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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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日暮西沉,铺在无垠草原上宛如一条长长银带的蔚水河面被染得通红,此时岸边正聚集着两队人马。 翟耀下马走到一辆雕木马车旁,伸手扶着长乐公主和阿鹿从马车上下来,已经等候多时的另一支队伍,为首的是一个面容俊朗穿着明光铠的年轻郎君,他带头上前行礼。 “梁国使者武安侯萧长林率部下见过右贤王……” 翟耀抿了抿唇:“孤同大梁交好,如今匈奴内乱将母亲和阿姊托付于你们,希望你们能好好照顾他们。” 翟耀说完话就沉默了,他心里很不好受,现在左贤王正要将他斩尽杀绝,草原上正值腥风血雨。 左贤王除了本身自己的兵马背后支持他的还有左贤王母亲部族呼洐氏和大部分老单于的旧部。 而自己除了结盟的梁国就只剩亲梁的匈奴部族愿意跟随自己,抛开大梁的帮助,匈奴有三十万控弦之师,他这加起来也只有七万为自己所用。 敌众我寡的状态下,为了保护母亲和阿鹿更是为了自己,他上书梁国朝廷说明困境。 大梁天子派来使者欲接走他的亲人安排到京都长安保护起来,他这一次算是和梁国绑在一起了。 “右贤王勿要忧心,公主是匈奴的阏氏更是梁国的公主,血浓于水,梁国是不会亏待亲人的。”看出翟耀的不安武安侯朗声劝慰道。 阿鹿看着两个人的对话觉得极其无聊,攀着母亲长乐公主的臂膀撒娇:“母亲,阿鹿不想去梁国,阿鹿喜欢在草原上骑马。” 萧长林转头微笑道:“阿鹿公主,大梁京都长安是天下最繁华的地方,长安城外还有一大块风景优美的皇家林园,也可以供你肆意驰骋。” 这个梁国来的武安侯萧长林面容俊朗气度凌云,说话又令人感觉如浴春风似的舒服,多日脸色阴沉的阿鹿终于展开一丝微笑,心中因为萧长林的话对长安生了几分期待感。 长乐公主听到阿鹿的撒娇,有些憔悴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阿鹿不喜欢长安的话,以后再等你王兄将你接回草原,你现在要回长安,见一见你的外公外婆。” 阿鹿呆了呆着急得要哭出来了道:“母亲,你不和我回长安吗?!” “母亲?!”翟耀也没想到二十年来一直心心念念做梦都想回去看一眼长安的母亲在此时竟然退缩了! 已经换上梁国宽袍长袖公主礼服的长乐公主一步一步走到蔚水岸边,过了蔚水便是一座梁国最边境的城市,眺望着故国的方向,风微微吹乱了她的秀发,绯红的夕阳照亮她沉寂的眼底。 她少女时期嫁与那人为妻,恩爱不过短短数年,便遭此劫难远嫁匈奴,而那人也已经死了二十年,面容早已模糊。 唯有午夜梦回时因为那人无论如何也追赶不上的背影令她从噩梦中惊醒,脸上冰凉的泪水还证明着他一直还活在她心里。 她想念长安,那是她长大的地方,她更想念长安那个早已死去的人,那个人曾是她所有的少女情怀。 长乐公主挥退想要跟在她身边的人,翟耀和阿鹿在不远处忐忑不安的看着和平时状态全然不同的母亲。 长河落日望故国泪下,衣簇纷飞残血如落花。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一幕发生了,翟耀惊叫着抱住软下的长乐公主,她的脖颈上的伤口还不断涌出鲜血。 翟耀跪着一手托住长乐公主的身体,另外一只手慌乱地捂住长乐公主脖颈上的伤口,刺目的红让极度震惊的翟耀表情都呈现出空白的状态,他大喊着:“医师呢!快叫医师过来!” 阿鹿几乎是扑到长乐面前大声害怕的痛哭:“母亲,阿鹿不要你死,阿鹿已经没有父王了,不能没有你了。” 长乐公主手上锋利的短刃掉落在地上,翟耀怀里的长乐公主微微睁开眼沾满血迹的手伸向阿鹿,阿鹿抱着母亲的手惶恐不已哭得一塌糊涂。 所有人都已经一片兵荒马乱了,长乐公主又看向萧长林,萧长林走上前在阿鹿身边半蹲下,脸上也是震惊不已。 长乐呼吸微弱,声音更是小得要飘散在风里,她身旁的人都侧耳去听。 “我为王家妇的那几年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候。” “后来我被迫远嫁匈奴,就知道我会有这样的结局,匈奴和祖国有朝一日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我不是殉夫便是殉国。” 长乐眼睛里又落下泪有些怨恨道:“我这一生不过是一枚怨恨的棋子……” 长乐家里教得她温柔淑慧,她隐忍大半生一步都未踏错,如今也任性一回再也不肯面对令人她伤心欲绝的人世间。 翟耀喉咙如哽着一根刺一样,说话几乎是挤出来般困难:“母亲,你还有我们呀!” “你们已经长大了,我总要离开你们的。”长乐摇了摇头眼睛慢慢地没有了神采。 长乐喃喃道:“不要去怨恨他,是我自己的选择……” 翟耀摇了摇头痛苦道:“母亲,你别说了!” 翟耀只觉怀里的身体温度一点点流失,长乐慢慢地合上眼,永远的睡着了。 阿鹿已经哭哑了嗓子,将母亲的手放在自己布满热泪的脸上,企图温暖那冰凉的手。 翟耀抱着死去的长乐呆坐着,血色残阳将场景都融为一片凄艳的红,萧长林看着翟耀大吃一惊失声尖叫道:“右贤王!你的眼睛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