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清水 母子线)
这是寻常的衣物,越是精美越是娇贵,稍微用些力气,便会损坏,可比不得天蚕魔衣。他穿着这样的好看,掌宽的腰带勒出腰线,刺绣精美的蔽膝垂落脚面,清雅雍容,俊美挺拔,已然甚久不曾见他穿上这样寻常衣物,不再一身素白,只盼这衣服能多穿几回。 玄清容色沉静,并未接镜心的话,只是由着她服侍着净面束发。 镜心手上持持着一枚男子的玉冠,正中一颗蓝玉,其后发带飘逸,与身上衣着同色同料,甚是般配。 玄清眼神轻动,却未曾说什么,镜心在他身后仔细理顺那垂落背脊的发带,眼神忍不住在他面庞颈窝流连,看着那影影绰绰的青紫,眼波流转,艳红的唇角忍不住地轻笑。 玄清始终微垂着视线,镜心也并不掩饰,他二人相处日久,自有一番相处之道,镜心时有调笑,含讽带刺,玄清终有难堪,大多时候只是沉默。 今日镜心倒未说什么出格话语,只是服侍他在桌旁坐了,摆了些清淡饮食并那紫阳精露,陪着龙井,餐食极是清淡雅致,玄清也便不挑剔,一样一样,慢慢吃了下去。 便听镜心粗哑却又更增魅色的声音幽幽响起:“大人倒是难得不挑,可知少主这两日可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香的。” 玄清正夹着一块晶莹剔透的梅花糕,听得镜心的言语,微微停箸,可那停顿不过一瞬,便接着将那茶点送入口中,慢慢咀嚼。 镜心一双美目细细观瞧着,虽然看不清玄清的神色,那一丝停顿倒也没逃过她的眼睛,她便继续说道:“主上向着大人,少主怎么怪大人,他也不搭理,少主怎么哭,他也不劝慰,这两日少主不知偷偷掉了多少眼泪,闷闷不乐的,只知道发狠了练功,下午也不去玩儿,就闷在屋子里,心里不知多难过多委屈,哪像平日里爱笑爱闹的?奴婢看了也是不落忍。” 她站在玄清侧后,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玄清,却见他好似听而不闻,一筷一筷将面前的食物一口一口的吃下,细嚼慢咽,提箸停杯间,是惯常的优雅,连那一丝停顿也无了。 镜心眼中不由流露出些狠意来,语气也带上来刺:“大人可真是好狠的心肠,难怪少主总是叫嚷大人是恶人了。镜心跟随大人这么多年,倒是没看出来,还是少主心性敏锐。小孩子看人,总是更纯粹些,不止看表,反倒更能见着里子。” 玄清饮过一杯龙井,最终取了那紫阳精露,小口小口地喝下,神态举止毫不受阻,看得镜心脑狠得心头痒痒。 玄清将碗箸放好,将杯盏轻轻放下,排放得整整齐齐,甚或不曾发出一丝碰撞的声音,抬头看向镜心:“劳烦姑娘收拾。” 镜心终于看到他的表情,霜颜之上不见丝毫波澜,漠然中透着淡淡的威严。 那是剑仙的威仪,常年位居上位,好似与生俱来般刻在骨子里,镜心与他相处日久,早已不再惧怕,可心里依旧一动,总觉得他好像还是原来的样子,可又觉得好久不曾见他如此。 前些日子明明…… 她心中这样想着,脸上却是一如既往,不轻不重地横了玄清一眼。 玄清已然起身,走到床边坐下,闭目调息。镜心暗自皱眉,收拾了桌上碗碟,端着盘子退了出去。 这边收拾完,她便穿过小径,去了那小鬼的院落。 厉炀依旧坐在一旁喝茶,院子之中,小鬼挥舞着手上重剑笔画着,镜心走到厉炀身后福了一福,见他正看着少主,便也不敢开言。 过了一阵,厉炀忽然开口问道:“你觉得他练得如何?” 镜心已在旁看了好一阵,看着少主的姿势,时而发狠猛然用力,时而虚虚晃晃,没有一招用在点上。 镜心如实答道:“少主心不在焉。” “呵呵呵……”厉炀笑了出来,又看了几招,他不曾回头,口中却是问道,“魔后如何?” “奴婢照主上的吩咐,将少主连日的情况禀明了,只是……” “什么?” “只是……大人好似无动于衷……” “怎么个无动于衷?” “奴婢趁着大人用膳时同他说的,大人看上去不为所动,饮食如常。” “哦?哈哈哈哈……”厉炀竟是轻声笑了出来,引得那小鬼侧目看了过来,以为是在笑自己,愤愤扭头,将剑挥得更是用力。 厉炀看了一阵,才又开言:“你跟了他这么多年,他是什么人,你不知道?” “奴婢知道。”这人总是这样,令人恨得牙痒。 厉炀愉悦地勾起嘴角,玄清可不像小鬼,什么事都写在脸上,他实在藏得太深,一张冷脸窥不见情绪,若非知他心思,总要被他瞒过,他是见识过的,可不能再上一次当。 “若不撩拨他,哪里见得他的真心。”厉炀轻笑,他对那小鬼不闻不问,好似漠不关心,要从此放下,再不过问,怎可随了他的意?给他灌酒,让他动怒,将他吃干抹净,再让镜心去刺他,看他能忍到几时。 “可惜本座特意吩咐的茶点,只怕是吃得味同嚼蜡了。”就算是个寻常孩子受了委屈,他也不会无动于衷,如今越是作出这幅模样,就越是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