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回顾宅的路上,尉尧琢磨了一路“蝴蝶效应”。 顾怀和贾晋关系很好,据说两人从小是玩伴——这意味着贾晋的家境也不差,是顾怀那个豪门圈子的,否则幼年时期玩不到一块儿去。 “书里”怀孕的是“尉尧”,直到结局渣攻对“尉尧”都没多上心,不可能为了“尉尧”去咨询贾晋,“尉尧”和贾晋甚至不认识——简而言之,在渣攻心目中,“尉尧”不配认识贾晋,而背后的深意是,“尉尧”不配涉足渣攻的人际圈子。 连孕检都是“尉尧”自己找医院做的,渣攻觉得怀个孕没多大事儿,让“尉尧”差不多得了。 而尉尧面对的是“顾怀怀孕”,就算顾怀不想要孩子,对自己的身体也会上心,理所当然地隔三差五去骚扰贾晋,尉尧顺理成章地和贾晋认识了,贾晋又不知道怎么的对顾怀的亲妈说漏嘴。 世事全是阴差阳错。 于是有了“见家长”这一出。尉尧兀自沉思,认为宋瑾年的事儿也是这样。 从顾怀怀孕开始……不,从他来到这个世界睡了顾怀开始,和“书里”就迥然不同了,没有哪段剧情是按照“书里”发展的。 顾怀没打断尉尧的沉思,上车后,他给贾晋打了个电话,先是单方面问候贾晋,贾晋不甘示弱,继而发展到两个人互相问候。最后尉尧忍不住抽离思绪,好奇地打量顾怀,总觉得顾总人设崩了。 “顾总,令堂有这么让人闻风丧胆吗?”等顾怀怒气冲冲地挂了电话,尉尧挨过去问,“你至于怕成这样?” 顾怀烦躁地冷哼一声:“谁怕了?我只是暂时不想见她。一声不吭地跑回来,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尉尧“唔”了一声,无意识地摸着他的肚子:“你们关系不好吗?” 像他“上辈子”一样?自从他“叛逆”以来,和父母的关系一直不怎么样。 “没有。”顾怀生硬地说完,一路上没再说话。 回到顾宅时,顾怀的亲妈已经到了,正坐在客厅里,接过赵妈递来的一杯茶。尉尧眼睁睁看着在车上说“谁怕了”的顾怀走过去,“冰山霸总”的人设全收敛了,在亲妈面前换上另一个人设:“妈,您回来干什么?” 顾惜端详自己的亲儿子,漂亮的眉眼七分像她,三分像顾怀死去多年的亲爹,这几年没长残,孕期也没见憔悴,脸色红润眼睛清亮的,显然被照顾得不错。 穿着修身的正装,肚子不太明显,但稍稍细看就能发觉端倪,确实鼓起来了。顾惜双腿交叠靠在沙发上,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哪来那么多废话,我回自己家还得提前向你报备是不是?你把自己肚子折腾大了,怎么也没事先跟我说一声?” 顾怀无言以对,安静地站在亲妈面前,没敢辩驳。 尉尧从诧异中回过神来,顾怀的亲妈和他想象中大相径庭,他原以为对方跟他“上辈子”的妈妈一样,是个优雅端庄的贵妇人,雍容华贵、慢条斯理,但顾惜丝毫没有“太后”的模样,反而更像“太上皇”,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凛冽气场,干练又凌厉。 他对自己的“刻板印象”不太好意思,正要把责任揽上身,说一句“阿姨对不起,是我的错”,顾惜又说:“显怀还挺快,我怀你的时候五个多月才能看出来。” “……妈,我也快五个月了。”顾怀低声说。 所以能不能看在“孕夫”的份上让他坐下? 他刚在办公室被尉尧操完,坐车回来更腰酸腿软了,后穴被那根硕大的东西磨得太久,总有一种还含着那玩意儿的错觉……顾怀轻轻动了一下,又有点儿“馋肉”了。 怎样才能骗破小孩儿把阴茎再放进来一次? 顾怀不知不觉开始浮想联翩,顾惜抿了口香茗,冷笑:“很得意是吧?