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春光暗度花台殿
深居简出的大家闺秀别说是这种亲昵场面了,就是正经的陌生人也没见过几个。 文卿不知所措站在月洞门后,只觉自己是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场景,吓得当下就要逃走,但她动了动发麻的脚,却见庭院中、鹤生的视线已看了过来。 她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遂垂眸将女子推开,女子冷笑一声,不知是擦唇还是拭泪,倔强地道:“如此一来,我跟道长暂且算是两清了,往后希望您不要落在我手上。”说罢,踩着厚底香屧登登地走了,趾高气扬,丝毫没瞧此时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的文卿。 院门轰地关上。片刻,文卿自觉从门口走出来,微低着头向鹤生走去。鹤生见她无颜垂首,戏谑道:“真让姑娘瞧了一处好戏啊。”一面向厅堂走去。 文卿一言不发跟在她身后,二人对坐茶桌,使小厮沏了茶上来。文卿接了茶,双手捧着盏儿,自惭形秽低头认错,“不好意思,因为门没有上闩,我便擅自进来了。” “无妨,”她笑道,“我只怕姑娘笑话。” 文卿低头不语,想着方才女子离去时的难堪,小心翼翼地道:“其实那姑娘也挺可怜的。” 鹤生蓦地低头笑起来,肩膀一抖一抖的,好似听了极有趣的笑话,“怎么姑娘不觉得我可怜?” “可是……” “我可是无辜地被她扇了一巴掌,”她低头呷茶,“这情债我实在是还不起。” 文卿亦随之笑了一会儿,待止住了,她犹豫再三,欲言又止道:“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是想问为什么世子喜欢她却不娶她,反而把她塞给其他人?” “正是。” “世子就是这个性子,是个遭人恨的浪荡子,只怕我说了,那姑娘更加要气死了。” 文卿一知半解地点头,“前两天我家嬷嬷前来敲门,难道正是……” “对,那个小丫头很缠人呢,我可是花了一番功夫将人送走。” 闲话聊说,二人吃了一会儿茶,这时香将尽了。文卿回头看着她一瘸一拐走向壁柜的背影。她从柜子一个铁盒里取了一根线香,复走到案前,拉开抽屉拿出火引子,对着火口一吹。她将香顶抵入火源,过一会儿,香顶亮起红点,着了。 降真香靡靡愈浓,悄无声息地、如雾霭流玉在她息下流淌。她抓了杖柄,一面踅身返回,一面幽幽地道:“是上回关山送来的香,姑娘闻闻如何。” 文卿细嗅片刻,不言不语,只作一笑。 转睫屋内亮起来,阳光从窗户倒入屋内。 文卿惊喜地望着窗外,“这春天的雨真是轻,一下子就落晴了。” 鹤生缄默不语,垂睫呷茶。 她便望向她,一瞬不瞬地,“道长送来的春信我收到了,很喜欢,谢谢。” 鹤生感受到她的视线,放下茶盏对上她的视线,文卿继续笑道:“只希望未来哪一日我感谢道长情谊,道长别说是我误会了才好。” 文卿此时脸上带着少有的缱绻温柔。鹤生微作一怔,遂颔首低笑,外面传来脚步声,她一面撑着手杖站起身,一面道:“姑娘这话真是教人难堪。” 她踱步走至门外,文卿则托腮望着她的背影,见她与走来的小厮不知说了些什么,她接过小厮手中汤药,小厮领命离去。 文卿见状走上前,来到她身侧后,“怎么了?” 她喝了一口苦药,“让小厮去给世子递口信,提醒提醒那个自以为为爱买醉的混蛋,他师父我因为他遭的这些罪。” 文卿掩唇失笑,半晌,忽见眼前一片阴影。 鹤生转过身面对着文卿,文卿因突然覆盖的阴霾,不自在地抬起头,正撞进她的目光。 她凝视着她,温言软语道:“我见姑娘好像还有话要说。” “我……” 文卿不知如何是好,只觉脸上燥热异常。她不断想起方才那一浓一淡两道身影交叠在一起的画面,脑海中乱七八糟闪现一些令人眼饧骨软的唇齿相依、交颈厮磨的片段。 她看着鹤生的覆舟唇,她浅粉的唇因茶汤的舒润,薄薄带着一层剔透的光泽,文卿舔了舔唇,想起那女子离开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唇上覆着一层水渍。她想或许这人唇上还残留着那女子胭脂的味道。 她不知道此时自己的唇是什么样的,但她只是本能地、不服气地想要自己的唇也如她一样,晶莹剔透,像果子一样。 想到此处,文卿突然没来由涌上一股冲动,她抓着鹤生的衣襟,微微踮起脚跟,仰面凑近她。 已近在咫尺,可她却感受到此时鹤生的身体正因此慢慢变得僵硬。文卿不由停下动作。 她身形微晃,打在唇上的她的呼吸吐纳也变得局促、沉重…而滚烫。 渐渐理智回笼。她身上力气一动,失魂落魄地退了一步,一面不住摇头,一面喃喃:“不好意思,我……我也不知道我这是……” 她低头不敢去看鹤生,却能感受到此刻她的视线像炙热的火楔子,要在她身上脸上烫出一个洞似的。 文卿缓缓平复呼吸,可耳边益发嗡嗡作响,胸腔中擂鼓轰鸣,她整个人都因此战栗,紧张羞耻的情绪几乎要将她灌满。 她想逃离。 但话音方落,鹤生便抓着她的肩膀,俯身凑上前来,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