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妃作品集 - 耽美小说 - 神仙道在线阅读 - 【囚笼】第四回

【囚笼】第四回

    鸣玗醒来时,屋子里又只有他一人,但炭盆里的炭火却已添了新炭。

    他抬手看着手背,手背上也生出龙鳞。

    “过不了多久就全身长满鳞片了吧。”鸣玗喃喃自语道。

    鸣玗缓缓起身,披上裘衣,他赤脚踩在地上,他正要窗边看看,却突然听到正堂里的铃铛摇起的声音,鸣玗听着那铃铛声,只觉得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可他也觉察到有铃铛响了,可却没有门开启闭合的声音。

    那铃声却戛然而止,鸣玗拉紧了外衣,掀开幕帘,却见那空荡荡的正堂中却站着一身白衣的男子,那男子却也是一头白发,那头白发垂到脚边,却一丝也不乱。

    那白如皎月色的衣裳上挂了一枚略显浑色的玉佩,那玉上雕了鸟状图纹,鸣玗认得那玉上图纹,是青丘山上的灌灌鸟纹。

    他抬眸看向鸣玗,那双深色的眼眸却显得深不可测,他虽嘴角带着笑容,但他的眼中却没有任何笑意。那人却生得及其漂亮,眉眼处平添有不少妩媚之气。

    “久无乐。”那人笑着说出自己的名字。

    “狐狸。”鸣玗动动鼻子就能闻到空气中飘散着的属于狐妖一族的味道。久无乐,这个名字,鸣玗也是第一次听说。

    若是狐妖,面前人这幅长相倒是能理解了。狐生媚相,鸣玗也不是第一次见狐妖了。但眼前这只狐妖却有些不同。

    久无乐倒是笑的更开心了:“小龙王失了法力,这鼻子还很灵光。在下乃是青丘小狐,修为不足,难得在小龙王面前卖弄。”

    “找我作甚?”鸣玗从来都与狐妖一族没有任何瓜葛,眼前忽然站了一个狐妖,只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这长空道人布下的封印结界并不是普通小妖可破的,这狐妖竟只身破了法阵走了进来。

    这狐妖是怎么样的道行?

    久无乐从怀中掏出一小木盒,两指相并一指那盒子道:“自然是来给小龙王送宝贝。”

    鸣玗却脸色一变,他双手都忍不住颤着,他向久无乐走了两步:“龙筋,你怎么能拿到?”

    “自然是有在下自己的法子了。”那久无乐便微微鞠躬,他那头白发都垂到了身前,双手奉上那小木匣。

    那龙筋藏在何处,鸣玗是感知不到的,孝成礼也说宫中只有他母后一人知道,这狐妖是从哪里偷来的。

    鸣玗又忽想起昨日在窗边瞥见的那个影子,那应就是久无乐,他是听去了孝成礼的话,才去找到了盒子。可为何久无乐就能寻到呢?

    “狐妖生性狡黠,你不会白白冒险给我送来龙筋。”鸣玗却并不急着伸手去拿自己的龙筋,眼前之人素昧平生,怎能白白为自己做事。

    “小龙王不信在下,也是自然,谁让我的老祖宗做错了事,害得我们被驱逐出了灵兽名列,惹得人人喊打。不过,在下与旁家不同,人间是收钱办事,在下是收灵法、修为才肯做事,有人为了让我搭救小龙王,给了在下五百年修为,我自然为小龙王上刀山下火海。”那久无乐又把木匣往鸣玗身边递了递,他瞧着鸣玗脸上的龙鳞,笑容倒是更深了。

    “是谁?”鸣玗一只手搭上了那支木盒。

    “这,恕在下不能说。在下就是青丘上修炼几百年的小狐狸,那位大人的名字,在下讲了是要折了修为的。在下是修仙道的妖,可不想折了自己的努力。”久无乐就算不讲,鸣玗也猜了一人,是帝君,那高高在上之神。

    竟还记挂着他这个小儿子,瞒着天规律法与异族生下的儿子。

    “天上一日,底下一年,小龙王可别怪那位大人来的不及时,他还是很记挂您的。”久无乐笑意盈盈地看着鸣玗把那木匣拿到了手中。

    久无乐说完话,就见鸣玗打开那匣子,他都来不及闪躲,就见有一阵白烟乍起,忽然屋中铃声大振,还未等久无乐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一条金光蓝鳞的龙缠绕住了身体,龙身之大,盘绕起来,屋中已无空隙。

