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
金长欢是镇上首富金员外的独子,金员外子嗣上十分艰难,年过五十才得这么一个独苗苗,自小便如珠如宝地疼爱,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一家人小心伺弄,把这孩儿拉扯到十二岁。 他十二岁生辰这一天,金家给这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办了三日的流水席,席上来了个衣衫破烂的老道士,从头日吃到尾日,按理说,这蹭吃蹭喝的破落之人是见不到主人的,谁知夜里家宴上,那老道也不知怎的,穿过家中,大摇大摆的走到厅堂里来了。他一来,见到金家少爷,那金长欢生得一身冰肌雪肤,双目含情,唇如润珠,幸得他个子高挑,否则人人都当他是个绝色女儿哩。 只见那老道笑呵呵道:“金老爷安康,老道见你家麟儿有修仙得道的好根骨,不忍他在这凡世埋没,特来渡他一场,也算是结个善缘。” 金老爷见他视众多家丁如无物,穿堂入室而来,心知这道士有几分本事,不敢怠慢,便上前拱手道,“道长大德,愧不敢受,只是不知要如何渡我儿求仙,小老儿只得这么一点骨血,又娇养了这些年岁,实在舍不得他离家” 老道笑呵呵道:“若你舍不得便罢了,老道又不是来结仇的,只是你这儿子乃是阴阳之体,圆融无漏,你家的香火是要断在他这一代的,故而老道带他离去,也不算害你家” 金老爷一听这话,大惊失色,幸得厅里只得他几个知根知底的妻妾在,忙跌跪在地,恳求道长:“仙长神通广大,求您发发慈悲,我金家五代单传,可不能这样断了根,小老儿金存善一生行善积德,好容易求来一个儿子,不能叫他孤老。若是前世的报应,就都报到我身上吧,叫我儿好好的” 那老道挥挥手,金寸善一家都被一股力道托着,不自觉站了起来,老道又说,“你这孩儿,若做儿子养,叫他娶妻是没有后的,若做女儿养,生下外孙,你抱来只称作做孙儿养,这香火就叫半断不断,是偷天一个漏。” 闻得这话,金长欢虽然小小年纪,也听得火冒三丈,喝骂一声:“哪里来的颠道士,胡言乱语!”随手拿起桌上的汤盏,便向老道砸去,那汤盏摔得粉碎,却半点没沾到道士身上,那老道从袖中掏出一支玉简,隔空打了金长欢手心一下,那玉简变化成一朵金莲花印在金长欢手心里了,道士笑道:“好孩子,你年纪小,不知道好坏,我这话你不爱听,可这是在救你家人,你我实在有几分师徒的缘分,这传授给你,你自己琢磨着练练,老道三十年后,再来问你修行,如果修行有成,还有望求仙。”言罢,挥袖化烟,消失无踪了。 金家人面面相觑,竟是一时无言。 半晌,金老爷才看向金长欢,这孩子此时气得牙关紧咬,他虽然身有隐疾,无奈何金老爷只他一个孩儿,自然是当男儿养了十二年,如今那仙人却指点他,他金家若想香火传承,只能把这儿子做女儿,才能得个外孙继承香火。 小长欢扭头不看他爹,他爹既疼爱幼子,又忧心香火,一时也是难以决断,这日的家宴便草草散去,只叮嘱了在场之人,皆要守口如瓶。 夜间,金老爷宿在老妻房中,辗转反侧,不能安眠,金夫人便挑亮灯芯,劝导老爷起来,金存善叹道:“夫人,这叫我如何是好,若早知如此,欢儿生下来我便当他是女儿养大,倒也便宜,可这十几年来,他性子也是做男儿养,叫他改做女儿,怎生行得通。” 金夫人持家多年,自有一番见识,便劝他道:“老爷,亏你走南闯北,行商多年,这件事上这样迷了眼。”金寸善忙道:“夫人有办法?快教教老夫吧” 金夫人笑道:“老爷可还记得欢儿生母之事?”一听这话,金老爷脸黑了几分,原来当初金老爷收用了一房妾室,新鲜的时候千宠万爱,可惜年纪大了,精力不济,那妾室正是如狼似虎的时候,也不知何时起,与他人有染,被捉奸在床,谁知那妾室称自己有了身孕,金老爷那时四十好几无子,只当那是奸夫的野种,还是金夫人劝解,说等瓜熟蒂落,自然知晓真假,不然万一是金家香火,金老爷打死二人,岂不是愧对祖宗。如此方有了金长欢,等他渐渐长大,眉眼间与金老爷年轻时日渐相似,金老爷甚至连他生母也放出门去,嫁给了那年轻男人。 金夫人一边添着热茶,一边说到:“老爷这次,也等他一等,欢儿已经十二岁,再过两年,叫几个丫头先伺候起来,若是咱们金家能就此得了孙儿,岂不是皆大欢喜。”,她将茶盏推到金寸善面前,“若是不成,那再按老神仙所说,为欢儿选一个人品贵重的好儿郎,对外就说是收了义子,分他一些家产,岂有不应之理?你我需得舍下老脸,咱们欢儿虽然养得娇惯,心底还是孝顺的,等他生下金家的骨血,还是咱们的大少爷,也不委屈他一世做妇人。” 金老爷闻言大喜,连连感慨妻贤至此。 次日清晨就急吼吼起来,拉着老妻跑到儿子房中,将他摇醒,二人哄到:“我儿,爹娘昨日糊涂了,怎能那道士说什么便信他,你且放宽心,你就是金家的少爷,不会叫你做什么姑娘。” 长欢听得爹爹如此宽慰,娘亲也点头称是,这才放下心中石头,卖起娇来:“爹娘知道就好,可不能随便相信些游方道士害我,欢儿昨夜心里七上八下的,只怕爹娘受了奸人哄骗。”金氏夫妇自是好一番宽慰。 从此金家只当没有那一日之事,金夫人也早早买了几个机灵的丫头放到金长欢院里,让这几人与他熟悉熟悉,也做考察之用。如此又过了几年,金长欢长到十五岁,一天夜里来了葵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