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贪婪石板与符文公式

    特洛伊打开老师金·比尔德离开前送给他的小盒子。

    极薄的银色金属盒里，躺着块莹白色不明材质的方片。

    一块贪婪石板。

    它是制作卡牌必备的材料，也是最珍贵的材料。

    它的制作方法完全掌握在官方手中，施行配额发放制度，并立法确定了私人交易的非法性。可以说，在这个人伟力至上的时代，官方能保有绝对的权威，贪婪石板的垄断性是最重要的基石。

    卡牌的构成有三个要素——

    作为画纸的贪婪石板，

    按特定配方合成的颜料，

    以及，符文构建的召唤公式。

    卡牌的召唤能力真正取决于符文，甚至曾出现，使用普通布帛成功召唤宠兽的先例。

    当然，这是奇迹般的唯一事件，只能从学术上证明，贪婪石板的性质是增幅器，理论上，通感达到一定水平后，召唤可以克服材料的限制。

    如果用汉字类比，符文是笔画，公式就是有特定指向含义的词语。将符文以自然的规则组合，构建出的公式即可召唤特定的宠兽，甚至创造全新的种类。

    当然，和地球上一样，能发现这种隐含规律的人万里挑一，普通召唤师只能复刻他人的公式，并不具备创新的能力。很多强力的符文公式并未被公开，只在创造者的血缘家族或师徒传承中流传。

    特洛伊轻轻取出这块薄片，贪婪石板最具标志的特性是，不论是强光下、还是放置在阴影中，都保持着完全相同的色彩，环境光对它的影响力为零，它仿佛是独立于世界外的一层贴图。

    这是一份弥足珍贵的礼物。

    卡牌数量关系着召唤师的晋升，而召唤师的等级又决定其贪婪石板的配额，贪婪石板的多寡关乎卡牌数量的提升速度，一个死循环。作为SSR级召唤师，金·比尔德每年也只有两块石板的配额。

    特洛伊将莹白的石板放回小盒子中，藏进了操作台的隐蔽隔层中。

    现在的首要问题，是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兽潮。

    S级兽潮。特洛伊轻轻敲击桌面，对于奥雷这个边陲小城来说，不亚于灭顶之灾。

    两天前，超大型兽潮突然出现在中心城区外围，绕过所有的预警装置，打了人类一个措手不及。虽然具有双S级的城防能力，聚集了联邦十分之一的高端战力，甚至包括一位排名第三的MR级召唤师。但中心城必然优先保全自我，而非将消灭兽潮作为第一任务，所以抵达奥雷时，兽潮威胁等级大概率不会下降。

    其实，兽潮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并非什么稀奇事，就类似台风之于沿海城市、地震之于某岛国，都是常见的“自然灾害”。

    只是奥雷城防水平实在太弱，就如同超强大地震中的危房，毫无反抗能力只能躺平。

    官方数据中，奥雷城防水平只有B即，常驻的召唤师中，最高阶也不过两位官方守护者，只是UR级召唤师，位于联邦战力排行中约50％的位置。

    简直是高级精英怪来屠新手村啊，特洛伊叹了口气。

    他现在所在的国家名为天鹰联邦，由九个巨型城市联合而成，每个城市由中心城与数个卫星城组建。奥雷就是大型城市德尔塔的卫星城之一，完全听命于中心城区的指挥，包括移动城邦的升空权。

    本次抽选结果已经在昨天公布，只等中心城发出升空指令。

    是的，登陆移动城邦的资格靠抽选，据说是出于对公平性的考虑。当然，官方也默许了登陆资格的买卖。

    很显然，原主也是和特洛伊一样的非酋本酋。而他所在的家族也毫无反应，一副完全没有特洛伊这个成员的样子。

    至于去其他城市逃难，没有UR级召唤师的庇护，离开城区范围进入荒野，那就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别说特洛伊一个废柴小可怜，哪怕是城区高层，没有中央城的指令，也指使不动那两位UR级的守护者。