    “小龙王,这身鳞甲生得漂亮。”久无乐伸手就摸了摸眼前的龙鳞,那片片龙鳞,冰凉如水。

    “多谢了。”话音刚落,那巨龙又便回了人的模样,只是大变了模样。

    鸣玗身上、脸上的龙鳞都已不见,额前的龙角都已消失,原本身上的裘衣已经落在地上,上面还压着那小木匣。

    鸣玗身上一身蓝纹金绣的衣,原本苍白无力的面色都已红润起来,那一头凌乱的长发也已被玉冠盘了起来,露出白净的脖颈。

    鸣玗一抬掌,屋内的红线金铃顷刻间化为了粉末。

    “这才是在下常听的传奇中的小龙王的模样的啊,一身龙甲,天下无双。”久无乐笑道,嘴里的恭维话倒是说了不少。

    “你可回去讨赏了。”鸣玗低头看着自己手掌,原本枯瘦的双手都已有了血色,他能感觉到气力在血管中的流动。

    “那是自然,这是在下的名帖,小龙王要是有什么委托,都可来寻在下,必定鞠躬尽瘁。”那久无乐又双手递上一名帖,鸣玗接过那梅花笺。

    ‘久无乐,青丘山崆烟洞’

    “若有事儿,小龙王焚了这梅花笺或者撕了它,在下便会赶来,三界无论何处,在下使命必达。”久无乐讲完话,一挥袖,便消失了。

    鸣玗将那梅花笺收起来后,又回想那狐妖,三界何处都可达,只怕他是有什么通天的本领。

    鸣玗也没想到这睡了一觉,怎么就突然得了龙筋,他竟一时不知道该什么,先去杀了长空老贼吗?还是去暴打一顿孝成礼的母后。

    鸣玗径直在地上坐下了,他知道这个点快到了那些采血的小子来的时候了。先把那几个采血小儿一人给两拳才可。

    他那身由龙甲化成的长衣摊开在地上,鸣玗坐在冰凉的莲花地砖上,他一挥手,所有的窗户都被打开了,外面的风雪顷刻灌入了进来。

    鸣玗却不觉得冷了,只觉得热,毕竟他心里直冒火。

    鸣玗就坐在地上,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任何人来,他一撇嘴,起身就往外走,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他踮脚腾起,跃上屋脊,才第一得见这困了自己许久之地的全貌,整齐的屋脊上都被白雪掩盖,正值新年,到处都点缀着红色。

    他本以为还是早上,此时看天,却已是日垂西岸。

    红白二色相映成辉,城池街巷,纵列成行,排如星盘。这人间,竟是不输天界的好风景。

    鸣玗干脆就踏在屋脊上,绕着宫里转,今日宫中人都在一处忙碌,鸣玗自然也就跟着去了。

    到了一方大院当中,鸣玗动动鼻子,却嗅得有一股奇异的味道。

    “圣人怎么了?”鸣玗听得檐下的两位宫女小声议论。

    “小声些,今日早朝圣人忽然晕厥,太后寻了长空道长来看病,我们都快点退下吧。”

    孝成礼?病了?

    鸣玗分明记得孝成礼今早走时还和自己说了‘晚些见’,怎就突然倒下,旁人不知,鸣玗却是知道的,孝成礼是没有任何病的。只怕这场突如其来的病其中有了其他原由。

    鸣玗站在回廊顶上,就见长空道长正巧进了那前面的殿中。

    而鸣玗又闻到那股味道更明显了,那不是人的味道,是和久无乐身上一样的味道,是狐的味道,但是比久无乐身上的味道浓烈太多,与修仙道的久无乐身上的味道大有不同,那是吃过人的妖身上才有的味道,是修妖魔道的味道。

    鸣玗一甩衣袖,寻着那味道而去。

    孝成礼此时就躺在自己塌上,他才从昏厥中醒来,他望着一屋子里兜转的下人,他只觉得烦。

    他半坐起来,他眼前所见都是重影,头痛欲裂。

    早朝前,他一如平常喝了母后宫中送来的药,一踏上朝堂,他正瞧见五弟也刚喝完母后宫中送来的药,他正瞧着五弟将手中的药丸递送给下人,孝成礼还没走出一步,就眼前一黑,便倒地不起。

