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合作
十二月中的某个普通的下午，回到家的徐安收到了一封被压在家门口的快递盒下的匿名信件。 轻轻捏了捏确定里面是纸张，徐安带着东西进屋关门，然后坐在沙发上拆开了那封信。 信件里装着的东西不多，只有一张字条和几张照片。 徐安先看的照片。从发型和装束来看，照片上是六年前的靳荣在相同时间不同地点和一个戴着墨镜跟口罩的男人牵手对视，还有靳荣拉下那个男人的口罩与其接吻的画面。 照片很明显是偷拍，也没有正脸，再加上夜色中两人的容貌都不清晰。 如果不是徐安对靳荣熟悉到一眼就能认出，他或许会以为这是谁闲得无聊或者给错人了。 大概，这个男人就是阿靳的初恋了。 徐安放下照片拿起字条看完，沉默半晌将其揉碎在掌心。 修长的手指张开，残破的碎屑一点点落下。 徐安闭上眼靠在沙发上捏了捏额角，回忆着当初靳荣说要和他结婚时的样子…… 他一直知道他的阿靳受过情伤，在感情上谨慎而内敛。他用纯粹的爱意与无微不至的照顾去珍惜疼爱的人，却被同一个人伤害了两次…… 而如今，那个人又一次缠了上来。 将照片拿去书房的碎纸机里销毁，徐安收拾了一下心情去厨房处理食材。 洗菜池里水声哗哗作响，菜刀与砧板相触发出“咚咚”声，油烟机的风声嘈杂，整个厨房里充满了它应有的烟火气，好像一切如常。 可那溢出池子的水流，略显急促的刀法，和开火后不经意间碰掉的调料瓶都揭示了徐安不平静的内心。 徐安从追求靳荣到两人在一起，再到同居这么多年，因为害怕触及靳荣的伤心事，他从来不主动过问有关靳荣初恋的事，靳荣也不愿提起。 他们两人一直过着普通情侣那样平凡而幸福的生活，徐安从来没想过，他的阿靳那位“初恋”，却是一点也不平凡。 并且还要出来祸害他！ 靳荣下班回到家一进门就闻到有一股糊味，他不禁有些稀奇。 徐安的厨艺一直很好，他从来没见过徐安有把锅烧糊的情况，也有可能是徐安之前也烧糊过但是他不知道。 靳荣走进厨房，看了一眼垃圾桶里带着焦黑的烧茄子，又看向还没发现他回来的徐安，敲了敲橱柜发出声响提醒，省的突然出声会吓到人，“心情不好吗？” 徐安见靳荣回来，一边动手准备把锅里的菜盛出来装盘，一边扬着笑回他：“啊！没有，你饿了吗？马上就好了。” 靳荣走上前阻止他的动作，指了指锅里的菜：“你准备吃半生的菜吗？” 徐安今天明显不在状态，靳荣关掉燃气灶和油烟机伸手揽住徐安的腰，“发生什么事了？” 徐安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靳荣，他回抱住靳荣在他唇角吻了吻，再一次扬起笑，只不过这一次平静和真心了很多。 他温声道：“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有点走神，就没看好锅。对不起阿靳，是我没控制好情绪。” 想了想，他问靳荣：“阿靳你饿吗？先做好的两道菜可以吃，汤也快好了，你先将就一下好吗我再炒别的。” 听了徐安的解释，靳荣也就没再问。“不用道歉。我不饿，你慢慢做吧不急。” 徐安点点头，牵着靳荣回到客厅坐着然后再次进了厨房。 爱人归家让他暂时不再去想别的事，只专心做饭投喂他的爱人。 …… 夜里一场欢爱结束后，徐安抱着靳荣埋在他胸前啃咬玩弄着他的双乳的脑袋，手指轻柔的在他柔软微卷的发间穿梭。 他笑了笑，听说头发软的人心也软。他的阿靳就是那样一个软乎乎的宝贝。 他轻声问着靳荣：“阿靳，你开心吗？和我在一起的这些年，你觉得幸福吗？” 靳荣牙齿轻轻磨了磨口中的乳肉，吐出乳头抬起头靠在枕头上，下身也动了动往徐安湿软的小穴里埋得更深。 徐安因为靳荣这一系列动作而轻呼出一口气，将头靠在靳荣肩膀。 伸手在徐安光裸的肌肤上抚摸，靳荣想了想他的问题。 徐安是一个无论做恋人还是做妻子都堪称完美的对象，和他在一起自然是开心的，也……幸福吧。 他在徐安额头轻轻吻了吻，“当然，徐老师那么好。” 徐安闭了闭眼，忍住想哭的冲动，他在靳荣唇角和脖颈留下细密的吻，喃喃道：“阿靳才是最好的……” 他的阿靳是最好的，他柔软单纯，认真负责。如果不是被伤害了，他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丈夫，最好的父亲。 他们，会是平凡而幸福的一家人。 他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他的阿靳了。 …… 徐安在第二日拨出了那张字条上的电话，在进行了一番试探后，徐安与对方定下时间地点向学校请了半天假便乘车离开学校。 汽车在冷风呼啸的城市里穿梭，最终停在一家咖啡店，徐安被服务员领去包厢。 几不可闻的关门声响起，光线稍暗的包厢里早已等候在此的人抬了抬手，“徐老师，请坐。” 徐安上前在沙发上坐下，看向那人。 那人是个双儿，他有一张极美，看起来有些柔弱，很容易惹人怜爱的脸。 可徐安知道，这只是个假象，真正柔弱可怜的双儿，不会开口就想要毁掉一个人。 徐安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是谁，为什么知道那些事。” 那人抱歉的笑了笑，“抱歉，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林知寒，至于为什么会知道那些事……您不用担心，我调查的人是季铭。而且，我也没想到季铭和靳荣曾经有一段过往。” 徐安轻嗤：“既然你调查的是季铭，为什么会知道靳荣，还找上了我？林先生，我没有空和您浪费时间，相信您这么急着找到我也不是为了在这里废话的。说吧，你的目的。” 林知寒收起笑容深深的看了徐安一眼，这便是靳哥相爱了六年之久的恋人吗？真是让人妒忌……可是他现在的确也没空去想别的了。 林知寒伸手将茶几上的一份文件夹推向徐安，“目的已经说过了，我要季铭和莫家得到应有的惩罚。徐老师可以看看这份文件，莫家多年仗着地域优势走私毒品——也可能不止毒品。 而季铭作为莫家的私生子，如今的半个掌权人，如果他回到靳荣身边……或者说他强行要回到靳荣身边，他的身份和背景会给靳荣带来多大的灾难，想必您也知道，这也是您愿意来见我的原因吧。” 徐安并没有打开那份文件，他只想知道一件事。“——那么你呢？你又会给我和靳荣带来怎样的灾难。” 他上身微微倾向林知寒的方向，“你认识靳荣。” 林知寒心中一跳，直直看向徐安：“徐老师真是敏锐。” 徐安退回沙发里，手肘撑在扶手上指尖交叉示意林知寒继续。 林知寒垂下眼眸，沉默一瞬，开口道：“我是靳荣的人，但我永远不会拖累他。” 当着心爱之人的恋人的面承认自己是地下情人本应是有些难堪的，但林知寒从来不是一个道德高尚的人，他爱了就是爱了，管他有没有恋人结没结婚。 他所关心的，只有自己能不能保护爱着的人。 徐安早有准备，听到这个答案也不奇怪。林知寒言语间对靳荣的关心维护做不得假，不是心里有他不会这样。 徐安“嗯”了一声，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他问林知寒：“所以你是为了保护阿靳，除掉这个前——前情敌，所以找的我？” 林知寒不知徐安为什么不生气，但能和平理性的谈话最好，他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也不全是。事实上已经有人暗中跟踪过靳荣，是西南那边的人，也就是莫家，很显然他们已经知道了季铭和靳荣曾经的关系。 至于为什么没有下一步动作……是因为有另一拨人在保护靳荣，我原本以为是您安排的，但很显然您并不知情。” 徐安早在林知寒说起有人跟踪靳荣时便紧紧皱起眉头，听到靳荣没事他终于松了口气，心中埋怨自己口口声声最爱靳荣，却连他的人身安全曾经差点受到威胁都不知道！ 徐安正色起来：“我的确不知道这件事。” 林知寒点点头，“说来惭愧，我认识靳哥的时间也不短，但同样没注意到这个问题。” 林知寒做了很久的“少爷”等着靳荣的召唤，又出于尊重没有仔细调查过靳荣，所以很多事情都被忽略了，况且他的确想不到靳荣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会惹上季铭和西南的那群人。他自己这边瞒得严严实实，家里那几个把他当眼中钉的兄弟也被他收拾了不敢有动静，他也就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 徐安听到他对靳荣的称呼，眼皮一跳，到底是有些不舒服。 现在不是吃醋的时候，徐安压下心底的不舒服问道：“那么你的身份也不简单吧？你的‘不全是’是什么？” 林知寒能查到这么多事，肯定也不是个背景简单的人，他不希望阿靳因为这些人受牵连。 林知寒看了一眼桌上的文件夹，对徐安道：“我是万捷物流董事长的儿子，暗地里，是玄刹帮的‘少爷’。您可以理解为，黑社会。” 