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清水）

    “坚持。”

    “好累哦！腿麻了！”

    “呼吸吐纳，莫要想着腿。”

    “呜呜呜，真的不行了！休息一下行不行？”

    “还有力气叫唤，便有余力。”

    “没有了！一点儿也没了，让我歇歇吧！”

    “休息一次，便加一炷香的时间。”

    “啊啊啊——我真的！真的！受不住了！”

    “自己看着办。”

    那人冷冷说完，竟然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哎！”那小鬼眼巴巴看他走了，他见叫不住，也就不叫了，一双眼恨恨地盯着穆云峰。

    穆云峰无事，也就在一旁看着他，一边又练了一套掌法。那人在时，那小魔物皱着一张脸苦苦相求，想同他撒娇使赖，那人一走，他反倒激起了气性，咬牙忍耐，显然对着穆云峰，却不想示弱。

    穆云峰看着他逐渐面色苍白，大汗淋漓，两股战战，连着嘴唇都在发抖，却不再叫唤，牙齿咬得小脸紧绷，一边瞪着自己，一边硬生生撑了下来。

    一个时辰一到，他便径直瘫了下去，嘴唇发白，躺在地上干呕了几下。

    穆云峰自幼也是这么磨练过来的，看那小鬼的模样心里却并不觉得如何。走过去待他喘匀了气，便将他提溜起来，那小鬼再没力气叫骂，由着他将自己拎回了客栈。

    桌上备了一海碗的绿豆汤，还有一碗蒸蛋，上面淋着一瓢蜜糖。那人静静地坐在一旁，那小鬼一见他，嘴巴一瘪，双眼里立时包满了泪水。

    “累？”

    那小鬼点点头，眼泪珠子顺着他的动作滴在了地上。

    “今日方是开始，你若想追上穆少侠，胜过你爹，路还很长，你我相处时日无多，自己想好了，决定之事，便需坚持到底。”

    “……”那小鬼默不作声。穆云峰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原来是想赢过自己，倒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那人也不催他，将桌上的碗向他推了推：“喝吧。”

    那小鬼闷着头，大口大口喝起来，那是渴得厉害了，差点将头埋了进去，直降一盆汤喝得干干净净，又端了蒸蛋，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我想变得和你一样厉害……！”他放下碗，抬头看向那人。

    “……”那人竟一时沉默，然后垂下眼，低不可闻地说了一句，“我有什么厉害。”

    那声音宛若低叹，语气半点不像自谦，硬要说来，倒像是自嘲，那小鬼没有听清，眨巴着眼望着他。那人武功明明已臻化境，穆云峰不知他何以说出这样的话，心里却不知为何，窒了一窒。

    时间不停留，那人并未让那小魔物多做歇息便上了路。时值春末夏初，正是一年里最好的光景，青山绿水，气候宜人，一路上惠风拂面，鸟语花香。那小鬼出时犹自累得脚如灌铅，冲着那人撒娇要抱，那人自不会惯着他，他便没奈何，勉勉强强跟着走，走出了一截，那疲累劲儿过了，到似缓过劲儿来。

    身上的疲累少了，那小鬼便又将视线投在了那人身上。这一看，那一头如云如瀑的长发没了，飘然若仙的衣服也没了，便又哀怨起来。好在这一路景色秀美，又有各种虫鸟花果，终是让他又开心起来。

    穆云峰心知那人到底是放慢了脚程，否则那小魔物恢复能力再强也是跟不上，但这魔物的精力也着实惊人，看他不过五岁左右，马步扎了一个时辰，又连翻赶路，这体力寻常成年男子也难企及。穆云峰心下有些惊骇，若魔族都是如此，人类哪里是敌手呢？他不由将这担忧说与了那人。

    三人已行了半日，路上没有歇脚的饭馆茶棚，顾着那小鬼体力，正寻了路边一处阴凉地歇息，谁知那小鬼还坐不住，跑去山坡上采花，穆云峰便同那人在树下坐着，远远看着他。

    “少侠所虑不无道理，然而亦无需过分担忧。一则如前所说，若非魔力极其低微，否则过不了两界之壁，二来魔族比之人类，之所以生得如此，乃是魔界环境造就，魔界环境险恶，炼狱烈火，极寒交迫，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若无自保之力，便要做他人口中食，三来，魔族亦有等级之分，低者极低，灵智全无，只为欲念驱策，而高者极高，堪为神魔，与之相抗，乃需仙家之力，若至那般田地，凡人忧思亦是无用。”

    穆云峰若有所思，继续问道：“若是如此，这小魔物，又是何等？”

    那人一时未曾作答，穆云峰有些怪异，几乎以为自己问了什么不该之事，才听那人道：“低等的魔物，形容怪异可怖，如野兽如怪物，天生人形着，已是生具灵识，自要高级许多。魔族各有所长，性命悠长，他现在只是个幼童，如今魔力低微，至于日后如何，等他长大才知道吧……”

    穆云峰想想道：“这么说，魔族的功法也需修炼？”

    “正是如此，虽有天赋差别，然而万物有灵，机缘汇聚，自可强盛，若不求进，便是天魔所诞，也自陨落。”

    “既然如此，前辈明知他是魔物，为何要教导他？岂不该由他自生自灭？”

    “……他还是个幼童，我与他相处所剩时日不多，只是教他些入门锻体的方法，至于其他，不会相授。”

    “可他是魔族，前辈为何替他操心？”

    “……于心不忍。”

    “前辈就不怕养虎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