    “咳咳咳。”他用巾帕抵住嘴,猛咳一阵后,他皱眉得见那巾帕上落了血。

    这今日一剂药,怕是准备要了他的命。孝成礼如此想到。

    今晨喝的那药,比往日甜些,却是已准备要了他命的。

    孝成礼笑笑,却是笑母后已经这般急不可耐。

    “圣人昨日还好好的,今日就成了这样。”贴身侍女急急忙忙地同太医讲着话。

    太医皱着眉正要讲话,却见长空道人走了进来,连忙拱手退下。

    那些太医退下后,侍女们竟也悉数退下。

    “请圣人福安。”长空道人隔着窗前的垂帘向孝成礼请了安。

    “嗯,免礼吧。”孝成礼刚刚咳出血,喉咙间都是沙哑的。

    “太后召了五王爷,特令贫道来看望圣人。”长空道人恭恭敬敬地说道,他挥挥手,殿内侍从都退了出去。

    “还没死,让她莫。”孝成礼捏紧了手中那块巾帕。

    “自然,太后不着急的。”长空道人一步步走到床榻边,他恭敬地将床帘绑好,又向孝成礼行了一礼。

    孝成礼瞥了一眼长空道人道:“做什么?”

    长空道人从袖间抽出一把短刃递到孝成礼面前道:“受太后之命,来取圣人的血肉。”

    “为何呢?”孝成礼望着那柄短刃问道。

    “太后要的,贫道也不知。”长空道人举着短刃又向孝成礼近了一步。

    “朕要见母后。”孝成礼还是不肯接过来。

    长空道人突然一抬眼,用手中短刃刺向孝成礼。

    孝成礼那只藏在被子下的手却也抽出了一把短剑,一下就挡住了对方的攻击。

    那柄剑在他床榻下藏了许久,孝成礼早已猜到还有一日,会有人要在塌前取自己性命。

    “圣人别做无畏挣扎,您喝下的药,熬不过今天了。”长空道人手下的力道加重了一分,孝成礼身形抖了一下,双臂加大了力度死死挡住了长空手中的短刃。

    “咳咳咳。”孝成礼忍不住喉咙间的干燥,咳嗽了起来,没有巾帕来遮掩,咳出的血就顺着嘴角向外流出。

    “贫道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还没有用什么力气,圣人就别抵抗了吧。”长空脸上带着洋洋得意的笑容。

    他手臂觉得越来越无力,眼看着那短刃戳的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目光却落在了长空身后。突然一笑道说:“是吗?小龙王都从梓阳殿里跑了,你不知吗?”

    那长空愣住了,手下也突然少了力气,孝成礼立马反手一击,打掉了长空手上的刀,用自己的短刃直上了长空的喉结处。

    长空却了然笑笑道:“我竟中了圣人的诈,长空实在惭愧,可惜,贫道出了这把短刃还有无数能取了圣人骨血的物件。”他不知孝成礼突然为何说这话,他只觉得孝成礼在骗他。

    孝成礼便见长空从袖中又甩出一把锯齿小刀,挥着便要向孝成礼刺去。

    可那只握着刀的手却在半空中被另一人抓住了。

    长空愤而回头却与那双带着戏谑的双眸对上,那本虚弱无力的小龙王,正意气风发地立于他面前。

    “你···”长空话都没说完,便被鸣玗甩出去了。

    “你这老儿,见了你龙爷爷,一个磕头都没有的吗?”鸣玗双手环在胸前笑道。

    “你怎么得了龙筋?那东西藏在何处,我都不知,你怎么···”长空大口喘着气,双眼瞪大,满是惊惧。

    “你这半葫芦的傻道士又知道什么呢?”鸣玗一挥手,长空就发觉自己四肢居然就像被浆糊黏上了一般,任他如何发力,都摆脱站不起来,四肢紧紧贴在了地上。

    鸣玗哼一声:“你龙爷爷我不吃你,你就糊在这地上饿死吧。”

