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坠落深渊
第一百二十六章 坠落深渊 群魔见到靖太昌神色颓靡，双目似睁非睁，心中都起了疑虑。 裴雪红眼见军心不稳，大喝道：“你们此刻擒拿盟主，是想借机要挟无涯盟吗？盟主的计谋早就安排妥当，就算他本人不在，一定也能顺利实施，逢凶化吉。再说盟主他老人家一声不发，谁知是不是已经给你们害死了？我等岂能受你欺诈？” 方云漪说道：“严圣仙，劳你解开他的哑穴。” 闵莲君把靖太昌脑袋一摁，送到严惟洲面前。严惟洲一手扣着陆月归，另一手轻轻一戳，当即解开了靖太昌的哑穴。 闵莲君又把靖太昌的头掰了起来，靖太昌眯着绿莹莹的双眼，涣散无神瞧着远方。 方云漪说道：“靖盟主，你劝你的人快点投降罢。就算你们无涯盟人多不怕死，但狼蛇两军汇合之后，军容何等昌盛，你们一群武夫如何能够抵挡？这些人都是你的属下，无端端被你拖入这些是非之中，你也够了罢？何必白白杀伤这许多性命？” 过了片刻，靖太昌逐渐恢复清醒，深深吸了一口气，呼吸声粗重浑浊，冷冷说道：“为人君者，难道不就该如此心狠手辣？否则怎能忍心把千千万万生灵送上战场拼杀，就为了自己夺得皇位霸权？” 裴雪红喊道：“盟主，你老人家身子如何？” 靖太昌说道：“我好不好都无关紧要！今晨香主大会，裴香主已经将我的命令传给你们，你们须得各自行事，赶紧回到自己位置，领兵抵御外辱，不必理会我的死活！” 裴雪红迟疑道：“这……”黄泉娘子看见邢世柔的尸首暴露在瓢泼大雨中，不禁面露悲色，颤声喊道：“他们……他们害死了邢香主！” 靖太昌露出明晃晃的尖牙，恨恨啐道：“那无耻之徒杀就杀了，省得我亲自动手。”又道：“你们还犹豫什么？还不快出去应敌？” 裴雪红踟蹰道：“盟主之命不得不遵，但属下斗胆问一句，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看着龙太子走了？龙太子下山与妖族联军汇合，敌方岂不是军心更盛？” 靖太昌正欲开口，陆月归忽道：“太子殿下，这群魔修不知好歹，咱们只管走咱们的，何必听他们在这里有商有量？前面虽无路可走，后面不是还有空中栈道吗？咱们不如从栈道下山去，只消押着靖太昌断后，无涯盟魔修哪里敢来聒噪？” 方云漪一想到又要站上那条栈道，腿肚子不免有些发软，但眼下那确是唯一退路，转向严惟洲问道：“你说呢？” 严惟洲想了想，伸手拍闭了陆月归的穴道，往方云漪面前一推，说道：“你和闵公子带着姓陆的先走，我押着靖太昌殿后。” 方云漪知道走在后面最是危险，忙道：“不如你——” 严惟洲斩钉截铁道：“我说如何便如何，不必啰里啰嗦浪费时辰。” 方云漪深深望了严惟洲一眼，一把提起陆月归，匆匆走到崖边。闵莲君对严惟洲说道：“你自己保重，别让云弟弟担心。”随即紧跟而去。众狐族侍卫也忙跟了上去。 严惟洲抓着靖太昌的后颈，等着他们一个个都下了栈道，自己最后压阵。 群魔大声鼓噪叫骂：“有种就留下来决一死战，临阵脱逃算什么本事？”“你们耍奸计才擒住了靖盟主，若论真实武功，谁也不是他的对手！”“贼厮鸟不得好死，叫你们一个个跌入鬼门峡谷喂乌鸦。” 