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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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多钟头的车程之后,厉森站在了酒店大门前。进去后直奔目的地,在房门前将门铃摁响。 三声过后,门打开,那个身着睡袍、双手抱怀地站在门里的人,自然就是司遥。 「你真的来了。」司遥说话慢吞吞的,听上去有些慵懒,似乎没什么精神。 这也难怪。一般情况下,他本就不是那种凌晨三点多还神采奕奕地跑来跑去的人。 厉森沉沉地看他一眼,跨进门里,反手将门一摔,门随之锁紧。 随即厉森上前两步捉起司遥的胳膊往里拖去,拖到床边,用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摁了下去,压在床上,用自己的身体从上方将他覆盖。 「怎么了?」 虽然厉森举止突兀,司遥却并没有显得吃惊,眉梢只是轻轻一挑,然后微笑,「我记得先前你在电话里说,你并没有挂念我。」 「……」 厉森当然听得懂他的言下之意——若不是出于挂念,何必在这种时间大老远地跑来,而且一来就这么「热情」? 站在事实的立场,厉森不否认这个因果关系。他也承认,这的的确确是他头一次这么挂念某个人,挂念到做春梦,挂念到深更半夜被欲火怒火齐齐焚身!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个人。 现在,他就要这人为自己所做过的行为付出代价! 「看来是我说谎了,真是不好意思。」 厉森毫无歉意地说,阴阴地笑起来,「我当然挂念你,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想你想得不得了啊。」 「是吗?难得你这么坦率,我深受感动。」话虽如此,司遥的语气里可听不出什么感动的意思。 厉森懒得计较,冷笑一声:「既然你这么感动,是不是应该做出一些什么表示?」 「你希望我怎样表示?」 「你说呢?」 厉森扬着眉,故意笑得愈发险恶,身体缓缓压低,右手则悄然探到自己的腰带后方。那里挂着一副手铐。 这是以前别人送给他的,他一直都当作玩具随便扔在抽屉里。如果不是今天他势在必得,而他又深知司遥有多精明,否则他也不想用这么无趣的手段。 司遥注视着他,满目深邃,仿佛要将他那锋芒毕露的锐利目光吸收进来,融化于水。 厉森不期然地感到眼皮跳了几下,随即看见司遥淡淡一笑。 「那么,我明白了。」说完,抬手环过厉森的后颈,拉下来,将双唇送了上去。 厉森吃了一惊。司遥的唇有点凉,连舌头也是,然而他却在这个吻里感觉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甚的温柔,甚至好像太过温柔,透出一股服从般的意味。 等等……服从? 厉森睁大眼,眼前的那双眼却是闭着的。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看起来倍加显得乖巧,好像在说,「亲爱的,随便你要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喔」…… 这让厉森感觉越发怪异,按在手铐上的手指也僵在那里,一时间拿不准是否要将之取下来。 直到这一吻结束,司遥张开眼,看到他犹疑不定的脸色。 「怎么?你是想改变主意,还是打算等我改变主意?」司遥问,唇角隐隐挑起。 他像在笑,却又显得太过冷静,令人无法分辨他这究竟是出于笑意,或者只是在促狭什么。 但也正是这样的笑容,以及那种欠揍的说话方式,才让厉森感觉正常些了,好像这才是这个男人该有的样子。 所以,此刻司遥果然是正常的?他没有在发什么疯? 「你说的主意……」厉森瞪着他,眼神露骨地质疑。 其实应该说,情况已经很明确,因为除此之外不会有其他可能。只是这个可能,原本应该是最最不可能。 「你的主意,你自己心里明白。」 司遥慢条斯理地说,「至于我的主意,就算我说一千次,你大概也很难相信,不如就用行动来证明。」 说着,他动手解开睡袍的腰带,柔软的布料随着重力滑下来。而后呈现在厉森眼底的,是几个钟头前在他梦里出现过的光景。 其实还有那么一点区别,带来的冲击却已相差无几。 厉森来不及犹豫,手已经伸了出去,按在司遥胸口,掌心底下是微凉的皮肤,再往下就是心脏,是这个人生命的勃动,一下一下沉缓均匀。 厉森的手指缓缓弯曲,在那白皙的胸膛上划出五道凹陷的痕迹,浮现出淡色红印。 他抬眼看去,司遥一直是静静躺在那里,面带微笑,不知道该算是从容不迫,还是已经认命地选择了任由他为所欲为。 会是后者吗?厉森真是不敢确定。不过回头想想,以往在这种事情上,司遥从来没有让步过,不论是言语还是行为。 今天他却史无前例地主动让步,而且如果把先前在电话里的那一次也算在内,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让步。 