    孝成礼咳嗽个不停,但却也站起身来,从一旁扯过一件大氅披在了身上。

    “和我走,我带你出去,我护着你。”鸣玗倒是一把抓起了孝成礼的胳膊就向外奔。

    任凭长空在身后怎么叫喊。

    鸣玗本追随那股气味而去,却又觉得长空来此,还把那么多人调走,想他必是怀有恻隐之心,鸣玗便折返回来,也正巧遇到这一幕,再晚一刻,这孝成礼估计就凉成尸体了。

    只是那股味道,鸣玗闻着越来越浓烈了。

    “你怎不问,我怎么得了龙筋跑了出来?”鸣玗见孝成礼瞧见自己,眼底下竟没有一丝困惑与不解,仿佛自己能出梓阳殿这事儿,孝成礼早已料见一样,。

    孝成礼跟着鸣玗出了殿,整个殿内殿外都已被调遣的空无一人,看来今日就是要他命的。

    “你是小龙王,这区区一间梓阳殿,怎能永远困住你?”风吹在身上,孝成礼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呼出气时,犹如砂砾割过吼间。

    “是一狐妖帮我取了龙筋,不过看他道法,大概是将成仙的狐仙了。”鸣玗拍了拍孝成礼的肩膀,孝成礼竟觉得身上发起了热,不那么冷了。

    “狐妖,竟是狐妖,他竟能寻到你龙筋被藏在了何处,也是不简单。”孝成礼却还是缓不过来,他只觉得四肢虚弱无力,是人是妖或是仙,他都已无力去想了。

    鸣玗却眯着眼睛,眼神盯着不远处:“狐妖最懂狐妖,更何况那助我一臂之力的久无乐是道行更深的狐,对付一只九尾狐狸,找一件被道行稍浅的同族藏起来的东西又有何难?”

    孝成礼皱着眉,他听得懂鸣玗话中意,藏起龙筋的也是狐妖,而藏起龙筋的便是他的母后。

    “母后是狐···”孝成礼话还没讲完,就见鸣玗一个闪身飞了出去,他手中燃有一束蓝火,他对着空中一掌拍下去,却响起有如琉璃震碎一般的声音。

    孝成礼见眼前景如镜碎,那被打破的封界之后,竟另一幅光景,只见那殿前广场上站着无数手执拂尘的道士,而顶头站着的那华服女子,明明已有五十岁,却肌如少女。

    “妖狐!”鸣玗斥责一声。

    孝成礼愣站在了原地,他与母后对视一眼。

    那女人眼中生分的眼神,完全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儿子。此刻的她对于孝成礼而言也无比陌生,这女人事到如今,连装都不肯再装了。

    “哀家正说,谁能从我的宝库中偷去龙筋,竟是久无乐那欺师灭祖的东西,不过,小龙王得了龙筋,也尚未恢复,我杀了你也不在话下。”那女人说话慢条斯理,言语间也只忙着整理她自己的衣裳。

    鸣玗哦一声:“你取血肉我能理解,可你竟要取那竖子的血肉作甚?”鸣玗手指还指了指背后的孝成礼。

    那女人笑道:“小龙王都闻出来了不是吗?孝成礼不是我生的,孝成泽才是。我用龙血滋养我那半妖的儿子,以强其筋骨、增其法力,如今只要一点点我们这圣人的血肉,就能让我这半妖儿子变成他的模样,替了他。”

    “狸猫换太子的可笑伎俩,也就你这狐妖好意思往人前讲。”鸣玗嘴上讲着话,却扬手向那女人攻去。

    却只见那些道人,忽一同挥动拂尘,那些拂尘扬起的风竟如一道屏障,全然挡住了鸣玗的攻击。而鸣玗刚得龙筋,力道完全把握不住,竟直直被弹回去,狠狠甩在了地面上。

    那骨头与地相碰的脆响,听得鸣玗觉得自己死定了。可他是龙,骨如钢铁,摔得屁股疼些,竟无大碍。

    “这些道士是何人?”鸣玗缓缓起身,他伸手拦住了想要上前一步的孝成礼。

    孝成礼道:“你听。”