    综上所述，

    如果想要登陆移动城邦，特洛伊只有一个选择——

    按照城邦律法规定，未成年，即十九岁以下的召唤师，作为新生力量受到保护，自动获取移动城邦的登录资格。

    依据中心城发出的数据，距离兽潮抵达奥雷城只剩一周，距预计的移动城邦升空日，

    只剩五天…

    …

    翻箱倒柜后，特洛伊终于从冰箱里找出了原主那台治疗仪。把这个白色的小圆盘贴上额头，他忍着强烈的瘙痒与刺痛，仔细检查着被破坏的卡牌。

    这是张D级【小恶魔】卡，一种低阶召唤师必备的辅助型宠兽，可以提升召唤师汲取原力的速度，只是效果一般，毕竟D的等级决定了它的上限，最重要的能力还是储存原力，相当于一瓶危机时刻用来补充MP的蓝药。

    特洛伊随手放下治疗仪，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头上的大包居然完全恢复…

    他仔细回想着，在身体的记忆里，原主是在刻印的过程中一命呜呼的，估计这就是划痕的由来。

    好在时间还没过去太久，虽然划痕破坏了符文的循环，导致符文中原力逸散。但只要赶在符文全部褪色之前，及时用新的颜料填补，这张卡牌还是具有召唤能力的。

    修补完成，成功召唤出一只宠兽，晋升召唤师，他能逃离这次的兽潮危机了。

    特洛伊压抑心底的紧张，扶在桌上的手却克制不住打颤。

    好在画图是他的本职工作，作为一个自信小画家，对双手的控制力、大脑的记忆力，他很有信心，毕竟他的超强绝技可是——

    左右开弓倒着画！

    什么一手画圆、一手画方，都湿湿碎啦。

    …

    水晶笔、青足龙蛇的血液、魔蝠的翅膀粉末、水诡浸泡的蒸馏水、彩虹水晶…

    特洛伊打开操作台，一一取出材料工具。

    操作台其实是个收纳箱，它用特殊的材质制成，保证了存储在内材料的原力不会挥发。因为卡牌的特性，每次刻印时都需要重新调配颜料，所以材料的有效存储至关重要。

    毕竟，大部分都源自于怪兽的生物材料，除了少数品种被人类有效驯养，从而降低了成本外，剩下的野生种材料不但价格昂贵，获取来源也不稳定。

    他从终端调出对应的颜料配方，又默记几遍，逐字教对，确保没有记错的地方。又撕开一包特制的纸巾，把水晶器皿仔细擦拭一遍。

    该开始调配了。

    “青足龙蛇的血液五毫升，”感谢发达的科技，这些容器也装载着智能系统，可以按要求自动分出剂量。打开黑色小瓶，里面自动流出青黑色的粘稠液体，特洛伊最后习惯性地抖了抖，才想起智能系统会自动排除误差。

    “魔蝠的翅膀粉末七克，呕…”打卡瓶子的一瞬间，特洛伊被熏到眼前一黑。这种紫红色的细小粉末，有股可怕的臭味。对比之下，一份螺狮粉里煮十包酸笋，都散发着清新的气味。

    水诡泡过的蒸馏水二十毫升，特洛伊捏着鼻子在心里默念，另一只手单手打开透明瓶，里面的液体透明无味，只是泛着淡淡的幽蓝光芒。

    只是随着透明水的加入，水晶皿中析出了黑色的絮状物，剩下的液体变成脏兮兮的土棕色。

    “？”特洛伊看着面前这泡泥，怀疑哪一步出了问题。“要搅一搅吗？…原主之前怎么做的？”

    “完全想不起来了…”纠结了几息，他决定先依照教材的步骤来。

    最后，十三克彩虹水晶。透明盒子里是已经按量分装好的小块，一个极致规则的六棱柱体，透明的晶体里萦绕着斑斓的光晕，仿佛封印了一段彩虹。

    他小心翼翼地拿镊子夹起晶体，放进水晶皿中。

    坚硬的水晶和黑棕色混合物接触的瞬间，就“嘭”地一声释放出大量气体，然后，水晶皿里一片“嘶嘶”的巨大声响，好像装了条响尾蛇在里面。

    特洛伊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两步，和操作台空出一米多的间隔。

    混合液在水晶皿中剧烈翻滚着，好像有只看不见的勺子在里面搅拌，“咕噜咕噜”混杂的液体发出了水煮沸的声音，数不清的气泡争先恐后地涌起，完全遮盖住下面的液体，甚至快要溢出容器。

