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 - 苏沛感受到了一团明快的火焰

    “苏沛......”段运嘉呢喃了一遍，声音轻飘飘的，好似带着某种喟叹的情绪，“很好听的名字。”

    苏沛微顿，暗沉的眼里浮起一分困惑，在望进段运嘉的眼时，又迅速被诧异与紧张淹没。

    青年澄澈的眸子里映着天花板上白亮的光束，像是肆意燃烧的太阳，又像是热情忠诚的狗狗。

    苏沛感受到了一团明快的火焰，他在其中感到一抹熟悉的同时被烧得缩了缩身子。

    苏沛侧过眸子，望向自己长出茧子与刻满细小伤痕的手指。

    那里已经不是几年前不沾阳春水的细嫩模样。

    他也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少年。

    苏沛将头低的更低，嗓音紧绷，“......我结婚了。”

    一说完这句话，苏沛的面色就白了一点，他倏地回忆起钱杰将他作为货物交换的情景，交给......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男人。

    苏沛理应现在就站起身，拜托面前这个尚且保持仁慈的男人，从别墅直接逃出去。

    但他不知道去哪，这个宏大的世界好像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容纳下一个人的角落。

    他心里甚至还遗留着一丝隐秘的渴望，想钱杰会不会后悔，像以前很多次一样拿着一束早晨最娇艳的玫瑰花、脸上带着最青涩的笑容来敲响不远处那扇紧闭的大门。

    又或者......如果他真的被糟蹋了，钱杰的心里会不会升起那么一丁点的懊恼与忏悔。

    可那扇门一直没有打开。

    段运嘉眼里鲜活的色彩滞了一瞬，紧接着便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般、什么也没听到般，自顾自地开始自我介绍，“我叫段运嘉，今年20岁，兴趣很简单，就两个，游戏和健身，提前完成了大学的课业，正在家里搞直播。”

    “搞了半年，普普通通只有一百万粉丝，再过两年准备花钱自己整个直播平台......”

    脸上温热的手帕在轻轻的擦拭，耳边的青年在喋喋不休，苏沛有些恍惚，死寂的心跳上好似有一瓶倾斜的蜂蜜罐。

    然后，蜂蜜罐消失了。

    青年即使非常谨慎，也不小心碰上了苏沛脸上肿起的一大块肌肤。

    细密的刺痛让苏沛放在膝盖上的两双手不自觉搅在了一起，也提醒了他一件事。

    他是一个有夫之夫。

    “除了我，你以为还有谁会像我一样事事包容你、事事照顾你，所以苏沛，你得乖一点，我打你，那是你的原因，因为你太不乖了。”

    对的，都是他自己的原因。

    他十分厌恶现在的自己，他无法理解青年直球示爱的行为。

    他不值得。

    一滴透明的泪脱离了那尾部上翘的眼，往下滑落，无声地融进了毛巾里。

    段运嘉却觉得那股热意滴在了他的指尖和心脏，他倏忽噤了声，面上冒出些尴尬懊恼的神色，“抱歉......是我太用力了......”

    苏沛摇了摇头，抬起头，眼里再没有眼泪，也没有一丝情绪，刚刚掀起的一点波澜仿若是段运嘉的幻觉。

    段运嘉的心脏蓦然下沉，像是跟着眼前人一起沉进了冰凉寒冷的深海。

    他顿了顿，手指依旧拿着绵软的毛巾细细挪动，保持热度的眸子始终凝视着苏沛的脸，仿佛在寻找着一条被缠在郁郁海草间的救生绳索。

    毛巾来到了苏沛细长的脖子上，仔细来回擦了一遍后，停在了苏沛敞开领口的分明锁骨上。

    段运嘉再度想起了那转瞬即逝的青色，当时的他只是惊讶与同情，想着照顾苏沛一夜，劝劝他报警离婚，然后将他送去其他人的家里就算仁至义尽了。

    可现在，他觉得自己一直梦想追求的那朵娇艳玫瑰上长满了棘手的刺，软嫩花瓣上也落下了坑坑洼洼的虫食痕迹。

    每一处都是破碎的。

    “你的这里......”段运嘉小心翼翼地开了口，斟酌着一段不冒犯的字句。

    然后，下一秒，青年的眼睛微微睁大，瞳孔中映出一个青红交接的雪白躯体。

    苏沛将上衣脱了下来，他想他应该乖一点。

    他是个被钱杰送给别人的商品。

    或许是每天都待在家里的原因，苏沛的身躯白得发光，甚至能看见其下青色的静脉，就连那小小的两颗茱萸都泛着粉粉的色泽。

    可这原本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身子上却平白漫上了一块又一块的显眼淤青，有些是陈旧的疤痕，而有些则蕴着新鲜的血丝，如同光洁雪山中突兀竖起的青岩。