    鸣玗这才听到身后的殿中忽传来鸟叫之音。

    那鸟叫犹如幼鸭啼叫。

    “你还养鸟了?”鸣玗侧目看向孝成礼。

    孝成礼却眉头紧蹙,望向那高坐的女人。

    只见那女人挥挥手,身后殿内有瓷瓶被撞到之声。

    孝成礼一把推开鸣玗,二人向左右闪开,就见殿内忽冲出一物。

    竟是长空,可人身却已变成了通红的鱼身,鱼身无鳞,但那张脸却还是长空自己的脸,他口中已无人言,而是发出如鸭般的叫声。

    他在空中飞起,身上的黏液也滴落在地上,在地上划出一道水痕。

    “是赤鱬。”鸣玗从手中甩出水剑,那剑身直直插入了长空的鱼身上,他惨叫一声,远处的女人也松了手,长空直坠落地,落地之瞬化为水渍。

    “小龙王竟还知赤鱬?”远处的女人笑道。

    “赤鱬不就是你们青丘山的名产吗?鱼身人面,体覆黏液,可化人形,却无妖气。你们青丘的狐不常吃了赤鱬,掩了妖气,去吃人吗?”鸣玗与那长空接触了数次,却也未曾发现对方不是人。

    那女人却摇摇手道:“小女子不过就是数十年前被先帝选入宫中,只因与成礼母亲长相相似。可这人间太好了,我舍不得回了,便想都占过来。”

    她一字一句,语气轻缓,抑扬顿挫,语调百转千回。

    “围在你周围的也不过是些赤鱬?你真当我杀不了他们,杀不了你吗?”鸣玗话音刚落,就听见孝成礼一阵猛咳,他唇齿间流下鲜血,面色惨白。

    “就如小女子我替了成礼的母亲一样,成泽也会替了成礼。这些赤鱬自然挡不了小龙王,我也无须出手,但您是真出不了小女子这个阵。更何况,中了毒的成礼活不过今日了。”说罢,那女人又一挥手,身边围着的道士皆化为烟尘散去,她下了轿辇,那华衣下露出那雪白的九条狐尾。

    鸣玗走到孝成礼身边,他伸手扶住孝成礼,对方咳下的血都落在了他的手背上,鸣玗侧脸瞪着那女人道:“你是何人?”

    那女子微微俯身行礼道:“久瑶,青丘的九尾小狐。”

    “你也姓久?那久无乐?”鸣玗道。

    “久无乐乃是我的小师叔,只是他离经叛道,背离师门。谁能想到,他竟帮你从我这里偷走了龙筋。”那女人指尖的红色让人恍惚间以为是沾了血。

    “就算他帮了我,你们又是一门子弟,我也不会手下留情。”鸣玗说话间就提掌飞身而去,可他却不想那女人居然不躲,结结实实地挨了他的一击。

    久瑶身形一钝,鸣玗一掌拍在她的肩上,她脚下发力稳稳站住,眉头微微一蹙。

    鸣玗却点地而起,他忽然明了,转头看向孝成礼,却见他被一脖颈上环着兽圈的五尾狐狸用爪摁住。

    那狐狸体型庞大,五条尾巴高高扬起,它把自己的血盆大口向已昏厥过去的孝成礼打开。

    鸣玗扬袖就要扑过去,却被久瑶抓住了脚腕,那女人一发力,竟把鸣玗抓扯了下来。鸣玗跌落在地,久瑶用狐尾将鸣玗四肢囚禁在地。

    “孝成泽!”鸣玗侧目看着那五尾狐狸就要一口咬下孝成礼的脑袋,他一声喊,那五尾狐狸缓缓抬头看向鸣玗。

    久瑶却呵一声道:“你竟知道他是谁?”

    “喝了我的血,我还闻不住他是谁吗?”鸣玗就见那五尾狐狸向自己冲来,它长着大嘴,眼神里都是凶狠,它似乎想扑过来把鸣玗的喉咙咬断。

    但明明久瑶就在自己身边,那孝成泽居然还敢冲过来。

    果不其然,久瑶一把松开了鸣玗,跃身而起,要躲避孝成泽。

    那狐尾一松开自己,鸣玗就翻身一跃,跨坐在了那五尾狐狸的身上,他一把抓住了那狐狸的耳朵,只见孝成泽瞬间暴躁,大声地叫喊起来,他伸出爪子想要把身上的鸣玗打下来。

    “臭女人,你这儿子怕是现在连你的话都听不进去,已经疯了吧。半妖,呵,食我血肉,自然会发癫。”鸣玗眼看那巨爪就要拍向自己,他腾空而起,落在孝成礼身边,他扶起那缓缓醒来的人。

