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扭曲的兄弟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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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友群浑身颤抖地趴在地上,艰难地伸手抓住从他面前经过的人的裤腿。 “求你了……帮我、拿一下拿瓶药……”平常是那样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却悲哀地趴在地上,突然发作的疼痛使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而在他身边那个略显秀气的长发男子看也不看他一眼,略施小力拽回自己的裤腿,淡定地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他脖子上还留着疤痕,即使穿着长袖衣服,也掩盖不住他手腕上的刮伤。 苏友群痛苦地蜷缩起身子,紧紧抱着自己的脑袋。 直到大门发出一声轻响,有人将之轻轻推开,在不到半秒停顿后,开门的人几乎是跑着进了房子,不顾疼痛猛地跪在苏友群面前,托抱着苏友群,将他带回沙发上,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药喂给这个身高超过一米八、因疾病而瘦了一大圈的男人。 “阿群!我就说我搬到你家来照顾你、要不给你找个保姆不行吗?!非要自己一个人撑着!那白眼狼巴不得你死了才好吧!”何东生等苏友群稍微缓过来,便迫不及待地开口劝他:“那臭小子……你真的不用管他!” 苏友群抬手,打断挚友的话:“是我……伤害过他……这是我的家事……你、谢谢你照顾我……今天我没带着药,是我疏忽……” 何东生重重地叹了口气,坐在沙发上陪着苏友群。 两人是从幼儿园就认识的好友,可以说,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何东生的可能不是苏友群,但最了解苏友群的,绝对是何东生。 “吃饭了吧?没吃我就给你做点什么去。”何东生对苏友群说。 “呵呵,你现在可不是我的小员工了,没那么清闲吧?”苏友群有气无力地开玩笑。 这个相貌堂堂的男子因为旧疾复发而显得虚弱甚至一直在减重,但他身上仍保留着作为领导者的威严。 “我儿子不是正在吃辅食的阶段么?我们夫妻都在你公司里工作,说好的轮流照顾小孩,我就学了点手艺。”何东生说着,像进了自己家般自然地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食材。 “梓晏也没有吃饭,你帮他做点吧。”苏友群说。 何东生沉默着,放下锅碗时没控制力道,用重重的一声“砰”来表达自己的不屑。 “他是你弟不是我的。这事就算放在四年前我也不想给他做。”何东生说起这事就来气。 苏友群无奈地窝进沙发里,看着关闭的电视,一时不注意便神游天外。 苏梓晏和苏友群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相差六岁,梓晏十二岁时被友群的父亲接回家,一起回来的,还有他的母亲。 友群那时已经是个十八岁的成年人了,刚考上心仪的大学。他是他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优秀,为人亲和,从小拿奖状拿到大,高中时就跟父亲借一笔钱在网上创业,高中毕业后跟几个同学合作,正式注册了公司,他的合伙人何东生、孙基和严郑文、严郑武俩兄弟,跟他都有着过命的交情。 