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新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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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日头正烈,屋内垂着厚厚的植绒窗帘,将一切暑气和噪音拒之门外。 “啪嗒”一声,墙上镜子周圈的暗藏灯亮了。客人的房间整洁宽敞,四面墙上都是粉色的浮雕壁画,草木纹路葳蕤,像是某种器官内细小的纤毛上皮。加湿器送来白雾,除了两张床,就是摆满瓶瓶罐罐的小推车。 刚才魏亭坚持等到白太太先换上浴袍,才自己进更衣室。白太太也没强求,等她已经躺上美容床,开始闭着眼,舒舒服服地享受按摩时,才迷迷糊糊听到Kelly正在和魏亭说话,向他介绍接下来的流程。 白太太掀开眼皮,看到魏亭坐到自己旁边的床上。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魏亭纯然去修饰的样子。抬腿上床时,他抓紧腿间分叉的下摆,却不料俯身恰好泄露一抹胸前春光。浴袍下烟灰色的月影在眼前转瞬划过,假发摘掉,侧脑形状是一个饱满流畅的圆弧——他婴幼儿时期,一定没有被家人强行固定在坚硬的床板上。 刚盖好被子,魏亭就听白太太感慨道:“你的后脑勺好圆啊。” “有吗?”他下意识摸了摸脑后:“我没注意过。” 他全然不知自己是在夸奖他呢,白太太心想。“你呀,真是美而不自知。” “后脑勺圆……好吗?” “当然啦,”给白太太按摩的美容师说道:“您这样的头型和五官,什么发型都适合,留短发也出挑。” 正好洗完手的Kelly笑着接上话:“是啊,好多人羡慕这种头型都羡慕不来呢——我们现在先进行头皮按摩。” “我还以为所有人都是圆的。” “要是自然生长的话,确实一般都是圆的,”Kelly说:“我小时候,老一辈的人说扁脑袋好看,小孩也聪明,我妈就信了。只要我歪着头睡,她就故意把我头摆正。歪一下,她就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这有关系,硬生生把我头睡扁了。” 白太太惊讶地说道:“平时没太看出来啊。” “那看来我烫的发型很成功啊。” 几个人在那里有说有笑着,魏亭半阖着双眼,没再说话。Kelly按摩的手法娴熟,力度也适中,灵巧的手指在他柔亮的黑发间穿行,按摩到每一个穴位。 按摩完就是清洁面部,因为是GKA旗下的贵妇美容院,所以用的也都是高端线的医美产品。知道魏亭是第一次来,每一个步骤Kelly也都会耐心地解说一遍。 光与暗,躲藏进时间的拐角。身体渐渐开始失重,他堕入沉沉的梦乡。 做完美容,白太太轻声让美容师关上灯先行离开。她给情人发了几条消息,觉得倦意上来了,也小憩了一会儿。 她醒来时已接近黄昏。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太阳仍留恋人间,久久在地平线徘徊不去。窗帘处只余一道细缝,趁着这点微弱的光源,她看清床上仍在沉睡的人的脸。 魏亭的嘴角凝着甜蜜的微笑,整张素净的脸都姝丽明媚起来,一张绝佳的美人春睡图。她静静地看了会儿,正考虑要不要叫醒他,只见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浅而急促,眼球快速转动着,连带薄薄的眼皮都跟着翕动起来。 快动眼睡眠,睡眠最后一个阶段,也是人意志力最混沌、最薄弱的时候。 她柔声问道:“和柏松鹤逛街,开心吗?” 即将苏醒的人完全不设防:“嗯……开心。” “!”他突然惊醒,睁眼就看到白太太坐在自己床边,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 惶恐、惊惧、茫然,种种情绪击碎了他所有努力维持的平静,在湖心荡漾出一圈一圈的涟漪。白太太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既然醒了,就起来吧。” 她脱下浴袍,开始换衣服。丰满馥郁的女体在身后走来走去,魏亭全身僵硬,羞得垂下眼睫,不敢乱看。 “你发质真好啊,”换好衣服,白太太坐到魏亭旁边的软椅上,摸了摸他的头发,任黑亮的发丝缠绕到手上:“等再留长一点,我们去找C,他那一堆名头我就不介绍了,反正圈里人都爱去他那。让他把你的头发好好修一修,不用戴假发也好看。” 魏亭干巴巴地说:“谢谢——”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是不是一直都不太会接受别人的好意?” “……” “是这样的……”他有些酸涩地承认道:“其实,别人让我做不想做的事情的话,我很容易就能拒绝。但是一到被表达善意的时候,我就会紧张,就连道谢也不能大大方方的。” “为什么呢?