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旧梦
【第六章 旧梦】 柜子上的时钟发出细微的滴答声,回荡在无声无息的房间内显得格外清晰。床边的壁灯散着微弱的暖光,轻柔地笼罩着床上沉睡的人。 微光下,双眸紧闭的少年侧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眶下投下一片阴影,时不时微微颤动一下。 他的身体被严丝合缝地包裹在厚重的被子里,唯独一条纤瘦的手臂伸了出来,白皙的肤色在深色的被子上显得格外醒目。 他的手腕轻轻搭在身侧那人的腰上,即使已经陷入梦境,手指仍微微曲起、轻轻抓着那人腰侧的衣服。 言弈和衣躺在他的身旁,他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拉了拉被子,盖住了少年裸露在外的瘦削肩头,而后继续安抚似的一遍又一遍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深邃的目光静静凝视着微光下的这张脸。 昏睡中的人思绪越来越沉,如同跌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脑海里不断闪过一张张不同的面庞,恐惧又贪婪的赌徒,震惊与愤怒的枪下亡魂,以及那个,眸中写尽孤独与寂寥的人…… 穿过幽暗的记忆长廊,思绪回到了上一世的十七岁,回到了那个一切噩梦的开端的夜晚。那段他不断逃避的回忆,终是趁着他最恐惧、最无助之时,再度侵占他的大脑。 那一天的言弈回来得很晚,与往日不同的是,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袭黑衣,短短的寸头让整个显得很是精神干练。他亦步亦趋地跟在言弈身后走进了屋内,语气急促又小心地说道:“老大,我觉得可以试试这个提议……” 风尘仆仆的男人略显烦躁,迈着稍快的步伐径直向楼梯处走去,当余光瞥到沙发上那张熟悉的脸,他不由地停下了脚步。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张稚嫩的脸,开口道:“他这样的,是不是就可以?” 身后的寸头男子看了看沙发上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又看了看脸色阴晦不明的男人,试探地开口道:“这、这位是……” 言弈嘴角微微一弯,阴森的笑容让寸头后背一阵发凉。 “是我的弟弟。” 寸头震惊地看向那个正满脸写着疑惑的少年,愣了几秒钟后,他小心着措辞开口道:“倒、倒也不用牺牲这么大,人可以再挑一挑,这位毕竟是您的……” “不必了。”言弈打断道,“我看他挺合适。” 寸头定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言弈坚定的语气让他知道,他这个决定已经不容置喙,可是一想到那人毕竟是…… 这时,沙发上的少年怯生生地开口道:“哥哥……你们在说什么……” 言弈缓步走向他,居高临下地看向写着不安的稚嫩面庞,声音充满蛊惑,“你不是很爱为我做事吗?或许这次……真的用得上你了。” 不远处站着的寸头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对兄弟。 第二天清晨,当言晨被几个身着黑衣的人带出宅邸后,他便明白那些话语的意思了。 寸头一边开车一边通过后视镜偷偷看那个静静坐着、一动不动的少年,咳了咳后打破了沉默,“廖家……就是最近在城西很活跃的那股势力,最近已经打算把手伸到了我们的地盘上了。前段时间他们还吞了地中……啊不是,我是说沈老在码头的一块地,把最近走私来的毒品、弹药、枪支暂时放置在了那里,只是……廖家那小子、也就是廖渊,可比他爹狡猾的多,那块地本就地势复杂,他又故意建了数十个仓库,每个都派人把手,所以外人很难下手。” 他顿了顿,不知是否该说下去,而后视镜里的人依旧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廖渊手里有那块地的地图,只是不知道被他藏在了哪里,前几日帮派里就有人说了个提议,关于怎么得到地图的。”寸头咽了咽口水,试着用最平静的语气说道:“廖渊这人虽然精,但有个人尽皆知的癖好,他……非常喜欢那些年轻好看的……额、年轻好看的……男孩。” 车内陷入了寂静,寸头有些不安,时不时透过后视镜瞟向后座的人,良久后,平静而清澈的声音响起,“所以,是要我接近他,找到那张地图,对吗?” 寸头抿着嘴,强作镇定道:“嗯。” 即使清楚自己的哥哥要他做什么,后座的人似乎仍然没有什么情绪变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约莫过了五分钟,他再度开口,“等我找到了,哥哥是不是就会接我回去……是不是…就会……”声音越来越低,话未说完,车内又陷入了寂静。 是不是就会不再讨厌我了? 寸头自然不知道他后面想说的话,赶忙回应道:“那是当然。” 他没有告诉言晨,言弈还说了,如果失败了,不用管他的死活。 许久后,汽车停在了一栋建筑前,这是廖渊买下的一处会所,时不时会来光顾消遣,所以把一个长得好看的人送到廖渊跟前并不难,只是之后的事就不在掌控范围之内了。 