    “那是五弟?”孝成礼浑身无力,他都能感觉到自己五脏六脾的衰竭,他用手撑着鸣玗,目光里却全是眼前那只巨大的五尾狐狸。

    “是,不过是尾巴数都没长全的小狐狸,你龙爷爷我一掌就能把你掀翻。”鸣玗挡在孝成礼身前,伸手递给了孝成礼一块新的巾帕。

    “你可撑住了,我把你这假妈和疯弟弟掀倒了,带你回龙宫解毒。”鸣玗那一身龙甲化成的衣衫,在日落前最后的余光下熠熠生辉。

    久瑶却立在五尾狐狸的身旁,她摇身一变,也化为九尾狐狸,只是母狐从来都比公狐小许多。

    “怎么着?母子局?”鸣玗话还没说完,他又攻了出去。

    那五尾狐狸虽道行浅,可却服用了许久的龙血,法力之威远超身边的母亲。

    久瑶见鸣玗攻过来,她却先飞扑向鸣玗,鸣玗一个闪身,却正巧本孝成泽扑住了,那沉重的狐狸爪子摁在鸣玗的胸口。

    鸣玗本就身子亏损许久,重压之下,就算是龙甲化成的外衣也挡不住,他嘴角间也流下鲜血。

    鸣玗在狐狸爪下化为龙身,腾跃而起。

    孝成礼第一次见到龙,见到那蓝鳞金光的龙,日暮垂下,那龙已用身如蛇般缠住了那五尾狐狸。

    孝成泽被龙身紧紧缠住,他呼吸渐促,只得仰天长啸,那母狐在一旁耸起背脊,伸出利爪,口中是呜咽威胁之声。

    孝成礼握紧了手中的巾帕,那巾帕里夹着一张梅花笺。

    那九尾狐狸本正对着鸣玗发出叫喊,却忽然转身向孝成礼扑去,孝成礼足下踉跄,摔倒在地,眼看久瑶扑来。

    那巨口张合,却咬在了孝成礼的胳膊上。只因是龙用嘴扯住了那九尾狐狸的尾巴。久瑶怒喊一声,翻身要攻鸣玗。

    而五尾狐狸也挣脱了龙身的束缚,张开口咬住了鸣玗的尾巴。

    孝成礼用尽力气怕了起来,他送巾帕中取出那支梅花笺,揉碎在掌间。

    那梅花笺上的‘久无乐’,不就是刚才鸣玗口中提到的名字。

    孝成礼听得鸣玗哀嚎了一身,转头就见久瑶咬住了鸣玗的脖颈,那原本腾跃在空中的龙,已摔倒在地。

    那五尾狐狸松开龙尾,他扑向自己的兄长。

    而孝成礼就站在那里,眼看着化为狐狸的弟弟向自己扑来。他不是不知闪躲,而是全身都已无了力气,他不停地咳嗽着,就似生命之烛已奄奄一息。

    孝成礼却反向冲向久瑶,那巨大的狐狸咬在龙颈之上,两只前爪都紧紧摁住了鸣玗,而且鸣玗的呼吸已乱,他被咬着脖子,动弹不得,只得瞧见孝成泽向孝成礼扑去,那五尾狐狸张大嘴向爱了自己多年的亲哥哥扑去。

    孝成礼望着那扑来的白狐,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句:“孝成泽!”

