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一路往南
第六十六章 一路往南 赵龄希接着说道：“后来我又想，就算云儿是私生子，闵惊鸿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又是替云儿封印妖丹，竭力隐瞒身份；又是把他托付给传蔼收养，远渡山海送到中原去避难。” 闵莲君暗暗松了一口气，说道：“家父家母情义深重，便如方大侠贤伉俪一般恩爱。家母不幸病故之后，家父鳏居至今，从未有过续弦之意，私生子之说实是无从谈起。” 赵龄希点点头，说道：“所以云儿的生身父母到底是谁，我至今都没琢磨明白。我只知道，云儿是妖族，他的生辰是十八年前的春天，还知道他的封印和闵惊鸿有莫大关联。” 元虹想了想，说道：“除了龙族之外，蛇族从不把其他妖族放在眼里。闵族长既然对云儿这么小心保护，那云儿必定和蛇族或龙族大有干系。” 赵龄希说道：“老大说的极是。我也觉得，云儿要么是蛇族，要么就是……就是龙族。” 她用力捏住了方云漪的手掌，说道：“不论云儿是什么身份，他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不能让人害了他。” 方云漪嘴角露出浅浅的小梨涡，伸臂搂住赵龄希的脖颈，笑道：“娘亲！” 赵龄希也笑了笑，又正色道：“传蔼告诉我，云儿一天天长大，封印会渐渐失去效力，所以他苦心钻研出逍遥妙玄功，让云儿自幼练习，这样云儿就能用自己的内力，不断加固自己的封印。而这一切，云儿自己都懵然不知。” 元虹说道：“伯父伯母从南疆抱养了一个孩子回来，这些年来，难道从没有人起过疑心么？” 赵龄希说道：“朝天教的人都知道我怀有身孕，却不知道我这个亲生孩子意外滑掉了。人妖大战结束之后，哥哥曾来梨花坞找过我一次，他看到云儿，理所当然以为云儿就是我私奔之时怀的孩子。我们也就顺水推舟，给他来个默认。 “哥哥当年苦苦劝我回问鼎峰去，我坚决不肯，哥哥也就罢了，云儿的事就这么遮掩了过去。 “我们一家三口住在梨花坞，无忧无虑清清静静。要不是三年前传蔼飞升坐化，哥哥强行把云儿带回问鼎峰……唉，想必我们会一生一世快活厮守。” 方云漪听得眼圈儿泛红，转过脸去强忍泪水。 赵龄希说道：“云儿，你身上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东迦罗立即上前为方云漪把脉，说道：“方少侠心神激荡不安，又牵动了丹田内伤，须得好好休息养神，切记多思多虑。” 万俟兄弟忙把方云漪抱回内室，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余人也都跟了回来，满满挤了一屋子。 方云漪小腹沉甸甸的仿佛坠着一块大石头，痛楚一阵阵席卷全身，好不疼痛难挨。 他怕大伙儿担心，尽量不露出难受神色，可他眉梢眼角疲倦隐忍，谁都看得出他在遭受巨大痛苦。 赵龄希坐在床畔眼睁睁瞧着，恨不得自己替他承受这些痛楚，垂泪道：“云儿，你此番身受重伤，无药可医。看来只有依东禅师所言，尽快解开丹田的封印，或许还有得救。你这伤势半分也耽搁不得，你略躺一躺，就快快出发去南疆——” 忽听得林中传来嘈嘈杂杂的脚步人声，众人都想：“不好！难道无涯盟群魔去而复还？” 各人呛啷啷抽出兵器，纵身奔到院中，只见一群武林英豪踏着飞花、风尘仆仆而来，领头那人正是朝天教教主赵璋仪，朝天教弟子乌泱泱簇拥在旁，极乐寺弟子则在后压阵。 赵璋仪还未走近院门，便高声说道：“妹子！听说云儿受了重伤，他性命可无碍罢？” 