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也入了鸳鸯墓

    远在清州的顾守恒听闻消息后几乎片刻没有多等，前往刘文韵府上打探消息。

    刘文韵也没瞒着他，顾守恒听完后一句话没说回了清州。他想帮儿子求情，可怎么求？

    当时养这两位皇子他就极力反对，如今为了两个孩子去忤逆皇上，甚至带着孩子去见了那段氏！

    他没法开口，更没脸开口，天下谁不知道皇上恨透了段家人，顾星舒这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想去求情却又止步的不仅顾守恒，还有文祖福与顾诞，可得知原因后他们都打消了这个念头，心里着急也没用。楚萧这次就是想给顾星舒一个教训，让他记住往后哪怕再受宠，有些命令是不容他忤逆的。

    “皇上，该用午膳了。”

    楚萧闭目养神，没动：“上卿可吃了？”

    “回皇上，上卿吃了，只是……”李顺德顿了顿才道，“上卿似乎胃口不好，只是吃了一点就抱着三皇子回寝殿了。”

    楚萧睁开眼睛：“身体可有大碍？”

    “黄太医说是因为情绪不稳导致的。额头和肩膀的伤已无大碍。”

    “告诉厨房，再去送些点心过去，让黄世从小心伺候着。”

    “……是。”李顺德想了想又道，“皇上，上卿生产才有三月，奴才斗胆多嘴一句，皇上若是有时间，还是去探望一下吧。”

    “传膳。”楚萧闭口不提去见顾星舒的事情，自从那天过后，他也许久都没陪顾星舒了，晚上甚至都不回鸣鸾殿。

    他只是想一次性给顾星舒长长记性，让他知道有时候再得宠，也不能忤逆他的底线。

    如此又过了几日后，楚萧还是不去看他，只是每日通过黄世从了解他的消息。

    这天，楚萧正在用晚膳，有奴才匆匆来报，说顾上卿突然晕倒了，黄太医请皇上过去一趟。

    楚萧几乎下一秒跑了出去。

    鸣鸾殿外侯着几个奴才，那四个挨了打至今还在床上躺着，见楚萧匆匆赶来，急忙都跪下。

    楚萧跑进去，顾星舒还在昏迷中，此刻正躺在床上，只是短短半月未见，顾星却舒憔悴了很多。

    好不容易养胖一些，如今握住手又瘦的厉害。

    “好端端的怎么就晕倒了？”楚萧声音不大，却让黄世从不敢有一点怠慢。

    “回皇上，上卿大人身体并无大碍，可最近几日他熬夜，又加三皇子也要哭闹不止，所以才导致精神不佳。”

    “霖儿如何了？”

    “三皇子尚好，只是不清楚为何一到夜晚便哭，上卿怎么哄都不止。”

    楚萧脸色难看，起身去看内殿的楚玹霖，此刻他正躺在摇篮里睡觉，脸颊上依稀还有泪痕。

    楚萧心疼坏了，这段时间他没来鸣鸾殿，所以不知道他哭闹不睡觉。

    陪了一会三皇子后，楚萧便出去守着顾星舒了。此刻人还没醒，他坐在旁边用目光仔细描绘着顾星舒的轮廓。

    心里不难受是假的，冷落了他这半月，自己何尝好过？

    可顾星舒太善良了，即使面对仇人他也会有怜悯之心，大皇子二皇子以后如何，他们都不知道，他能做的就是让他们从小就知道，不被期待的出生永远不会有好待遇。

    他的霖儿，以后他会把皇位给他，替他扫清一切障碍。

    顾星舒冷落楚玹霖也就罢了，居然带着大皇子二皇子去见段淳儿，她根本不配做一个母亲！

    楚萧想了想回头问黄世从：“上卿以后还可孕育？”

    “尚可，不过老臣建议一年以后再要，毕竟男子受孕比较辛苦，上卿身体好了许多，但短时间内还需要再调养。”

    楚萧了然：“下去吧。”

    黄世从走后，楚萧依旧坐在床边守着他，额头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也没留疤，眼底有淤青难掩，想来这些时日因为霖儿哭闹没休息好。

    “小舒啊，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楚萧抚摸着他消瘦的脸庞，叹息道，“罢了，朕便留她一命吧，希望诚儿和实儿将来不要辜负你的一片好心。”

    顾星舒一直到晚上才醒来。

    床边守着巴雅，见他醒来立马上前查看。

    “公子，你醒了？”

    顾星舒淡淡一笑：“巴雅，你怎么来了？”

    “他们几个都不方便伺候，我来看看你。”巴雅扶他起来，又道，“公子想吃些什么？这段时间我先伺候公子和三皇子，等他们几个好了再来伺候你。”

    “没什么胃口。”顾星舒揉了揉太阳穴，睡了一觉醒来头脑清醒了好多，“霖儿可有哭闹？”

    “三皇子好着呢。”巴雅想起什么，又撇撇嘴，“皇上哄着呢，公子放心。”

    顾星舒一顿：“皇上……过来了？”

    “嗯。”巴雅不情不愿道，“黄鼠狼给鸡拜年，禁足公子三月，如今又跑来作甚！”