    特洛伊纠结地看着操作台上剧烈的反应，手足无措。

    还好那些气泡又快速消散，露出了下面反应完全的颜料——

    水晶皿中只剩浅浅一层，粘稠的深蓝色液体，像融化的蜡液般，有股厚重而丝滑的质感，微微转动，还能看到里面若隐若现的耀斑。

    和卡牌上完全一致的色彩，制作成功。

    他才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心脏又开始加速跳动。

    该正式修补了。

    恐惧与兴奋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让他感觉重返了当年艺考考场。好在这不是一锤定音的考试，就算失败，还有张空白的贪婪石板托底。特洛伊默默安慰自己。

    他紧握双手，闭上眼深呼吸四次，才勉强平缓了急剧波动的心率。

    拿起透明的水晶笔，只有笔尖是一小段莹白色的固体，那是和贪婪石板一样的材质。他在水晶皿中蘸了一点颜料，将笔尖移到卡牌上打算开始填补。

    但随着他的移动，笔尖和颜料中间拉出了一条半透明细线，像烟雾般漂浮在空气中，周围还萦绕着星蓝色的雾气。

    见状，特洛伊完全愣住，他早知道这个世界有魔法般的超凡力量，但亲眼所见还是给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好在身体里的奇怪反应，即时唤回他的神志。

    有一股奇妙的“气”从他颅内流出，顺着血液流动到执笔的左手。

    甚至，隐约间能感受到，以水晶笔为桥梁，那股气蔓延到笔尖和石板的交汇点，流淌进符文的凹槽中，达成了无形的循环。

    冥冥中的预感驱使着特洛伊，有一只无形的手带动他的小臂。没有按预想的那样填补褪色的部分，而是沿着已有的刻痕将符文重绘。

    包裹着气的笔尖接触的点，坚固的石板奇妙软化，符文的凹槽愈发深重，而纹路外的瑕疵刻痕，则自动填补平整，再不见一丝痕迹。

    随着绘制线条的增多，越来越强的压力降临在特洛伊身上，阻碍着他的动作。

    颅内流出的气也越来越少。

    等画到最后一个角落时，那些气已经干涸，特洛伊的脑袋一抽一抽地鼓动，他好像置身于深海中，巨大的压力让他的指尖充血膨胀，感觉再移动一寸就会爆裂开。

    特洛伊狠狠咬住舌尖，借住疼痛保持清醒，他瞪大双眼紧盯符文，从而集中注意力抵抗愈加明显的晕厥感，冷汗顺着他的脖颈流下，完全打湿衣领。冥冥中的信息告诉他，只要停下动作，符文中的循环就会中断，卡牌的绘制将失败。

    而这次失败，不可再弥补。

    他用尽全力推动小臂，手里拿的好像不是细细一支笔，而是万斤重的巨石。

    完全是凭借手感，他坚持到画完最后一笔，累到眼前发黑，小臂肌肉痉挛，手指维持着握笔的姿势无法松开。

    深蓝色线条首尾相接的瞬间，石板表面爆发出刺眼光芒。

    立体的星空降临在整个房间，深邃的底色上，五彩的耀斑拉伸成椭圆，像一颗颗没有描边的眼睛，平静却诡异。

    等到星空消散，操作台中央的石板包上了一层黄铜色的金属边。而水晶皿中只剩下透明的蒸馏水。

    特洛伊看了看时间。在他的感觉里，刻印的过程短暂而漫长的，现实中却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先睡觉吧，他想了想，实在不想步原主的后尘，因为熬夜猝死。

    一个小时后。

    特洛伊盯着天花板，上面一共有一百零三块砖，他已经数了三遍。

    穿越的经历和超能力的初体验，让他大脑皮层异常兴奋，没有一丁点睡意。

    要死了。他哀叹一声，抱着枕头滚了个圈儿。

    额头抵上墙面时，他突然发现，床和墙的缝隙中，好像塞着什么东西。

    嗯？原主的私藏吗？

    特洛伊眼前一亮，秘密总是让人格外感兴趣。

    他将手指塞入缝隙，把它一点点抠了出来。

    这是一本破旧的小册子，封面写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