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
顾怀还不知道，自己好不容易用“美人计”色诱来的机会，就这么让亲妈三言两语给整没了。 直到手机上显示顾惜的来电，他的浮想联翩被打断，骤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妈？” “给你十分钟，捯饬好自己，下来找我。”顾惜言简意赅地说，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顾怀心里“咯噔”一下，疑心他妈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迟疑地问：“那……尧尧呢？您见到他了吗？” “见完了。”顾惜说，“送走了。” 顾怀急了：“您怎么……” “宝贝儿，就你干的那些破事儿，我好意思把人留下来吗？”顾惜的声音淡淡的，“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顾怀：“……” 完犊子，他妈果然知道了。 也是，他家尧尧那种性格，本身就不是会对这种事儿觉得羞耻的，更不会避而不谈。只要他妈问了，尧尧就一定会实话实说，都不屑于扯一句谎。 完了。 “别的你下来再聊，赶紧的，别让我等。”顾惜不容置喙地说，“挂了。” 顾怀：“……” 他听着手机里的忙音，一个“妈”字卡在嘴边，陷入了沉默。 他该怎么稍显体面地向他妈表达，他现在根本下不了床这个事实？ / 尉尧看完团团圆圆就离开了顾宅，顾惜安排得十分妥帖，有专门的车负责送他出去。 “姐，你认得去商家那边的路吗？”尉尧上车前接了个商云骞的电话，走到车窗边问司机，“我临时有事儿得去一趟，能麻烦你送我过去稍等一会儿不？我拿点儿东西就走。” 司机姐姐很好说话，大概是顾惜吩咐过什么，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车子停在了商家的大门口，尉尧刚下车，就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宋瑾年。 尉尧有些意外地挑了一下眉，关上车门，往另一边的树下走了走，接通了电话。 宋瑾年找他没正事儿，概括起来就是今天周末，宋瑾年在国外很喜欢的一家餐厅在这边市区开了连锁，他想去尝尝味道是不是和国外的一样，问尉尧能不能赏脸一起。 尉尧笑了一下，每次小宋总约他出去理由都挺充足的，但偏偏每条都没多重要，带着点儿生活气的闲适。他答应，就是默认两人的关系自然而然地向“暧昧”靠拢；他拒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回以同样的理由，彼此都懂那是什么意思。 “改天吧。”尉尧不无遗憾地叹口气，“不是推托，我今天真的有点儿累，想休息。改天的时间你定，我一定去。” 宋瑾年应了声“好”，听他声音不对劲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关心：“你没事儿吧？是不是生病了？” “没，”尉尧清了清略微沙哑的嗓子，“就是昨晚没休息好，今天还有别的事儿，忙。” 宋瑾年表示理解，简单聊了几句就不耽误他了，挂电话前叮嘱他好好休息，别太累着自己。 “知道啦，你去玩儿你的吧，周末要开心。”尉尧拖着倦怠的腔调应声，按了按开始一阵一阵抽痛的太阳穴。 昨天确实太疯了，都怪姓顾的神经病，看这个趋势，他估计真得病一场。 尉尧有些心烦意乱地收起手机。 “阿瑾约你去哪儿？”有个声音在他侧后方响起，听起来声音的主人距离他不到五步远，“尧尧，这就是你说的‘连暧昧都算不上’？” 这声音…… 尉尧一愣，诧异地转身，居然真是不久前主动来找过他的穆良辰。 “真是不诚实啊。”穆良辰一笑，脸色比上次好看多了，总算没了病恹恹的样子，“我不该相信你的，是不是？” 尉尧：“……” 他不知道是该吃惊“这人怎么哪儿哪儿都在”，还是该吃惊“这人什么时候走这么近了都没发现”。他脱口而出：“你怎么阴魂不散的？” “嗯？”穆良辰注意到他的脸色，歪头仔细看了看他的脸，“你不会又生病了吧？上次见还好好的，这次在那边待了一晚上怎么就……顾怀平时到底都在对你干什么？” 尉尧：“……” 他在顾宅的时候还对着镜子留意了一下自己的情况，确认自己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怎么坐个车还能把自己坐成了像是“有大问题”的吗？ ……虽然他上车后确实不太舒服，短短一小段路，脑袋就针扎似的疼了好几次。 尉尧压下越来越明显的不适，眯了眯眼：“来找我，还是巧合？你该不会也是来商家的吧？” “都不是。”穆良辰意味不明地笑，“本来我是去找顾怀的，看见你出来，觉得他应该不方便见客，就来找你确认一下。” 尉尧：“……” 顾怀方不方便见客跟他有什么关系？来找他确认什么？ 他和穆良辰无言相对了片刻，一个茫然一个微笑，几秒后尉尧确定自己真是病了，要不然穆良辰这样明晃晃的根本没打算掩饰，他怎么可能慢这么多拍才反应过来。 他捋顺了穆良辰话里诡异的逻辑关系，恍然大悟：“你来确认我和顾怀是不是睡了。” “所以我才会这么喜欢你啊，尧尧。”穆良辰感叹地走上前，捂得温热的手指轻轻刮了一下他冰凉的脸颊，“真聪明，我俩儿挺合适的，脑回路总是对得上。” 尉尧皱起眉头，迟钝地往后躲了一下。 “让顾家的司机走吧，等你把事儿办完，我送你回去。”穆良辰用眼神指了指顾惜安排的车，声音柔和，“我想跟你聊聊——放心，就只是聊聊，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尉尧的脑袋又一阵阵抽痛：“不是，你一天天的没正事儿了是不是？” “总有一些东西比正事儿重要。”穆良辰从容不迫地微笑，“你不愿意也没关系，下次我再来找你就好，毕竟你现在在生病——我俩儿怎么总是不是你生病就是我生病的，孽缘吗？” 尉尧没理会他最后的玩笑话，将那句“下次我再来找你就好”判定为威胁——说白了就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他翻了个白眼，由衷地问：“要是你真的喜欢老宋，就不觉得自己处理这件事儿的方向有问题吗？” 穆良辰笑眯眯地盯着他，眼神就像在反问“那又怎么样”。 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穆良辰的确有病，但他知道自己有病——换句话说，他就是在“清醒地发疯”。 尉尧刚让一个神经病蹂躏完，不想再被另一个折腾，果断挥了挥手表示“再见”，把发凉的手揣进兜里，转身走开。 “不舒服，没精力跟人闲聊，见谅。” 穆良辰站在原地没动，声音和看他的眼神一样温柔：“好好照顾自己，尧尧，我们下次见。” 尉尧不知道的是，穆良辰一回到自己的车上，就联系了宋瑾年，愉快地跟他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别人陪不了你，我可以陪你啊，你知道的阿瑾，我随时能……你别生气，我又不是故意要知道的，我只是刚好要去顾家一趟，碰上了尧尧从那里出来……是尧尧告诉我顾怀还没起，不方便见客。” 穆良辰眯眼看道路两边萧条的树木，声音带着点儿委屈：“他俩儿余情未了，我又有什么错？我只是对你……好嘛，知道你不爱听，那咱们不说这个。” “据说顾怀和尧尧的两个孩子特别可爱，我今天本来想顺便去看看的——阿瑾，你喜欢宝宝吗？” / “不想等儿子”的顾惜最后还是不得不等了一上午，直到午饭过后，处理好一切的顾怀才能坐下来和她好好聊一聊。 “解释吧。”顾惜接过纪南风递过来的红茶，对顾怀抬了抬下巴，淡淡地说，“说说你干的都是什么破事儿。” 顾怀神思不属地低着头，没敢看亲妈的眼睛。等纪南风识时务地退出去，他才答非所问地低声说：“我想给顾团顾圆一个完整的家。” 顾惜：“……” 饶是她见过无数场面，这会儿也无言以对了片刻。她盯着亲儿子耷拉的脑袋，难得诚恳：“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再搁那儿自我感动地胡说八道，我收拾你。” 顾怀：“……” 他立马利索地收敛住了。 “说人话。”顾惜头疼地放下茶杯，耐着性子进行这场漫长的谈话，“那点儿别扭劲儿你自己收一收，整明白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再开口。” 顾怀沉默了一会儿，飞快地抬头看了亲妈一眼，又重新低头，试探地小声说：“我想跟尧尧过。” “过什么？”顾惜眉头都没动一下。 顾怀：“……” 还能过什么！ 他被亲妈的明知故问噎得有些气闷，声音也闷起来：“过日子，我想一直跟尧尧过……和尧尧过一辈子。” “这不是挺老实么，什么时候你对尧尧也能这么老实，说不定人还能回心转意一下。”顾惜靠在沙发上点评，“所以你想跟尧尧过一辈子，用的办法就是迷奸人家——顾坏坏，你就这点儿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