    “……巴雅，不得无礼，他是皇上。”顾星舒有气无力，颇为无耐，对这蛮子教导了无数次，依旧口不择言。

    “是，皇上，谁都得听他的，稍有不慎就要被他砍脑袋，再不济就拿别人出气，我看呐，公子干脆休了他得了，免得以后被他打板子！”

    顾星舒：“……”

    “我若休了他，谁还敢要我啊？”

    “开玩笑，就公子往街上一站，不论男女都抢着给你当媳妇。”

    顾星舒低笑起来，刚要说什么，看到门口站着的人，立马闭嘴了。

    “臣……臣妻参见皇上。”

    巴雅退后几步跪下：“参加皇上。”

    不情不愿，敷衍了事。

    顾星舒怕楚萧再怪罪巴雅，下床过来跪下：“臣妻不知皇上光临，请恕罪。”

    楚萧走到顾星舒面前停下，斜倪着巴雅：“下去。”

    巴雅起身出去了。

    楚萧弯腰将人抱起来放回床上，轻声道：“身体可还难受。”

    顾星舒低着头，没敢看楚萧，只是轻轻摇摇头。

    楚萧望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心痛难耐，只好开口：“小舒，别怪朕好吗？”

    顾星舒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他没有怪过楚萧，这次确实是自己过于冲动了。

    “皇上，对不起。”

    楚萧一见他哭了，什么气都没了，一把将人搂在怀里，轻声安慰着：“没什么可对不起的，是朕过于小心了。”

    顾星舒哭着摇头，他知道楚萧的用意是好的，绝不是过于小心。

    “我错了，皇上别生气了好不好？”

    “嗯，不生气了。”楚萧捧着他的脸，把眼泪擦干，又抱在了怀里，“朕也要对你说声抱歉，那日在永延殿让爱妃受罪了。”

    顾星舒搂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哭了很久才平静下来。

    楚萧拿着毛巾一边给他擦脸，一边打趣他：“霖儿都没爱妃哭得这般凶。”

    顾星舒握住他的手，在掌心蹭了蹭：“皇上今日还走吗？”

    楚萧望着他，顾星舒生怕他要走，又说道：“霖儿近些日子总是哭闹不止，定是想父皇了。”

    楚萧低头吻了他额头一下：“朕不走，不过，只是霖儿想朕么？爱妃不想朕？”

    “想的。”顾星舒眼眶还是红的，“很想，每夜都在盼着皇上过来，可每日都盼不到。”

    “朕也想爱妃和霖儿。”楚萧话罢吻住了顾星舒。

    其实这段时间他有来过鸣鸾殿，只是顾星舒睡了不知道，就算没来也知道他做了什么，若不是今日顾星舒晕倒，他怕还要晾他一段日子。

    可现在想想，他后悔了，他不该禁足顾星舒，也不该晾着他半月。他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一辈子都嫌短，应该好好珍惜才对。

    楚萧气消了，顾星舒吃饭都有了胃口，没几天身体就恢复了。

    楚萧甚至还答应他，留段淳儿一命，不过至于她能不能活到两位皇子长大，那就是她的命了。

    顾星舒什么意见都没有，一切听楚萧安排。

    没过多久后，顾星舒听春竹小声给他八卦，说段氏疯了，自己一头撞死在了石柱上，皇上让人扔去了乱葬岗。

    顾星舒只是淡淡回应了一声，他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若是当日他没受伤回来，楚萧或许会真的饶过她，可段淳儿死性不改，将他伤了。

    所以当楚萧说留她一条命的时候，顾星舒就知道这个结局了，段淳儿，必死无疑了。

    至于两位皇子，楚萧下令直接过继给了顾星舒。

    在史书上也记载，楚睿诚，楚睿实二位皇子成年封侯爵，辅佐新帝楚玹霖数十年，直至上卿逝世后两位皇子依旧守护楚玹霖，乃至于他的子孙。

    德安帝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顾星舒自后还为德安帝育有两子一女。四皇子出生后由刘太傅提议将上卿封为皇后，诸位大臣附议。

    因此，顾星舒成为了大楚史上首位受到民众拥戴的男皇后。

    自尔，在十年后辽东王叛乱时，顾星舒还曾亲领五万大军前去平叛，身边跟随着皇上的左右将军，不到一月平叛辽东王起兵造反战乱。不论是已逝的顾将军，还是今日的顾上卿，他们都为德安帝立下汗马功劳，无人能及。

    在往后的几十年里，楚萧也没有纳妃，甚至解散了后宫用来敷衍大臣的嫔妃。

    他一直坚持着自己的本心，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论星舒亦或者三郎，他都只要这一位。

    他也是大楚首位一生只娶一位皇后的皇帝。

    深受德安帝宠爱的顾皇后，德安帝将其护在身边数十年未沾染一粒风尘。德安帝与顾皇后已成了民间佳话，人们以他们为榜样。

    生在帝王家身不由己，要么登上名堂坐人上人，要么布衣天下浇田埂。他们生在乱世红尘，相守彼此过完了短暂的后半生。

    至死也入了鸳鸯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