严惟洲充耳不闻，雨水顺着他的冷白面孔淋漓而下。群魔挥舞兵器怒骂不休，但始终不敢过分逼近。 方云漪快步走下石阶，那阶梯本来就狭窄高耸，更为雨水冲刷得甚为滑溜。方云漪脚底不断打滑，往旁边深不可测的峡谷看了一眼，气血直冲脑门而来，眼前一片模糊。 闵莲君在后面问道：“云弟弟，你哪里不舒服么？我来监看陆官人罢。” 方云漪抬袖抹了抹脸，竭力调匀呼吸，说道：“无妨，你警惕着那些狐族侍卫，不要让他们动什么手脚。” 闵莲君应了一声，眼中流露出担忧之色。 方云漪将陆月归提在身前，快步奔下所有石阶，深吸一口气，伸足踏上狭窄破烂的空中栈道。大风裹着大雨来来回回砸在脸上身上，连站都站不稳，比昨夜更加凶险万分。 众狐族侍卫一个接一个走下山崖，石阶之上满满当当都是人影。严惟洲一时还不得下来，仍然站在山崖上观望。 方云漪小心翼翼走出几步，栈道木板吱呀吱呀踩得乱响。 陆月归忽道：“太子殿下，在下心里有一事不明，还望太子不吝赐教。那鬼井密室壁垒森严，你究竟是怎么逃出来？” 方云漪也不知怎的，体内气血如沸，始终不能平息，偶然看一眼旁边万丈深渊，更是头晕脑胀，每一步都走得惊险万分，闻言勉强答道：“你现在问这个作甚？等到了安全所在，我再告诉你好了。” 陆月归笑了笑，低声道：“我只是太过在意了。若非你逃脱密室，也不至于打乱我的全盘计划。是不是屠龙圣仙救了你？嗯，这人离开小龙山的时候，我就担心他到处乱跑，或有变数，只是没想到他本领这么大。早知如此，就该趁早把他收拾了。” 方云漪一惊，说道：“你……” 陆月归低垂的火红尾巴忽然高高扬起，一股奇特气味直扑方云漪面门而来！ 方云漪猝不及防吸入那异味，鼻中顿时阻塞难当，胸中无比烦恶，头脑中更是模糊晕眩。 但这股气味却猛地激发了心底一个想法，如电闪雷鸣般直掣云霄，霎时间串连起了前因后果，他惊呼道：“是你！” 他心思急转：“是了，就是这个气味，我曾经闻到过的。问鼎峰上狼哥哥们向我求婚，陆月归曾赠我一柄玉如意作为贺礼。陵哥说那上面的狐狸味道，他很不喜欢。只因我当时封印未曾解除，五感不如妖族敏锐。虽然那股味道钻入了鼻中，自己却意识不到。不过，身体终究是留有一分微弱的记忆。 “后来我与陆月归从未近身相接，直到那夜营地中，有人偷袭我和莲哥哥……那时我已恢复龙身，故而清楚闻到了他的气味，只是没能和玉如意的气味联系在一起——是他，原来是他！” 这些念头在方云漪心中只是一转，他就头重脚轻站立不稳，手臂无比酸麻，不得不放脱了陆月归。 原来陆月归虽然穴道被封，但他片刻间用尽全力冲破了下肢一处穴道，独独解除了尾巴的禁锢，这才偷袭得手。他背靠山壁僵立在岩石之上，微笑道：“怎么太子还记得我的气味？陆某人可真是荣幸之至！” 闵莲君在方云漪背后见到异变，惊道：“这是怎么了？” 方云漪圆睁银色龙眸，又是惊怒又是眩晕，伸手拔出腰间长剑，可是五指拿捏不住剑柄，嗖的一声，长剑直入山崖之中，接着陆月归尾巴又是一晃，方云漪身子摇晃，一头栽下栈道！ 闵莲君大惊，喝道：“云弟弟！”连忙俯身伸手，一把抓住了方云漪的右手。 但是方云漪去势太急，竟把闵莲君也拽了下去。闵莲君身子猛然下坠，情急之下反应奇速，急伸左手扳住栈道边缘，双臂拉扯得一阵疼痛，他咬紧牙关，死死扳住栈道不放手。 