    那白狐竟真的停下了脚步,可却不是它自己停下的,而是被一条长绳紧紧勒住了脖子。

    久瑶也愣住了,她抬头看向天际,只见那白衣白发的久无乐紧紧抓着那一根束妖索。

    就在久瑶愣神那一刻,鸣玗化为人形,逃出她的口中,鸣玗脖颈与脚踝处都是一片血肉模糊,他踉跄着跑到孝成礼身边一把拉起来了对方。

    “可还好?”鸣玗问道。

    “你可还好?”孝成礼将手中的巾帕塞回到了鸣玗掌间。

    “好久不见啊,小师叔。”久瑶也化为了人形,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久无乐。

    “哟,久瑶啊,今早拿龙筋的时候没和你打招呼,你就生气到连小龙王都想杀了啊。”久无乐拽着那束妖索,孝成泽一步都动弹不得,只得在原地低声嘶吼。

    “这就是你养的儿啊?这哪里还像是个狐狸,不知者还便以为你生了只狼。”久无乐踩云落下。

    “你背叛师门,有何资格教训我?”那久瑶变幻出狐爪向久无乐扑去,久无乐双手拽着束妖索,他不去挡,却已有人替他挡下。

    一把抓住久瑶的那人,鸣玗却是认得的,那额间勾着金银二色云纹的人,世间唯有一位。

    “长怀。”鸣玗唤出天界二太子的名讳。

    长怀一甩手,久瑶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抬头仰望那位二太子,双目中皆是惧色。

    她那不从妖道的小师叔怎能认得天界的长怀太子?那是帝君的二子,那是曾踏破妖族的清源天君的亲传弟子。

    “鸣玗啊,你怎连这样一个小小狐妖都治不下?”长怀瞥了眼久瑶,他便皱起了眉,“你这狐妖,怕是已食千人。”

    长怀伸手便抓住了久瑶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小女子是妖啊,靠食人而活,谁愿和我那师叔一般,非要修仙道。师祖都说了,小女子我食万人就能比肩神灵,他修万年都成不了上仙。”久瑶笑着,说话间却显女儿娇态,似是长怀抓疼了她。

    那被束妖索所缚的孝成泽见母亲被长怀抓住,便更加狂躁,他奋力挣脱,却不想那束妖索越来越紧。

    “满口荒唐言,我就亲自动手送你上黄泉路吧。”长怀手下一发力。

    “啊!”久瑶惨叫一声,她腕上已燃起大火。

    “三昧真火,我不让灭,不会灭。”

    长怀还不松手,久瑶跪倒在地,强忍着痛,双目一抬,眼中含着泪,瞪着久无乐道:“师叔,我可不悔。”

    “不悔?把你儿子这般,你也不悔?”久无乐却是难得的面露严肃之色,他拉了拉束妖索,那孝成泽叫声凄惨。

    久瑶眼眶已红,却咬着下唇摇摇头:“至少,我,差点赢了。”

    她话音落下,长怀松了手,那火便满布她全身,她还未来得及喊叫,便已被真火烧进肉神与精魄。

    “这五尾狐狸,不只半妖,他身上还有你的味儿,本事也不小啊。”长怀拍拍手掌,踱步到孝成泽面前,那五尾狐狸一瞧见长怀,便张开嘴要扑向长怀,却被长怀变幻出的长剑抵住了嘴巴。

    久无乐一收束妖索,那五位白狐竟被变为了一个手掌大的布偶,只是那狐狸布偶表情活灵活现,蔓延怒气,嘴间还戳了根剑。

    鸣玗哼一声道:“他喝了我不少血,自然不同。”

    久无乐则看了鸣玗与孝成泽一眼道:“这五尾狐狸便交给在下,既是同族,在下有法子调教他。只是,他伤了小龙王,且还是圣人您的弟弟,还要听二位的。”

    长怀倒是双手环在胸前,指指孝成礼道:“这个只剩半口气的凡人就是当今凡间的统领者?”

    孝成礼不知眼前这额间金银双纹的男子是谁,只是他能一只手就杀了久瑶,必不是一般仙人。

    “正是,多谢仙人搭救。”孝成礼倒是沙哑着喉咙冲长怀行了礼。

    长怀摆摆手:“罢了罢了,我这不是赶巧去我师父那里,碰到了这狐狸,我师父就让我来给他帮忙,说是帮鸣玗,我自然就来了。”

    鸣玗这才恍然大悟,他以为是帝君寻了久无乐来帮自己,没想到居然是清源天君。

    “劳烦长怀太子了,在下便不去天君处了,还请二太子转而告之。”久无乐笑道,他那头白发倒是随风而扬。

    “好好好,鸣玗啊,你这,没问题吧。”长怀上下打量着血淋淋的鸣玗道。

    鸣玗啧一声道:“管你何事?回你天宫去。”

    那边长怀竟和鸣玗吵起嘴来。长怀也很清楚,鸣玗其实是自己的弟弟,这事儿也不是听鸣玗说的,而是师父沽酒独酌、自言自语时偷听来的。

    而孝成礼则向久无乐行了一礼道:“愚弟便交给您了,他本性不坏,还请您好生教养。”

    久无乐则爱抚着掌间的狐狸布偶道:“圣人心胸宽广,在下定当鞠躬尽瘁。”

    孝成礼正点点头,还要讲话,却眼前一黑,又瘫倒下去,他只听得,耳边有鸣玗大喊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