你们还回来！还回来！”

    乔泊澄已经不记得后来自己是怎么与母亲的遗体分开的了，似乎是一个护士拿了镇静剂过来，自己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好像后来来来往往有很多医生，在给自己开会下诊断什么的。

    那段记忆已经不清明了，乔泊澄只记得自己总会在一片狼籍的房间里醒来，家具墙壁都七零八碎，巨大的声音总会引来管家，他们默默清扫这房间，然后又送来一针镇静剂。

    自己偶尔又会出现在母亲的房间里，乔泊澄实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过去的了，明明上一秒的记忆还在自己的房间，父亲的书房，总之下一秒好像又在母亲的房间里了。

    乔泊澄会把自己关在母亲的衣柜里，默默闻着母亲穿过的衣服，然后静静地哭着。

    就这么大概过了几个月吧，生生地把那一年最热的季节熬了过去。

    乔泊澄才逐渐恢复正常，等他再回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十月了。

    麻益是在一个星期都没见乔泊澄返校的时候觉得奇怪的。

    他后来跑去问班主任，那秃老头也只说乔泊澄家里出了事，他暂时休学了。

    虽然没有明说，也没有任何证据，麻益总觉得和那天自己给老王告状有关，他有点愧疚和懊悔，希望乔泊澄早点回来。

    这份愧意在乔泊澄一天又一天的缺席中越扩越大。

    乔泊澄的消失一开始是在一中引起了一阵讨论的，毕竟是一中校草，女孩都挺关心这位门面担当的，但随着复习任务的加紧，学习压力的上升，讨论的人逐渐少了，慢慢淡了。

    但麻益一直记得。

    麻益开始不由地在上课的时候多做一份笔记，甚至还给乔泊澄准备一套自己的复习宝典。

    麻益的成绩很好，在全校都排前几十，上个好一点的985问题不大，乔泊澄就悬了，估计上个一本都够呛。

    麻益想用这份笔记给乔泊澄道歉。

    那时的麻益就是那么善良，明明都不一定与自己有关，就总是往自己身上找问题，然后又无私奉献。

    乔泊澄是在十月的第一场秋雨后回来的，怎么无声无息走的，就怎么无声无息回的。

    麻益兴奋坏了，他晨跑完看到乔泊澄从校门口的一辆黑车上下来，就赶紧回教室把自己准备的学习宝典找出来，放到乔泊澄的桌上，等待乔泊澄进教室。

    就好像知道麻益在看自己一眼，乔泊澄一进教室也盯着麻益，他边盯着麻益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直到坐下才发现自己的桌上有厚厚一沓的手写笔记。

    封面还画着花体的学习宝典四个字，旁边还写了一个麻益着，画了一个笑脸。

    乔泊澄又看向麻益，表情冰冷。

    麻益有些害羞，他扭捏了一下，又决定大方地道歉，他冲着乔泊澄坦然道：“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