快半年了都不知道说一声。” 顾怀果断闭嘴了。 “姐,我把行李放好了。”略显清脆的男声从楼梯上传来,有人脚步轻快地下楼,看见客厅有别人,顿时不好意思地住了嘴,走到顾惜身边坐下,稍带羞赧地黏着她,“惜姐,我都收拾好了。” “知道了,辛苦你了。”顾惜微微一笑,转头向顾怀介绍,“这是南风。” 纪南风腼腆地朝顾怀笑笑,又好奇地打量他身后的尉尧。 顾怀:“……” 行吧,他妈又养了新的小白脸。 顾惜抬了抬下巴,看向尉尧,话是对顾怀说的:“站了这么久,不给我介绍一下小美人么?” 尉尧:“……” 什么玩意儿?“小美人”是指他吗? “这是尉尧,孩子的另一个爸爸。”由于有外人在场,顾怀的声音稍稍转冷,“这是我妈,这是我妈的新……男朋友。” 好歹没将“小白脸”说出口。 尉尧拿出面对长辈必备的温顺乖巧,无害地笑了笑:“阿姨好,这位……我是要叫叔叔吗?” 纪南风看起来二十出头,眼睛很大,长睫毛忽闪忽闪的,姿容没多出众,但有一种很特别的纯情气,乍一看就让人印象深刻。他瞬间脸红了,尤其吸引人:“不用……” “叫名字就好,南风没比你大几岁。”顾惜打量着尉尧,对小美人的外形很满意,打扮得鲜鲜嫩嫩的,好看得就像一朵小花,“这段时间都是你在照顾坏坏吧?” 尉尧:“……” 他茫然地看了顾怀一眼,心想坏坏……是顾怀的小名吗? 顾惜却误会了他那一眼的含义,又瞥见尉尧锁骨上若隐若现的牙印和吻痕,开始疑心这朵小花是被自家亲儿子强行摘回家的。 小美人看着和南风一样乖乖的,哪个“乖孩子”会在高考前夕干出这么出格的事儿?虽然顾怀在她面前也会装乖,但自己儿子的秉性她了解,一向只有顾怀对别人巧取豪夺,要是顾怀不愿意,没人逼得了他。 眼见小美人还在犹豫地看顾怀的脸色,顾惜心里一沉,越发觉得“强取豪夺”是真的。 “是尉尧在照顾我。”顾怀对亲妈的怀疑一无所觉,只想找个地方坐下,他抓过尉尧的手慢慢揉捏,还在不死心地思索怎么让小破玩意儿今晚再操他一次。 尉尧轻轻挣了一下,觉得在长辈面前这样不太合适,却没挣脱,反而被顾怀抓得更紧。 顾惜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脸色微微沉下去,将茶杯放到纪南风手里:“坏坏,你上去看看我的房间收拾出来了没有。” 纪南风一愣,小声说:“惜姐,我已经……” “别说话。”顾惜扫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大腿,“去洗点儿水果吧,我想吃。” 纪南风温顺地应声,放下茶杯,起身走进厨房。 顾怀不想把尉尧自己留在这里,谁知道他妈会对他家小孩儿干什么:“佣人会收拾好……” 顾惜:“你去不去?” 尉尧立马乖巧地笑:“阿姨,顾总身体不太方便,要不我去……” “你坐着,顾怀去。”顾惜微微一笑,“上个楼而已,怀孕期间也要多运动——坏坏,你什么时候这么娇贵了?” 顾怀:“……” 他和亲妈对峙三秒,无奈地放尉尧过去坐下,妥协地上楼。 “不用急着下来。”顾惜重新拿起茶杯,慢悠悠地说,“运动完好好休息,吃饭你再下楼吧。” 顾怀一声不吭地走远了。 尉尧再迟钝也明白顾惜是想跟他单独聊聊,更何况他本来就不傻。顾惜盯着亲儿子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看向旁边正襟危坐的小美人,眼里带着点儿怜惜。 尉尧:“……阿姨?” “不用紧张,你要是愿意,可以跟坏坏一样叫我‘妈’。”顾惜温和地笑笑,身上凛冽的气场淡了不少,“尉尧是吧?我能叫你‘尧尧’吗?” “您随意。” “尧尧,介意和我说一说你和坏坏是怎么认识的吗?” 