这是很正常的人情来往,我觉得你不是不自信的人啊。”白太太很有耐心。 “我害怕……占小便宜,会吃大亏。” 他正要继续解释,放在梳妆台上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老公?” “你跑哪儿去了?!” 白太太看到魏亭本想调低音量,结果一个慌乱点到扬声器,何凡骞粗鲁的声音疾风暴雨般吼了出来,与整个温馨恬静的女性空间格格不入。 “……我和白太太去美容院了。” “Kelly!帮我拉一下拉链吧?”可是Kelly明明早在给魏亭做完护理就出去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清清楚楚地听到白太太清亮的嗓音,语气立刻缓和下来:“知道了,你早点回来。” “谢谢您,您又帮了我一次。”魏亭的脸上划过一抹难堪。 “没事,”手指骤然松开,黑发细软又富有韧性,像一尾灵活的蛇迅速迤逦而去。白太太的笑意褪去:“我和他的事,你不也没宣扬出去吗?而且,还一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被白太太单刀直入,魏亭愕然,说不出话来。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二。” 过早的婚姻生活,使得他人生经验比同龄人要空白很多,再加上缺乏长者的教养,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种近乎低智的笨拙。但是易得易掌控的美丽,又拉近了社交距离,这也是白太太决定接近他的原因。 “我叫周琦,喊我琦姐吧,别白太太的喊了,”白太太淡淡道:“我老公,其实也这样。男人结了婚,就自动成了妻子的儿子,还是最不懂事的那种。” 魏亭犹豫着没说话。 她再一次问道:“你和柏松鹤在一起时,开心吗?” “……” 看他美丽的眼睛里已经浮起盈盈泪光,白太太暗暗舒了口气,握住他的手宽慰道:“你不用怕,我要是想把这件事泄漏出去,还会主动替你遮掩吗?” 魏亭仍是没出声,只是因私情被道破而瞪大的眼睛,慢慢露出疑惑的神色。 “你结婚之前,家里人管你管得很严吧?不让随便跟别人出去?” “……嗯,”魏亭补救似的说道:“其实!我们,还没到那种份上……” “没到哪种?没接吻,还是——没上床?” 他涨红着脸,说不下去了。 过了半晌,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他垂下头说:“我觉得、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未来。没有未来的交往,除了浪费感情,还有什么意义?” 未来那么遥远,远得像亿万光年前而来的流星,闪耀一刹那后就是长久的死寂。 白太太继续说:“我还是小姑娘的时候,有男人约我出去,我就开始害怕。害怕答应出去,他就以为我愿意和他谈恋爱,然后不明不白地结婚、生孩子——天啊!光是想想要和这个人做爱,甚至共度一生,我就开始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所以,我小心再小心。只要是我觉得不可能在一起的人来找我,我基本都拒绝了。再极端一点,哪个男人在晚上十点以后给我发消息,我一律视为不怀好意。所以,你的小心谨慎,还有恐惧,我都可以理解。” “是啊,我现在就是这样,”魏亭苦笑:“感觉不到未来,怕轻易承诺出去,会……” “其实,对我们这样结婚的女人来说,没有未来才好呢,”白太太说:“不用对谁负责,也不需要被负责,只用享受。我知道这样很贪心。想要丈夫给予的安定生活,那偷情就只能是点缀其中的调味品。” “两个人的交往,不一定就是你想的那样复杂。就像我们俩,我约你出来玩,你刚好有空,并且也对这个行程有兴趣,于是我们一拍即合。” “所以……这一切都是不需要目的的吗?” “是的,不需要目的,也不需要有结果。他喜欢你,而你,恰好只是单纯享受某个美好的夜晚。” 二人静静地对坐着,始终在屋内弥散不去的是护肤品的香气。号称“细胞清洁器”的光甘草定,顶级抗皱的神经酰胺,滴滴闻起来都是金钱的味道。令人上瘾,令人沉沦。 “我还是很奇怪……你那天是怎么知道试衣间里的人是我?” “噢,这个啊,”白太太说:“那天后来我去别家专柜,想起来我包丢试衣间了,我弟弟回去帮我拿,看到柏松鹤和你在一起,就拍了张照片。 先礼后兵,使出最后的杀手锏,她谈笑中暗藏威胁:“一看到照片上你们那么亲密,我就猜出来了。” 过了良久,魏亭说:“……我害怕被我老公发现。” “放心吧,有我呢。” 她拥住他颤抖的肩膀,感受着一只脆弱美丽的花瓶,从铸就到破碎成千千万万片的全部过程。 “女人才会帮助女人,更何况我们现在有着共同的秘密。只要我们彼此照应,不会被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