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血色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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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儿再醒来已经平静了。许是见暨玉堂在打坐,便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再回来时带了些吃食,还有一张几近全新的薄毯。他默默地将东西放在暨玉堂腿边,人不见了踪影,直到傍晚才回来歇息。 这一天过的安详又迅速,连带着破庙不堪的环境,也看着没头一天那么碍眼了。暨玉堂的腿还是酸痛无力,但上半身动弹已没什么问题。 次日淅淅沥沥下起了雨,破庙的一方开了天窗,那雨击打在空心佛像上,发出“哒哒”的重音。落下地面,便在小坑里汇聚成潭,激起一阵小小的水花。 暨玉堂听着清脆如铃的雨声,心中一片澄澈,竟是久未有过的空明。他略有些惊喜的追逐着丹田内那一丝灵气,发现在游走过一个周天后,它从如丝如缕变得生机盎然。这显然证实了他的想法——即便肉体凡胎,亦有重来一遭的机会! 如此他连呼吸都轻松了些许。此时“吱呀”一声门响,那戴面具的痴儿回到了破庙里。雨势不小,他快步跑过来,溅起几滴地上的水花到暨玉堂身侧。暨玉堂皱了皱眉,就被塞了个东西到手里。打开沾了些雨水的荷叶,里面的烧饼还是热的。 很难想象他神志不清,是从哪里弄来的钱财买这些吃食。要说是偷,他前日激动的反应还记忆犹新。暨玉堂懒得探究,正想着,又听得痴儿笑嘻嘻地催促。 “吃……吃呀……” 他自己则蹲在一旁,盯着暨玉堂看。 暨玉堂动作一顿,道:“你过来。” 痴儿听话的凑近了些。暨玉堂一手轻轻落在他的肩膀之上,调动灵气,顺着他全身游走了一遭。 一圈下来,暨玉堂的面色微变了变,有些意料之中,也有些疑惑。 这痴儿经脉畅通,明显是习过武的,可现在身上却一分灵气也无,跟常人无疑。灵气游走到丹田处被阻塞住了,无法再前行半步,显然此处有异。 暨玉堂闭上眼细细感受,此人丹田处一片风卷残云凌乱之势,似被刀劈斧凿过。若说是被人散去内力,丹田内是不会有什么痕迹的。像他这种情况,便只有金丹被取。 受刑者必须保持清醒,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金丹被剖出,毕生修为化为一旦……这是何等恶毒的手段。一般人不会动用此法,因为剖出来的金丹毫无用处。除非二者之间血海深仇,或是有特殊的功法来炼化。 他又想起了最初见到此人的那股熟悉之感——到了他这个境界,感觉很少出错。于是他抬起眸子,带着探究,再一次认认真真的看向痴儿。 “摘下假面。”他命令道。 原本言听计从的痴儿,此时明显迟疑了。 暨玉堂没有那么大的耐心,也无需顾忌,此时痴儿蹲在他面前,他只需伸手便能触摸到铁制面具。他将面具揭下,入手一片冰凉,入目亦一片刺眼。 额头及颧骨之上尚还完好,可被面具遮住的脸颊两旁刻满了经久的刀痕,能透过新长出的嫩肉预想到最初皮开肉绽的模样。刀痕似乎是有序的,歪歪扭扭地组成不知是字还是图案。 暨玉堂看着这张脸,努力搜寻着记忆中相似的人物。可那股熟悉感转瞬即逝,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肯定,再怎么不敢置信,这人也不存在于自己记忆中。 痴儿被他这么细细地看着,眼睛不住地眨,眼神里满是惶恐不安,像只被遗弃的狗。暨玉堂古井无波的移开目光,将面具递去。他不知道痴儿为何会对他这个陌生人照顾有加、细致非常,心中却对其身份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傍晚雨势渐大,苍天似乎要一吐这些天炙热的浊气,一举下个痛快。漫进来的雨水将破庙的半边淹没了,水深直至脚踝。好在破庙里侧有一片稍高的平台,又有着屋顶遮掩,成了绝佳的避雨场所。 远远地,暨玉堂注意到夹杂在凛冽雨声中的踩水声。有几人步履匆匆,许是看见破庙,发出几声惊喜的呼唤,越发匆忙的跑来了。他们推开门,站在一方整理着身上淋湿的衣物,一边大声交谈。 其中一人道:“这雨……嗬,真是!才隔几日,又下起来了!” “可不是,这斗笠不甚顶用,我浑身都淋透了。” 走在最后方的男子打量着破庙,说道:“大哥,咱们先在这歇着,待雨停再去修房子吧。” 为首之人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说着,三人往里走,这才注意到坐在墙角的暨玉堂二人,显然被吓了一跳。夜色昏暗,暨玉堂苍白妖冶的脸宛若鬼魅,加之发丝散落、仪容憔悴,在一旁凶神恶煞的佛像映衬下,更像是精怪作祟了。 暨玉堂也在暗中观察着他们。为首之人身形高大,着一身简单的布衣,说话很是爽利,后面二人看不清面貌,身形瘦小。这三人不是江湖人,应是附近的居民。 