赵龄希神色变化不定，说道：“原来是大哥来了，难怪这么大的阵仗。”归剑入鞘，上前迎接。 群豪相会，自有一番热乱。 严惟洲不愿和中原正道相见，自行到后院回避。赵璋仪进得院中，问起严惟洲在何处，元虹等人也就不提严惟洲也到了梨花坞，只说他昨晚退敌之后就走了。 赵璋仪不再多问，又进屋查看方云漪的伤势。 方云漪本来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此刻被众人吵醒，只得强撑着起身相见，说道：“舅舅来了！对了，你手指的伤都好了么？” 赵璋仪说道：“你这孩子，自己性命不保，还惦记着我的伤势。你放心，我的手指接续得好。华虚门周宗主所赠的蓝鲟髓接骨粉，我每天都好生泡着呢。” 方云漪说道：“那就好！”他实在是体力不支，说了两句话，又闷头睡倒下去。 万俟兄弟在旁看着，都露出疼惜之色。 赵璋仪叹道：“唉，这孩子怎么伤成这个样子了？” 元虹简略说了昨晚大战无涯盟的经过，赵璋仪长吁短叹，又劝赵龄希道：“那些魔头铩羽而归，不日必当卷土重来。你独个儿住在梨花坞太不安全，不如回问鼎峰罢。” 赵龄希脸色倔强，说道：“这话你三年前就说过了，我当时就不听你的，现在更不会听。” 赵璋仪说道：“就算你自己不怕死，难道你也不管云儿的死活了？他受伤这么重，梨花坞地处偏僻，并无良医良药，如何能够医治？岂不耽误孩子一生？” 元虹正要说话，赵龄希抢着说道：“闵公子方才言道，蛇族有一种活死肉骨的仙药，专治气海内伤，定能救云儿一命。你来之前，我们正商议着，大伙儿要快马加鞭赶去南疆，由两位万俟王子出面求药，又有闵公子在旁作保，闵惊鸿肯定愿意惠赠灵药，那样云儿不就有救了？” 众人听赵龄希的口气，就知她不愿把方云漪的身世说给赵璋仪听。各人方才都发誓保密，闻言也都闭口不言。 赵璋仪半信半疑，沉吟片刻，说道：“云儿是你的孩子，你自己拿主意就是。但是无涯盟群魔窥伺在侧，此去南疆一路上必多凶险，只怕万俟王子、闵公子应付不来，好生让人放心不下。” 赵龄希说道：“那大哥以为如何？” 赵璋仪说道：“云儿是我的亲外甥，我本该亲自带人护送，只是无涯盟爪牙极多，频频骚扰中原地方百姓，眼下事务繁多，我抽不开身——” 赵龄希说道：“你是大忙人，当然不能劳驾大教主亲自护送云儿一个小孩子。 “更何况，倘若中原群雄千军万马浩浩荡荡杀到南疆，一来让妖族瞧着内心不安，恐生猜忌事端；二来群雄行军动静太大，委实引人注目。无涯盟要想跟踪暗害，那可再轻松不过。 “所以照我说，索性就让他们几个年轻人结伴上路罢，脚步又快，又能掩人耳目。” 赵璋仪点点头，说道：“他们带的人手要是太多，固然喧哗骚动，但要是一个人也不带，未免太过托大。最好是有一小队武林好手保驾护航，再有一位得力之人打点协理。只是这个人选，还需要细细斟酌——” 东迦罗笑道：“若是赵教主和方夫人信得过贫僧，贫僧此刻手下倒是带了十几名极乐寺弟子，愿意护送方少侠、闵公子还有两位狼王子前去南疆求药。” 赵璋仪大喜，说道：“东禅师乃极乐寺七大高手之一，身份贵重，名动江湖，怎敢劳烦东禅师护送云儿远去南疆？” 东迦罗笑道：“赵教主不必说这些客套话了。我和方少侠一见如故，若是不能看见他疗愈内伤，我总是悬着心不能放下。老实说，就算你们不许我去，我本来也要死乞白赖跟着呢。” 赵璋仪捋须笑道：“东禅师大仁大义慷慨相助，有谁会不答允？” 万俟兄弟在旁默然不语。 东迦罗客客气气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定当全力护得方少侠周全。”又目光炯炯望向万俟兄弟，说道：“两位王子不会介意贫僧同行罢？” 