两人便如串在一条线上的两只风筝，挂在栈道之外晃晃悠悠，大风大雨中随时都要跌落。 陆月归低头看着两人狼狈情形，笑道： “太子可是急着要去西方极乐世界，见一见龙帝龙后？微臣少不得帮你们一把。”斜溜橘红狐眸，冲后面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那侍卫应道：“是！”一步上前，重重踏住闵莲君的手指，足尖左右旋磨，踩得闵莲君的手指奇痛钻心。 闵莲君大怒，竭力仰起面孔，沉重雨滴迸溅在他脸上，怒喝道：“好个胆大包天的乱臣贼子，我们早就知道你们狐族狡狯奸诈，没有一个好东西！”说着手腕一翻抓住那侍卫的足踝。 那侍卫大惊失色，连忙转身攀住山崖。闵莲君借力猛挥右臂，要把方云漪抛上栈道。这么一来，他自己十有八九要跌入悬崖，他可全然不在乎了。 陆月归笑道：“好个冥顽不化的忠臣，你就给太子陪葬罢！” 再后面一个侍卫拔剑猛挥，一剑砍断了前面那侍卫的双手，喝道：“下去罢！” 鲜血狂溅如泉，那侍卫扬声惨呼，身不由己往后栽倒，闵莲君再借不得力道，于是三人一起坠落深渊。 陆月归凝目看去，三人瞬间化为三个小小黑点，急速坠入鬼门峡谷，转眼就消失在烟雨云雾之中。 严惟洲的视线为山岩人影所遮蔽，只见最后一个狐族侍卫也走下石阶，他刚要跟上，忽见三个人拉扯着跌落峡谷，其中一人赫然是方云漪！另外两人依稀是闵莲君和一个侍卫。 严惟洲瞳孔一缩，一个箭步冲到山崖最边缘，单膝跪倒，冲下面喊道：“方云漪！” 冰冷大雨倾盆而下，万仞绝壁岿然不动，仅听得回声隐隐传荡：“方云漪……云漪……”无比缥缈，无比空虚。 严惟洲怔然无语，望着空落落的峡谷，心里也空落落的，暗想：“他死了。” 耳边雨声潇潇，越来越响，终于凄切雨声盖过了了天地间一切声音，仿佛整个人沉入万丈湖水，不断坠落下沉，直至湖水幽暗深处。 陆月归听到山崖上传来严惟洲的喊声，忙道：“快走！”他此刻四肢穴道未能解开，一名侍卫连忙把他托起。众狐族顾不得栈道凶险，一个挨着一个快步往下直奔，生怕屠龙圣仙追了上来要他们偿命。 那边山崖上，裴雪红忙向左右道：“你们去救了盟主回来！”两个香主抢上前去，左右架起靖太昌，又飞速奔回群魔之间，回头看去，严惟洲一抹黑色身影仍然跪在崖边，一动不动。 群魔心中都道：“好险！幸好这家伙震惊过度，无暇理会，否则怎能如此随随便便救回盟主？” 两个香主将靖太昌放在一节儿树根上，裴雪红、黄泉娘子在他身上到处拍捏揉按，尝试百般手法为他解开穴道。 可严惟洲内力精深，点穴手法又是华虚门正宗功夫，二魔忙得满头大汗，一时无法全部解开。 靖太昌抬起碧绿豹眼，虚弱无力望向前方，说道：“大敌当前，你们拖拖拉拉就不知道办正事，他、他的魔气……” 群魔回头看去，不由得大惊。 只见朦胧雨幕之中，严惟洲身周魔气散逸，一缕缕漆黑魔气缭绕盘旋。他一言不发，顺手拾起一柄长剑，白玉般的手指骨节分明，一节一节紧握剑柄，慢慢站起身来。 裴雪红急道：“大伙儿并肩子一起上！今日不论是谁杀了屠龙圣仙，盟主立刻大大抬举他，重重有赏，重重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