痴儿缩在一旁,也醒了过来。眼见这三人,一举扑到暨玉堂身侧,牵住他的衣襟微微拉扯着。 暨玉堂未理,率先打破沉默,朝三人道:“诸位也来此避雨?” 此话一出,衣襟上的那只手直接改握住他的手臂,炙热的温度穿透单薄的衣衫,仿佛要将那块肌肤燃烧起来。背后,痴儿埋身在阴影里,不稳的呼吸声传入耳中。 暨玉堂不喜这种接触,眉间拂过一丝不悦,可并未挣脱。 痴儿的手在抖。 而外来的三人,先是没想到有人,被这一吓,这回听到问好,也哈哈打着招呼,十分热情。他们有人带了火折子,借着寺庙里的干柴火生起了火堆。 趁着众人安定下来,暨玉堂又问:“我受父母所托,要去青屿山看望习武的兄长。行到此处,有些迷了路。不知这里距青屿山还有多远?” 大哥讶异的挑了挑眉,见他一身衣物多有磨损,容色憔悴,确实是个风尘仆仆的赶路人模样。便道:“青屿山……莫非你兄长拜在青城派门下?” 听这话,便是青城派仍在的意思了。暨玉堂离开人间近百年,这期间不知多少世事变迁,得知此消息,心中一喜,应道:“正是!这位兄弟也知青城派?” 男人面色变得有几分古怪。后方一人笑道:“兄台这是什么话。青城派名满天下,又有几人不知?” 暨玉堂缓和容色,对答如流道:“是我冒犯了。” 看来这些时日,青城派欣欣向荣,就连平头百姓也无人不晓了。 男人道:“本镇处在大周国东南部,西行数百里便是公宜国。青屿山在公宜国东部,怕是还有千余里路吧。” 暨玉堂若有所思。又听到对方说:“兄台若是迷路,不远便是村落。怎会与这傻子共处一庙?” 一语未毕,面前落下层层阴影,三人到他面前站住。后方火光亮起,窥不清他们的容颜,可只消与其对视,便可感受到令人脊背发凉的恶意,尤其是说话这人,如狼一般凶恶的眼神,莫不明朗! 暨玉堂不慌不忙的抬眼看向他们。方才谈天时嘴角那抹和煦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凉薄的弧度。 可若仔细看,对比起外露的恶意,更让人遍体生寒。只因这冷淡的表情,刻薄到了骨子里。 痴儿牙关打着颤,手掌蓦地一用力,箍得他手臂发疼。忽视掉这股疼痛,他口齿清晰,语速平缓道:“那,不知各位,又有何指教呢?” 若说先前三人还因暨玉堂说有兄长于青屿山习武而有所顾忌,此话一出,便仿佛导火索般,一触即发! 随着冷笑声响起,痴儿被强行拉扯过去,一人将他压着跪下,冰凉的地面触及膝盖,他止不住大叫挣扎,险些挣脱,又被更大力的碾压在地上,膝盖骨都要错位般的疼痛使他叫的越发撕心裂肺。 为首的男子嫌吵,一脚踹去,他捂着腹部不住喘息,只一双眸子黑的发亮,含着泪光,灼灼的盯着暨玉堂,仿佛在焦急的说:快走! 与痴儿的处境不同。许是觉得无甚威胁,许是想稍后再来解决,他坐在角落里毫发无伤。 暨玉堂移开目光,看向其中最为高大的男子,以一种缓慢的语速感叹道:“你过来。” 男人霎一抬头,被眼前人洁白如玉的面庞恍惚了一瞬,定睛再看,此人分明虚弱至极,毫无还手之力。于是放下心来,听话的上前去,狞笑道:“爷许久未见这般俊俏的人了,伤了实在可惜,若你乖乖……” 话音未落,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云霄,在场人皆浑身一震! “大哥,怎么了?” 锢住痴儿的人没动,另一人上前查看,只见他大哥捂着脖颈没动弹,目眦欲裂。 “大哥?” 眼见暨玉堂还坐在那儿,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模样,男人也疑惑了。可他伸出去的手还未拍到大哥肩膀,就见对方身体晃了下,轰然跌倒在地,破庙内尘土飞扬。 那一瞬间,连痴儿都忘记了挣扎。 尸体是直直朝着前方倒去的,险些压到暨玉堂身上。此时才见他手捂住的脖颈上一缕血线蜿蜒而下,血线的源头赫然有一个小洞,显然有什么东西贯穿了他的整个咽喉部位。 致死之伤,一声惨叫就是他留在世上的最后反应。 死者的表情永远定格在扭曲中,那双眼瞪得大大的,似乎要掉出眼眶;嘴巴微张,似乎有无尽痛苦还未宣泄。两个男子的表情逐渐变得惊恐,比死人有过之无不及。 是他,是他…… 他们看着暨玉堂,只觉得便是世间最残忍的侩子手,也比不过眼前的魔头邪恶恐怖! “滚。”暨玉堂启唇,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二人顾不上思索,常年在外摸爬打滚敏锐了他们的直觉,心知若是迟了一步,便是与前人同样的死不瞑目。于是大气也不敢出,忙不迭地滚远了。 暨玉堂强撑到此时,捂着心肺不住喘息了起来。先前那一击耗费了他两天两夜积攒的全部内力,早就是空壳的纸老虎了。他恨恨地咬着牙,不让虚弱透过喘息传递出来。他绝不愿在外人面前流露出这幅任人宰割的模样,又想到数日前化神失败已经历过一次,当时更为凄惨,这才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晕倒前见痴儿焦急的扑上前。雨还在下,入目一片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