元虹淡淡说道：“舅舅既然有了主张，晚辈自当听从。” 赵龄希和东迦罗相识不到一天，但见东迦罗对云儿十分关心，能够多一个人保护云儿，她当然为孩子高兴，只是担心万俟兄弟多心。 她转念又想，这等儿女情爱之事，长辈多管闲事又有何用？不如少说两句，眼下救命要紧。 赵璋仪说道：“南疆小龙山与中原相隔万里，事不宜迟，大家就快些出发罢！” 东迦罗当即出去安排人手，极乐寺弟子听说要护送方少侠去南疆求药，一则极乐寺最近和朝天教来往密切，二则又知东禅师对这位方少侠颇为关怀，群弟子尽皆领命，纷纷忙着套车备马，打点粮草行李。 赵龄希让万俟兄弟和闵公子出去歇息，她独个儿关上房门，轻轻摇醒了方云漪，悄悄叮嘱道：“云儿，我现在就把妙玄心法的口诀都传给你。你解除封印之后，若能保住身体痊愈无恙，你可得好好想一想，你还要不要再加上封印，还要不要练逍遥妙玄功？你已经是大孩子了，这辈子是做人还是做妖，你自己定夺罢。”想到方云漪命运多舛，不禁心酸堕泪。 方云漪温言答应下来，赵龄希当即背诵妙玄心法口诀，方云漪反复诵读几遍，也就记住了。 赵龄希又为他讲解练功的难点，过了一会儿，东迦罗便来敲门，说道：“方夫人，方少侠，外面一切都打点妥当，咱们这就走罢。” 赵龄希说道：“来了！”连忙照顾方云漪起床出屋。 极乐寺弟子已经将车马准备齐整。东迦罗说方云漪身子不好，就把自己所乘的那辆华贵马车，让给方云漪起居。 元虹向东迦罗道了谢，重陵把方云漪扶上马车安卧。余人各自翻身上马。 赵璋仪、赵龄希出来相送。方云漪掀开车帘，说道：“娘，我们都走了，你不如跟了舅舅回问鼎峰去。你一人住在这里，我实在担忧。” 赵璋仪说道：“无涯盟群魔不知是何动向，只怕还要来梨花坞骚扰生事。我会带人留守在梨花坞，你就放心去罢。” 赵龄希笑了笑，走到车下低声说道：“傻孩子，你舅舅大队人马杀到梨花坞，难道拍拍屁股就走了吗？他肯定要在这里守株待兔，专一盼着诛杀群魔，扬名立威呢。” 方云漪这才放心，伸出手和赵龄希握了握手。 赵龄希怕自己不舍得，狠下心来推开了方云漪，重重拍了拍马车，说道：“去罢！” 万俟兄弟骑马守卫在马车两侧，说道：“伯母放心，我们一定保护好云儿。” 闵莲君戴上兜帽，骑马过来告辞，赵龄希忍泪含笑答允。 东迦罗一声令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南出发。 车声辘辘马萧萧，方云漪昏昏沉沉躺在车里，身上又疼又累，当即昏睡过去。 万俟兄弟不时进来看视，方云漪偶尔醒来，万俟兄弟就照顾他饮食擦洗。如此昼夜不停赶往南疆，过了三两天，方云漪的精神才逐渐好转。 这一日傍晚，行到一座大市镇，方云漪听见市集繁华热闹，忍不住披衣坐起，掀帘看望。 万俟兄弟看他今日兴致勃勃，心里都很欣慰，分坐两旁陪他闲谈。 三人聊了一会儿，方云漪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屠龙圣仙去哪里了？” 元虹说道：“我们出发之前，我去梨花坞后院看了一眼，严大侠已经不在了。不过我想，他很挂记着你的身世，恐怕会暗中跟随我们去南疆。” 忽然马车前室轻轻一沉，东迦罗提着食盒掀帘进来，笑道：“方少侠今天精神头倒是好。” 方云漪微笑说道：“东禅师，这一路可辛苦你了。” 东迦罗笑道：“南行路上风景如画，赏心悦目，有什么辛苦？” 他盘腿坐下，打开食盒，一阵热腾腾的香气飘满全车，说道：“方少侠肚子饿了罢？你这两天清汤寡水，没好生吃过东西，我特意让人准备了些荤腥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