直到此刻,言晨依旧没流露出一丝不安或恐惧,他推开车门,如清水般澄澈透明的双眸看向驾驶座的人,静静说道:“麻烦告诉我哥哥,让他放心,我不会失败的。” 宁静的夜色盖不住会所内喧嚣淫靡的欢腾声,包厢内,宽大的枣红色沙发上,一个长相张扬狠厉的男人正搂着一个清秀而又妖媚的男孩灌酒,身旁围着不少穿着暴露、看着比女人还娇柔妩媚的年轻男孩。 言晨被领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纸醉金迷的画面,内心突然涌出非常不舒服的感觉,他克制着恶心,面色僵硬地缓步走了过去。上一秒还靠在沙发上搂着人灌酒的男子,随意瞥了眼向自己走来的人后,手上的动作不由地停住了。 廖渊见过、也玩过不少好看又清秀的男孩,他们顶着青涩的脸庞扭着腰爬向自己时,内心的谄媚和阿谀直勾勾地写在眼神中和潮红的脸上,再清纯的脸庞也浸染着深入骨髓的淫媚和欲望。 眼前的人看上去约莫十六七岁,白皙的面庞还保留着这年纪特有的青涩和单纯,那双如小兽般灵动的双眼就静静地看着他,透过那澄澈的瞳孔似乎就能看透他的心底,却又好像什么也看不到。 少年就那么站着,在这处处透露着淫乱气息的包厢内,周身的那股气质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廖渊骤然对身旁的这些宠物没了兴致,如狼般的双眼毫不掩饰他心底的侵略欲,他勾唇调笑道:“新来的?” “嗯。”声音十分冷淡。 好像还是根难啃的骨头,廖渊眼中欲望更深,他支起身一把猛地将人拉倒并压在了沙发上,近距离细细打量起了这张脸。 白皙滑嫩的皮肤透着光,微张的嘴唇泛出淡淡的粉红,乌黑透亮的瞳孔在灯光下闪动着…… 长得十分好看,廖渊不得不暗叹。而且,最重要的是……廖渊忍不住在他侧颈深吸一口,有一种他不曾闻过的干净纯粹的味道,干净得让他忍不住想亲手把人毁了,让他全身沾满自己留下的痕迹,雌伏在身下不停地哭泣呻吟。 言晨下意识地侧头避开,身上的男人也并不生气,而是饶有兴致地摸了把他的脸,而后起身解开了领带。 迟来的恐惧终于开始在心头蔓延,言晨死死盯着身上的人,双手不由地握紧。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廖渊不悦地看向门口,门外传来急切的声音,“老大,不好了!码头那边出事了……”话未说完,廖渊神色瞬间骤变,他放开身下的人,暗骂了声后起身向门口走去,临走时还不忘捏了捏言晨的下巴,语气暧昧:“明晚再来找你,宝贝。” 白天无事的时候,会馆里的这些人会聚在一起聊天打牌赌钱,而今天的话题就是那个新来的孤僻少年,是谁、从哪来、是不是家里犯什么事了,这些都是他们的饭后谈资。那人并不主动与他人搭话,而是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的沙发上,目光呆呆地看着窗外。 众人的好奇心还未被满足,晚上的时候,人就被带了出去。 廖渊将言晨带到了一栋自己最近才买的别墅内,看着坐在床沿边眼中透露出戒备的少年,廖渊倒了杯酒递给他。言晨并没有接,神色满是厌恶。 廖渊并没什么耐心哄人的习惯,于是毫不留情地伸手掐住他的下颚,杯壁重重地磕在他的牙齿上,杯中度数不算低的酒被直接灌了进去。 汹涌的酒精猛地侵入言晨的口腔和鼻腔,呛得他疯狂地咳嗽,下意识地伸出手,用力挥开眼前的酒杯。 酒杯跌落地上,看到一地碎玻璃,言晨眼疾手快地捡起一片较大的碎片,他死死攥着它并将锋利的一角抵着自己的脸,同时,另一只手撑着身体拼命地向后退,和眼前的男人拉开了距离,声音中有难以克制的颤抖:“不要碰我。” 缩到床脚的人将玻璃片深深地抵进了脸颊,一滴血顺着玻璃边缘缓缓流动,流进他已被玻璃边缘割伤的手掌中,鲜血凝聚在掌心一并滴落了下来。 廖渊立马放缓了神色,安抚道:“不要这么激动,放心,我不会弄伤你的。”说着,试探地向前走了一步。 言晨的手更用力了一分,顺着脸颊往下划了一点,一瞬间,鲜血立马顺着这道口子流了出来。他清楚,眼前的这个人未必在乎自己的命,但他喜欢自己的脸,他不可能、至少现在还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毁掉这张脸。 廖渊看着那滴落的血停下了靠近的脚步,眼中虚假的温柔退去,逐渐变得狠厉和阴森了起来,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以前也有只像你这样不听话的狗,知道我是怎么让他认清主人的吗?” 廖渊阴恻恻地笑了起来,犹如恶魔般看着床上惊恐的人,“不用那么害怕,你应该庆幸我没什么奇怪的嗜好……对付不听话的狗,靠打听话耗时又耗力,弄不好还留下点伤疤就不好看了。”他故意停顿了会儿,继续说道:“其实什么也不需要做,只要把他关着、饿上几天,放出来后就会摇着尾巴讨食物。” 廖渊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少年后,不再留恋地走了出去。 “咔哒。”门被反锁住。 廖渊看了眼守在门口的手下,低声吩咐道:“替我查查他的身份。” 回想起少年明明很害怕却仍倔强的表情,廖渊忍不住勾唇,他好像,越来越喜欢这个新得的猎物了。 门内,言晨一瞬间丧失了所有的力气,他缩在床脚将自己抱紧,痛苦地将脸埋进怀里,泪水浸透了衣衫。 哥哥,对不起,我做不到…… 我好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