如今友群二十八岁,公司创立十至今根基已稳,朋友们或是各自成家,或是带着资金和使命前往海外发展。 然而半年前,苏友群不幸遭遇意外,及时送进医院后长时间陷入昏迷,差点被确诊为植物人,他的四个好友不辞劳苦回到他身边照顾他,直到半个月前他从昏睡中醒来。 苏友群醒来后虽不是性情大变,但也或多或少有些行为上的改变。 原本苏友群一边学习一边挣钱,在社会交际中游刃有余,是个能说会道的人,遭遇意外后他丢失了大部分记忆,因此变得沉默内敛,好在领导力依旧很强,清醒的时候和以往一样能够作出正确决断。 何东生了解苏友群,苏友群生活在单亲家庭中,父亲也是个商人,经常在外奔走,而他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说是得了癌症,在苏友群只有七岁时就因为受不了治疗的痛苦而选择自杀。何东生一开始不知道苏友群的家庭状况,邀请苏友群到自己家玩,何母对儿子的嘘寒问暖勾起苏友群的伤心回忆,苏友群没忍住情绪,在何东生面前不住抹泪。 何东生的憨厚父母可怜这个孩子,便让苏友群把自己当干爸干妈,在苏先生忙碌不归时接苏友群到何家来住。 因为不是兄弟胜似兄弟的关系,何东生对苏友群很是了解,包括苏友群是个双性恋者的事。 苏友群现在的脑子无法承受他的思维,他静静地发呆,等厨房飘出一股米粥和菜肉混合的香味,才拉回神智,望向厨房。 何东生是个老实的男人,笑起来时显得有些憨厚,苏友群跟他开玩笑,说可惜他是个直男,不然绝对是自己的第一目标。何东生尴尬地听着,也没说什么。 苏友群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他说不打扰何东生的世界就绝对不会打扰,在发现何东生喜欢上同事之后还主动为两人牵线,帮兄弟给那个女孩说了挺多好话才成就二人的姻缘,今年何家又在苏友群的张罗下喜添男丁。 何东生家的债是苏友群帮忙还的,何东生的工作是苏友群给的,苏友群总说这是报答何家照顾自己的恩情,但何东生仍觉得自己欠着苏友群,因此对他加倍的好。 一碗米糊被放在苏友群面前,苏友群笑说何东生这不是在喂孩子么,何东生说他现在的状态确实跟孩子差不多。 何东生没再劝苏友群,因为他知道苏友群这人固执得很,不请保姆估计也是为了这个家里本不该存在的人——苏梓晏。 何东生观念传统,十年前,在协助几人共同的另一个好友“孙基”调查到苏梓晏生母的身世时,苏友群的朋友们大为惊讶。 “玩仙人跳的,这不得赶紧劝你爸和她分了啊?很明显就是冲着苏家钱财来的嘛!”严郑文义愤填膺地说。 他的弟弟比他理性多了,拿着孙基找人查到的资料看了半晌,说道:“她当年靠着苏先生摆脱了被胁迫着参与诈骗的困境,把同伙举报进局子,借着怀孕的理由免去牢狱之灾,又带着孩子潜逃了。多年后找到苏先生求收留,正好苏先生妻子过世,就……真是个心机女人啊!但这与阿群无关了,苏先生就是想把财产给那个女人,阿群也没办法的。” 苏友群冷笑一声,他父亲早在多年前就立下遗嘱并公证,等苏友群成年后自动继承自己名下的百万遗产,而苏友群在十六岁时就以创业为由,从父亲那得到了资金支持,那笔遗产他认为自己已经得手,获取他父亲剩余财产的办法,是利用自己的企业去吞噬父亲的剩余资产。 这个目标,在他二十四岁时就完成了。他没把事情做绝,只给父亲和他的现任妻子留下二百五十万存款和一套房,剩下的钱全收走,以投资的名义欺骗父亲说会帮他利滚利。没人会怀疑苏友群的话,因为他总是表现得乖顺尽孝。 在苏友群成年后,他的父亲又写下一份遗嘱,将自己往后挣得的钱均分给妻子和次子。 但这份遗嘱在苏友群的暗箱操作下几乎只剩个圈套,苏友群已骗取父亲的信任,让他欠下自己朋友“孙基”名下的公司、实际上就是苏友群的子公司一笔债务,这笔债务只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慢慢增多,全都算在苏友群的父亲名下。