顾惜很温柔,温柔得几乎有种“呵护”的味道,尉尧本能地对她充满好感——他对温柔款向来没什么抵抗力,无论是小哥哥还是小姐姐。 他迟疑片刻,不知道该不该说。早在“陪孕”初期顾怀就警告过他,那晚的事儿连同怀孕一样,不许告诉任何人。尉尧答应了,就算商云骞误会顾怀对他“霸王硬上弓”,以为他是委曲求全地留在顾怀身边,他也没过多辩解。 顾怀的亲妈……应该能说吧? 顾惜依然笑得柔和:“嗯?不能说吗?” “对不起,阿姨,我答应了顾总不能说。”尉尧歉疚地笑了笑,既然这是顾怀的亲妈,要是她想知道,完全可以去问顾怀,没必要非得由他违背诺言来说,“我不能说。” 顾惜眯眼,更加笃定自己亲儿子干了什么好事儿,她没想吓到小美人,避重就轻地问:“你平时都叫坏坏‘顾总’吗?” 尉尧无害地微笑,默认了。 不然在长辈面前说“我在床上叫‘哥哥’,有时也会叫‘宝贝儿’”吗? 顾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续不动声色地套话。尉尧对她毫无防备,除了答应过顾怀不会说的,其他百无禁忌——反正没必要对顾怀的妈妈藏着掖着,就算他不说顾怀也会说。 “总之……孩子是个意外,都是我的错。”尉尧佯装腼腆地低头,该揽的错半点儿不含糊,“顾总生产完我就走,孩子的抚养权我不会抢,毕竟是他辛辛苦苦生下来的,我不可能……况且我还在上学,连固定收入都没有,从哪个角度说孩子都到不了我这里,您可以放心。” “顾怀也是这个态度吗?”顾惜蹙起眉,“你们在玩什么?一场交易?” 尉尧眨眼:“不算交易吧,当中不涉及金钱。” 顾惜“唔”了一声,明白了,就是说人家小孩儿精心照顾顾怀,照顾得顾怀神采奕奕的,到头来一分钱都捞不着。 请个“陪孕”都得包吃包住付工资吧? 顾怀下楼时,总觉得他妈看他的眼神怪怪的,比刚回来时还奇怪,他不禁疑心尉尧和他妈到底说了什么。没等到找到机会问尉尧,吃过晚饭,他就被顾惜叫进书房。 “尧尧挺乖的,我跟他聊了几句,看得出来是个懂事儿的孩子,想法也很成熟。”顾惜说,“回来之前我问过贾晋,小孩儿家境是不怎么样,但干干净净的,人也上进,对你还周到用心——贾晋说了,明明是你怀孕,这几个月尧尧比你还上心。” 顾怀无话可说,确实是这样,没毛病。 “唯一的问题就是年纪小了点儿。”顾惜点了点桌面,“你还有别的不满意吗?” 顾怀:“……” 他什么时候不满意尉尧了?年纪小他也没觉得是问题,破小孩儿哪里真有“小屁孩儿”的样子? “坏坏,你要‘一孕傻三年’是不是?”顾惜叹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算了,本来就够傻了——宝贝儿,你今年二十八岁了,还打算惦记穆良辰多少年?” 顾怀一言不发地皱眉,十分抵触把尉尧和穆良辰放在一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当初宋瑾年要出国,穆良辰二话不说就跟着走了,你还看不清楚吗?”顾惜拨弄了一下长发,“他俩儿分分合合这么多年,你有什么可惦记的?穆良辰哪里值得你惦记成这样了?” 顾怀不为所动,这些话他听过太多次,顾惜也只是说说而已,从小他妈就尊重他,不会过多干涉他的事儿。 “您回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顾怀心平气和,“这段话我都会背了。” 顾惜见他听不进去,懒得管他,顾怀都快三十了,干了什么自己能负责,她多说无益,反而浪费口舌:“不是。” 顾怀:“那您回来干什么?