他这么反常,假如不是被门板把脑壳夹坏了,那么,是不是就的确可以解读为,他是认真的? 老实说,厉森对此仍旧持怀疑态度,但同时脑海里又有另一个声音不断对他说,就试着相信一次不好吗?毕竟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在以前,厉森也有对人使过强硬手段,直到他自己面临时才明白,原来被别人用强是这么郁闷的事。而那个郁闷到他的人正是司遥。 可奇妙的是,他却并不希望自己也使司遥在这种事情上感到郁闷。 怎么说呢?或许还是男人的骄傲作祟吧。 所以,如果司遥能够自愿,当然最好。除非司遥实在不愿意……那也就不能怪他了。 总之现在,他已经决定好要怎么做。 他低下头,先将司遥的嘴吻住,其实还有点担心会从这里说出「我改变主意了」的话。 不过直到这个吻停止了,那双唇都不曾表露出拒绝的迹象,也没有太过主动,让厉森也放下了对于司遥会不会用行动抢过主导权的顾虑。 其实若真要硬碰硬,公正地说,并不一定谁赢谁输。关键是「公正」的话。 想到这里,厉森突然张口,咬住司遥的下巴,有些惩罚意味地合了一下牙关。 司遥低笑,并不反抗也不抗议,安份到让厉森竟然有些罪恶感。 奇怪,这家伙平时不是能说会道得很吗?突然变得这么沉默,害他不习惯…… 不过转念想想,假如这人当真滔滔不绝起来,那才要头疼。 所以厉森干脆不再多想,专心做自己想做的事,双唇开始往下移动。 司遥有着堪称优美的颈部曲线,而当厉森将脸埋入其间,还可以嗅到沐浴液的清香。明明是淡雅朴素的香气,在此时嗅起来也显得异常诱惑,厉森不禁深吸几口气,最后才将双唇印下去,吮吸着,仿佛连皮肤上的香气也可以吃进来。 这真是……令人食指大动啊。 吻迹再度转移,下行到肩膀,再到胸膛。先前留下的指印还剩了一点痕迹,厉森的唇覆上去,沿着那痕迹亲吻,一边想着要将之抹去,一边却又想着假如永远也不会消去就好了。 就让他的痕迹,永久地留在这个人身体上。 在此同时,他的手也往下而去,手指探到对方短裤的边缘,摩挲着来回几遍,挑起来。 忽然,他感觉到司遥的身体好像有什么动静。因为他的嘴唇是紧密地贴在对方胸口,如果对方身体有动静,他也可以感觉得清晰分明。 他讶异地眨眨眼,却无法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而就在几秒钟之后,那种感觉又来了,也让他终于确信无疑——司遥在发抖,虽然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 他立即抬起头,一脸不可理喻:「你怎么回事?」 真是太莫名其妙。一个人之所以发抖,不外乎几个原因:害怕,痛苦,愤怒,激动。 那么司遥的情况又是哪种?在眼下来说,这几种情况恐怕没有一种适用于他吧。 要不然他是在紧张,对于自己这第一次的「献身」?……算了吧,这已经不是国际玩笑,而是宇宙玩笑了。 这个男人的脸皮并不是厚,而是根本就没脸没皮。想看他害羞紧张的样子,不如祈祷看火星撞地球,或许在有生之年还比较有机会。 「你指什么?」司遥反问。 「你说呢?我问你为什么发抖,还有……」 厉森皱起眉思索着,捏捏司遥的手臂,又在他脸上抚了抚,眉头皱得更紧,「你身上为什么这么凉?」 其实从一开始厉森就隐约发觉,司遥的身体比他凉很多,起初他以为只是自己体温较高的缘故,可是越到后来却越发现不对。 司遥的正常体温怎么样,他是知道的,和他没有相差这么多。 就算说是外界因素,的确这段时间天气阴冷,可是没理由只冷到司遥一个。何况房里有中央空调,虽没有开到很暖,但也绝不至于会令人感觉寒冷。 再加上司遥无端发抖,便越发令厉森意识到不对劲。 而对于厉森的疑问,司遥沉默了一会儿,答说:「今天……应该说是昨天,这里下了一场大雨。」 「下雨?」说起来,在到这个城市之后,厉森的确注意到路面上有积水。 「下雨和你有什么关系?」厉森想了想,「难道你淋了雨?」 看见司遥点头,厉森翻白眼:「笨蛋,你不会找地方躲雨吗?别告诉我你在玩什么雨中漫步?虽然这倒是很符合你的疯癫作风,哼。」 明明是在被训,司遥却笑了起来,直直望着厉森。后者没来由地激灵一下,停止训话,没好气地瞪了回去:「还笑?看来那场雨淋得你很开心是吗?」 「不。当时并不。」 司遥笑得越发深邃,「不过现在有一点。」 「……我早就觉得你像机器人,而且显然雨水把你的脑袋锈得更严重了。」 厉森极度鄙夷地将人奚落一通,却见对方始终是漫不经意地笑,他觉得没趣,怏怏地把话扯回正题。 「好了,老实说,你现在到底是怎样?是不是着凉了?」 「大概是。」 司遥说,「刚回房时也想过吃两颗药预防,不过泡过热水澡之后感觉并无异常,以为只需睡上一觉便会无恙,看来是我高估自己了。」 厉森冷哼,张口本要说话,然而当他看着司遥合眼一笑,一点无奈和自嘲在唇角若有似无……却不清楚是不是心理因素,这笑容看在厉森眼里,竟有几分原本也不知道有没有的虚弱。 话语便不自觉地缩回喉咙,厉森脸色复杂地抿了抿唇,最终也只是更用力地哼一口气。 「白痴……」 真是,不然要他该说什么好呢?就说这个男人吧…… 聪明?