如果苏梓晏和他的生母想要继承苏先生的遗产,这笔债会压得他们喘不过气,但若是他们放弃继承,这笔钱就会名正言顺落入苏友群的口袋里。 孙基经营的是合法的民间借贷公司,他知道怎么钻空子。 苏友群憎恶自己的父亲,因为他的母亲还在世时他父亲就在外边乱搞,不管理由是什么,苏友群都觉得他不负责任,他的父亲这些年来也一直对过去的错误避而不谈,更让苏友群心存不快。更何况苏梓晏的母亲是个与人合伙玩仙人跳的“失足少女”,苏友群假装友善地与那女人接触,发现那女人有偷偷藏钱的习惯,苏友群假意帮女人打扫屋子,却被拦在她的卧室之外。 女人很明显在防着苏友群,看他的眼神里满是戒备。 这样的眼神,在苏梓晏身上被遗传了个十成十。 不论多少年,从苏梓晏十二岁时进入苏家,到苏梓晏如今二十二岁,他眼里的防备都不曾削减。 不怪何东生说苏梓晏是个白眼狼。 孙基不甘就拿到这么点资料,又委托“道上的兄弟”继续调查当初和女人一起仙人跳的那群人,发现他们原本就是一个村子的,女人嘴上说得再委屈,他们曾是共犯的事实也不会因此被抹除。 女人小心翼翼地服侍苏友群的父亲,努力地想融入苏家,殷勤地打扫家里,主动帮苏先生管账,说孩子走读回家,要给孩子做好吃的饭菜。 原本苏友群是打算住校的,但一想住校的话管理企业会有诸多不便,于是索性在家里住下,一面盯着那对母子。 尽管听了朋友孙基的话,苏友群心里也认同要防备着那个突然上门的女人,但苏友群并没有把自己的防备表露在面上。他是个适合干大事的人,自然很会隐忍。 一开始,苏友群认为孩子是无辜的,他也是单亲家庭出身,知道缺个爸妈会被人嘲笑贬损,更何况是失足女的孩子,梓晏肯定受尽他人白眼,在压力下成长起来的梓晏性格肯定不会太好。 果然,苏梓晏的性格在苏友群眼里就是那种桀骜不驯甚至达到刚愎自用的程度,没有嘴上明说,而是暗暗地在跟大人对着干。 苏梓晏转入当地的小学复读一年,明明是关键时期——不,这在努力达到品学兼优的苏友群眼里应该是关键时期的六年级,却被苏梓晏拿来打架和上课打瞌睡。 苏梓晏的生母被老师请进办公室,要求她管教自己的儿子,那女人带着苏梓晏回家,敲响苏友群的房门:“友群啊……你能帮忙说说你弟弟么?我、我管不了他……” 可是你管过吗?!苏友群一肚子愤懑憋在喉咙口,气得差点当场喷人。反正苏友群就没见这女人跟自己的儿子说过重话,叫人出来吃饭也是温声细语。 苏先生依旧常年不在家,三个人的饭桌还比不上苏友群自己一人坐着自在。 况且,那女人做的饭根本不好吃。品相差就算了,有时候不是咸了就是淡了、要么夹生要么烧糊,仿佛根本没有想过认真地去做一顿饭。按照孙基那种粗人的话来说:给她一碗大白米都能给做成老鼠屎来! 苏友群隐晦地问女人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女人总说没有,有时苏友群只当她是纯粹的不想给人添麻烦,然而那女人却会在背后跟自己的丈夫倒苦水:我觉得融不进这个家…… 苏先生会安慰她:友群从小没了妈,不习惯也是能理解的事。 “他好像不是很喜欢我做的饭菜……我给他打扫房间他总说不需要……我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才能缓和我们的关系……”女人哭着说。 通过监听设备偷听到这些对话的苏友群,第二天就跟父亲说自己在靠近学校和梓晏就读的小学附近租了个房子,打算带着弟弟一边学习一边工作,让继母不用担心。然后,苏友群不由父亲说不,强硬地带走了苏梓晏。 当然,苏梓晏也没有反抗过。 苏梓晏被苏友群带走之前,什么东西都没收拾,苏友群让他带上自己的生活用品,苏梓晏淡漠地说:“去了再买。” 苏友群问他为什么。 “她捡别人丢掉的东西给我用。又不是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