徐安眼神一凝，警惕的看了眼包厢四周。 林知寒轻笑：“徐老师不用担心，玄刹已经差不多解散了，我们现在做的是正经营生，开开夜店，跑跑物流。” 笑过了，他对徐安道：“先前已经说过，莫家多年来做的都是灰色交易，季铭为了夺权和接近靳哥将势力扩展到了N市，林家因为与其相似的产业和背景便被他盯上了。” 徐安疑惑：“恕我直言，难道你们林家这个地头蛇，还斗不过一个季铭吗？” 林知寒摇摇头，“林家这个地头蛇在解散玄刹的时候产生了分歧，内部一直有些不大不小的纷乱。而季铭，他有整个莫家为助力。” 毕竟安安稳稳做生意哪有混黑来钱快，因此林家只是表面被林知寒的父亲镇压，展现出短暂的平和，实际上他们都知道，如果出现了沉重的打击，林家很容易被压垮。 如今季铭在进行了不大不小的试探之后，已经跃跃欲试了。 所以林知寒才会那么着急，他想在季铭动手前先下手为强。事实上他更想直接杀了季铭，但他发现季铭这个人十分警惕，对自我的保护很谨慎，他一时间找不到机会。 而林家处于洗白阶段，并没有那么多的流动资金去聘请顶尖杀手，又担心打草惊蛇。 可以说是占据了一切劣势。 徐安不懂黑帮势力分布，但他听懂了林知寒的意思，“既然你们自己都解决不了，我一个普通教师怎么帮忙？” 他这是松口的意思了。 林知寒不再紧绷着神经，他道：“徐老师不要妄自菲薄，您身边的助力，都是您的力量，又怎么会普通？” 徐安眯了眯眼，“你是说我父母？”又或者，是他爷爷。 林知寒颔首，“徐老先生桃李天下，上至各方政客，下至名流商贾。徐教授带出的法官律师无数，言先生坐拥无数财富……哪一位，都不普通。” 徐安面无表情道：“但是他们不会插手‘别人’的商业战争。” 如果已经牵连到他和靳荣，那么他的家人自然会帮忙。但现在很明显是莫家和林家之间的斗争。 徐安如今已经知道有一个季铭在暗处，他可以把靳荣和他的家人带回S市，在那里无人敢轻易动他们。 ——他可以不管林知寒的事。 徐安有些凉薄的想道。 林知寒听出了他的弦外之意，他一针见血道：“徐老师能保证永远不让靳哥离开你的视线范围吗？您觉得他会愿意被禁锢在一个地方得不到自由吗？” 徐安怔了怔。 是啊，阿靳不会愿意的，他也舍不得让阿靳永远只能停留在一方小小的天地。 他的阿靳喜欢小吃，喜欢风景，喜欢了解各地的风俗…… 徐安眼睫颤了颤，终于妥协。“你要我怎么帮你。” 林知寒直言道：“我需要一个经验丰富没有败绩，且顶得住压力的律师团队，可能还会需要言先生在商业上的帮助，如果能有在西南政府掌握实权的官员更好。莫家犯罪的事实板上钉钉，但这么多年都逍遥法外，与他们在政府里合作的官员密不可分。” 徐安不解：“既然这样，直接报警不是更好？” 林知寒有些好笑他的天真，摇摇头：“没有那么简单的，我们心知肚明莫家犯了罪，但没有证据。所以我才需要您家里的帮助。这个文件夹里是我收集的犯罪证据，但并没有用。人赃并获才能抓人问罪，而且，还不一定是问谁的罪。” 徐安与林知寒生长的环境天差地别，哪里知道灰色地带的弯弯绕绕，从小到大幸福安稳的生活也让他根本接触不到这些东西。 他也不知道，即使发现了毒品交易现场，更多时候也不过是抓几只替罪羊。 这一切都与普通人的生活太遥远，所以不明白实属正常。 徐安对他道：“律师和金钱问题不大，但西南政府的官员……有点难。” 林知寒勾起唇角：“三者能满足其二已经很好了，本身第三点我也不怎么抱希望。西南被莫家荼毒多年，只怕早就没有净土了。” 他拿起地上的箱子打开，里面是整齐的一摞摞现金。他对徐安道：“感谢徐老师与您家人的帮助，我知道以您的家世自然不缺钱，但这是我的诚意，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徐安看也没看那个箱子，抬起手腕发现没戴手表。便按亮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时间——回家买菜做饭刚刚好。 他打算告辞。 徐安起身对跟着站起来的林知寒道：“我没跟你签合同，自然不会拿你的钱。你我心知肚明是为了什么在这里见面，我会尽快安排好你要的，希望你的计划能成功。” 说完，徐安转身离开。 在徐安的手握上门把的那一刻，林知寒看着他的背影开口道：“谢谢你！徐安。” 他没再叫他徐老师，而是叫了他的名字。 ——以爱着同一个人的身份。 徐安脚步未停，开门离开再关上门的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