您不是立志要环游世界吗?” “你是早产儿,我跟你说过吧?”顾惜说,“我刚接手公司不久,就意外有了你,本来当时没想留下,但我发现的时候已经过了堕胎的最好时机,医生说以我的身体状况,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顾惜:“后来显怀了,董事会知道后,差点儿把我吃了。” 这一段顾怀知道,他小时候顾惜就告诉过他。那段时间顾惜孤身奋战,因为这次意外怀孕,她险些在公司失去立足之地,家族企业几乎拱手让人——而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有人蓄意为之,虎视眈眈她的位置很久了。 顾惜就是从那时起变得狠戾毒辣,后来经历了九死一生的早产,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地阴鸷起来,公司逐渐被清扫成她的一言堂,而那个深情款款设计她怀孕的男人——也就是顾怀的亲爹——被她亲手弄死了。 “宝贝儿,你长得挺像你爸的。”顾惜曾经捏着儿子的小脸蛋,意味不明地笑,“没事儿,像他也好,我那么喜欢他。” 顾惜对外雷厉风行、不容置喙,对顾怀却从不独断专行,一贯给他最大的自由。 “孩子我是不可能帮你带了,没那个经验,等出生了我给你请人吧。”顾惜说,“专业的事儿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你小时候我都没照顾过几天,也就每个星期陪你玩儿。” 顾怀:“……谢谢,我没奢望您会照顾。” 他妈什么时候沾手过家长里短?年轻时商场是她的战场,等到顾怀二十六岁正式接手公司,她就迫不及待地离开,去追寻自己的星辰大海。 “我只是退出了两年,对公司的一切还算熟悉。”顾惜漫不经心地说,“我知道只要我还在,董事会那帮人就不敢像当年对我一样……但你怀着两个孩子,稍有不测风险更大,我不放心,满五个月你就在家安心养胎吧。” 顾怀轻轻一皱眉,明白他妈的担忧,怀孕的事儿他不想传出去,但肚子会越来越大,如果他还回公司的话…… “我二月中旬怀上的,距离五个月没剩几天了。”顾怀说,“五个半月吧,我总得向‘老当家人’交接清楚所有工作。” 顾惜“嗯”了一声,拢了拢长长的鬈发,站起身感慨:“真没想到,我还有回来忙这些破事儿的一天。” “对不起。”顾怀停顿片刻,无声叹了口气,“妈,谢谢您。” 顾惜笑了一下:“要是真想谢我,就认真想想我说的话,尧尧那个小孩儿——宝贝儿,我不会看走眼的,尧尧这种男孩子多人喜欢着呢,你现在不稀罕,以后有人抢走了,你是不是还得靠孩子让人家回心转意?” 顾怀皱眉:“您胡说什么呢?” “你就作吧。”顾惜懒散地走出书房,“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顾怀找到尉尧时,尉尧又在花房折腾小花小草,一手拿着手机,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人闲聊:“……你爱去就去呗,非得拉上我干什么,说了不去……顾怀怎么就老男人啦,三十岁都不到,我也没一心吊在他身上,跟他一样玩玩嘛……那我也不能到外面找人吧?你是长得好看……” 顾怀:“……” 烦不烦,怎么三天两头有苍蝇围着他的人转?小破玩意儿故意的吧,哪里乖了?净会招人! “回去。”顾怀径直走过去,抢过尉尧的手机挂断,面无表情地说,“有你喜欢吃的樱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