    一股凉风穿过，苏沛的身子颤了颤，那嵌着的两粒粉红乳珠也像是冷到了一般战栗翘起。

    苏沛知道自己一点都不好看，更何况这幅伤痕累累的身体，他低下头，平静的眼扫过自己瘦弱到能看见肋骨的身躯。

    “你......“段运嘉眼眸闪亮。

    苏沛微顿，他要说什么......？

    他又能说什么？就凭自己这难看至极的模样。

    即使知道青年要说的话，苏沛敏感的心里也照常冒出了几分紧张，仿若许久之前学生年代等待老师发放考试成绩的那一刻。

    明知道自己考不好，却又带着对奇迹的祈祷。

    那时是对自己能否侥幸猜对答案的期待，现在则是因为不久前青年眼里不加掩饰的热情。

    苏沛抿住唇，心里呼了口气，再度抬眼看向了段运嘉。

    而后一下子就被晃了眼，被恍若滚烫炙热到有实质的目光紧紧包裹。

    “你......“青年眼中没有掺杂一点猥亵的情绪，只是有着对锁在玻璃橱窗中的宝贵艺术品一样，真切的、又真实的热烈。

    他毫不吝啬地夸奖出口，“真好看。”

    说完，他俊逸的面容皱成一团，蠕动的嘴里又发出了几声你的短促字句，像是在思考，最后却只憋出了同样贫瘠的话，“你真好看！”

    “就算有这些伤，也很好看！”

    “不，应该说，如果没有这些伤，你会更好看！”

    苏沛记得很久很久之前，自己刚同钱杰在一起的时候。

    那时年少，情意来得毫无理由却又是难以描述的浓烈，他曾甜蜜地想过，钱杰肯定不会嫌弃自己的身体。

    那时的苏沛也敢爱敢恨，天不怕地不怕，感觉不管发生什么事自己都可以攻克。

    结果他狠狠地、一点也不带回头地撞上了名为现实的墙壁。

    在彼此情意最浓的时候，苏沛躺在床上，在昏黑的房间中紧张地脱下了自己全身的衣物。

    他浑身泛红，害羞地遮住了下半身，在钱杰好奇看过来时缓缓放下了手。

    而后，他明显地看到钱杰愣了一瞬，紧接着脸色骤变，喉结鼓动，哇地吐了苏沛一身。

    苏沛傻了，懵了，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带着满身污秽进入的浴室。

    他只记得自己那一刻的感受。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是个恶心的怪物。

    第二天，钱杰便拿着一束玫瑰花来道歉了，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他昨晚吃坏东西了。

    花很艳丽，很新鲜，苏沛沉默着接过他的花朵，在钱杰不断的道歉下，心软了，选择原谅了他。

    然后从那天过后到如今，两人都没有再提起过有关于性的任何事，苏沛很怕，但钱杰又在怕什么？

    苏沛从来不敢去深想，他全靠以往一幕幕的回忆挖掘相信着钱杰隐晦的爱意。

    可不知什么时候，那些时光越来越模糊，模糊到苏沛产生了困惑，那真的是钱杰吗？还是......只是他幻想中的钱杰？

    眼前一花，又是一条新的毛巾裹在了苏沛的身上，他微颤，眼睑抬起，看见了青年泛红的脸。

    没错过苏沛的视线，段运嘉笑了笑，将苏沛裹了好几层之后，将一个医疗箱提在了手心中，眨眨眼，“我送你去客房，医疗箱我待会也放里面，里面有消毒的、化瘀的、什么都有，你自己擦一擦，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嗯......你可能还有擦不到的地方。”段运嘉面上更红了一些，笑容却是爽朗的，“......也可以来找我，我可以......”

    “......我可以弹一下吗？”苏沛侧眸打断。

    段运嘉一怔，顺着苏沛的目光看了过去，那里有一台华贵黑面的三角钢琴。

    青年目光恍然，唇角扬起，“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