当然。 强壮?当然。 偏偏那颗聪明的脑袋今天秀逗,强壮的身体也抵挡不过,陪脑袋一同故障了。 所以这一切只能说是,活该! 「其实还好。」 司遥又笑了笑,慢慢地说,「除了头有点疼,身上发冷,四肢无力,其他并没有什么问题。」 「……」厉森无言地瞪着司遥。 这家伙这么说,真的是想告诉他,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所以呢?他可以继续做他想做的事,也没有问题? 开什么玩笑! 厉森翻身下床,硬邦邦地说:「你之前说打算吃药,药在哪里?」 「在那边的柜子。」司遥指示了一个方向。 厉森过去找出药,又倒了一杯水,回到床边。 「起来,把药吃掉。」 等司遥和着水吞下药之后,厉森立刻问:「怎么样?」 「药效没有这么快吧。」司遥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厉森顿时一阵阴郁,脸色黑了几分。 他就是随便问问而已,并没有想过司遥马上就能变得生龙活虎,便可以给他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不管他原本怎么兴致勃勃,当他「兴致勃勃」的对象突然变成一个病人,他已经扫兴得彻彻底底。 对一个生病的人那样做,怎可能? 他承认他是有一点暴力倾向,但这并不代表他是虐待狂。 他把水杯重重地往床头柜上一放,走到床那边,把脱下来的衣裤也随便堆在床头柜上,撩开被褥睡了进去。 「你在这里过夜?」司遥问。 「嗯。」厉森闷闷地应了一声。 反正已经什么事都做不了,也不可能再叫他开几个小时的车回去,睡觉是现在唯一的选择。 不过说到底,他大老远地开车过来,可不是专门跑来睡觉的,结果却只能睡觉,难免还是会不爽。 啧,所以这又是老天给予他的又一次「天灾」?哪天下雨不好,偏偏选在昨天。 该死的天! 「现在就要睡了?」司遥又问。 「废话,你有意见吗?」厉森烦躁地骂回去。 「没有。」 司遥笑笑,关了壁灯,「晚安。」 「……」 此后房里沉寂下来,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厉森躺了一会儿,忍不住侧头看向枕头那边。刚才司遥翻了身,现在是背对着他。他看不见司遥的正面,只能看到司遥用被褥把自己裹得紧紧。 说起来,两个人同盖一床被,中间留出的空隙很容易漏风。对于不怕冷的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然而…… 厉森犹豫了很久,终于开口:「司遥?」 「嗯……」枕头那边传来含糊的回应,似乎半梦半醒。 「司遥。」厉森只好再叫一声。 「嗯?」这次司遥总算明确回应,身体也缓缓转过来,面向厉森。 厉森的手从被褥里摸索过去,摸到司遥的肩膀,眉头马上皱起来:「药到底有没有用?你怎么还是这么冷?」 「大概还要再过一阵子。」 「是不是要把空调温度再调高?」 「应该不是这个问题。」 「那还有什么问题?」厉森有点焦躁起来。 自从相识以来,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司遥生病,感受真的很奇怪。而更奇怪的是,好像生了病的人不仅仅是司遥,连他自己也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怎么不对劲。 反正他就是静不下心,越想越觉得可恶。 这家伙不是一向健康得很吗?好端端的生什么病?真麻烦。 「你这么问……」 司遥盯着他的脸,室内的黑暗只够给人看到模糊的轮廓,但司遥却无声地笑起来,似乎已经看清对方脸上那些纠结。 「难道是想把身体借给我取暖?」 「什么?」 厉森一怔,当下就想否认,可是几秒钟的迟疑之后,他发现,不管他先前是否曾在潜意识中这样设想过,总之现在,他对这个想法并不感到排斥。 「想要我给你取暖?」 他挑了挑眉,阴笑几声,「可以啊,你求我。」 司遥也笑,说:「我求你。」 「……」 没料到司遥这么听话,厉森原想扮演一回大恶人,顿时再也演不下去。 欺负人这种事,有反抗才有乐趣。 厉森悻悻然地摸摸鼻子,很快也就想开,将手臂向对方那边摊出去:「那就过来吧。」 等司遥过来了,厉森扣住他的肩膀,打算让他在自己胸前趴下。背后却忽然一紧,被他用胳膊搂住,扳转过去,让两人变成面对面侧躺的睡姿。 而又由于两人的高低位置不同,厉森感觉到那颗脑袋埋在自己胸前,每一次呼吸,吐出的热气洒在皮肤上,痒痒的,带着一点温暖和潮湿。 说起来,这个人身上还是很凉…… 厉森试着收拢双臂,当身体之间挨得越近,双方体温的差异就愈明显。厉森从未发现自己的体温有这么高……由此可见对方现在是有多凉。 他下意识地将手臂圈得更紧,同时感觉到环在自己背上的手也在用力,那手也是冰冰凉凉的,但他却丝毫不会觉得冷。 那具身体上的寒意,似乎渗不进他的皮肤。反过来,不知道那具身体是否能够接收到他的体温?如果可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