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怪李清谈，辛辛苦苦养了二十几年的大白菜，一只两只猪都想往上拱。 母猪就算了，公猪都想拱。 刚知道周涵对苏辛不是简单的兄弟情时，李清谈差点没把烟头往他身上怼。 白日周誩大闹病房，一通莫名其妙的指责，把苏辛定义成了一个骗人感情还钓着人十几年的人渣，话里话外把他哥对苏辛不一样的感情交代了个遍。完了，人拍拍屁股走了，留下难以置信的兄弟二人，一人一包烟对着抽了一晚上。 下了高速。 李清谈在副驾上坚持要去南大，把周誩揪出来揍一顿，苏辛不同意，他干脆直接上手给苏辛挂了个空挡，直至苏辛发现油门踩空发出“隆隆”的闷响，这才不得已转上了去南大的道路。 李清谈选了个空旷人少地方动的手，绕是如此，还是让苏辛脊背发凉。 他们没有来过南大，又是导航又是问路的才折腾到音乐学院门口。 音乐学院门口前面是一大块空地，苏辛没有把车停在惹眼的正门口，而是偏后一些，几乎隐匿在了一大片绿植之中。 李清谈下车之前对着副驾上的镜子捋了捋头发，而后人模人样地下车。 然后没过多久，怒气冲冲地杀了回来，砰地关上车门，“我说你怎么不下车，他们今天有篮球比赛压根儿没学生在院里！” 苏辛正喝着他哥先前没喝两口就放下的奶茶，神色无辜地望着他：“我哪知道呀，小平方也没告诉我。” “没告诉？”李清谈狐疑地凑近他，“表弟，你现在蔫儿坏的，是不是都是和你那小平方学的？” 苏辛愣住，放下奶茶，发动车子：“没吧，是哥你的错觉。” “是吗？我怎么好像看见了高中之前的你。”李清谈摸着下巴，回想过去。 苏辛冷静地瞥了他一眼，戳上他表哥的酒窝：“别想了。” 发动引擎，才刚松开刹车板，一下又被李清谈挂了P档。 猝不及防地停下来，苏辛终是带着些许的怒气望向他，拖着长音喊了声“哥”，李清谈双手抱胸，跟个二大爷似的回以目光，“你这是想回家了？不准跑，给我往篮球场去。” 李清谈想一遭是一遭，苏辛被他一言不合就挂挡的操作给整怕了，一边看着导航，一边慢悠悠地把车子滑过去了，临了还借着看路的理由切到微信窗口，给周誩发了一条消息。 S：表哥来了，听说你们院有篮球比赛，打算去看。 三分钟后。 小平方：？哥，你们在南大吗？你们去学院找我了？ S:嗯。 小平方：嗯嗯，那你们来吧，刚好你也没见过我打球吧，嘿嘿。我一定在哥面前好好表现。 “干嘛呢？”李清谈耳清目明，见苏辛手指在屏幕上戳来戳去，上手就要抢过他的手机，被苏辛早有预防地逃脱。 苏辛把屏幕给他看了一眼，说：“别闹，导航呢。” “就你这滑行速度，导到猴年马月去？”李清谈翻了个白眼，“等我们到了，周誩是不是人就溜没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和他通风报信，下来，我来开！我怎么有你这么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弟弟。” 话音刚落，苏辛就用手挡住了档位，连忙说道：“哥，这里是大学校园，人来人往的，咱们就不要丢人现眼了吧。” 李清谈作为一间上市公司老总，很久没人被人说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话，他粗略扫了一眼自己的衬衫西裤，不明白怎么就沦落到被自家表弟嫌弃的地步。 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是啊是啊，你表哥我就是一在臭钱里打滚的生意人，哪比得上你们这些受校园文化熏陶的青年教师。” 苏辛笑了一下，一脚踩下油门，把李清谈的怨言全部堵回了喉咙口。 不知道南大是不是有什么重大的活动，越靠近篮球场，越能看见一团又一团的人急促奔走，尤其以小女生居多。她们青春靓丽，以苏辛已有些久远的大学经验来看，应该是精心打扮过的。 红扑扑的脸上无不洋溢着喷薄而出的少女怀春的迹象。 李清谈离开校园的日子比苏辛还久，看到这副摩肩接踵人群簇拥的景象，感叹道：“这不会都是周誩这小子的小粉丝吧？好家伙，风云人物这是。仔细想想，你被这校园男生喜欢可能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那周涵呢？” 现在在苏辛心里恐怕周涵永远压在周誩的上头，所以李清谈也没对他这突如其来的关联词感到意外，反倒是认真的思考起来：“不是一个风格的。周涵我也没见过几回，有几次还是在你朋友圈看到合照，就记得挺乖挺瘦的，被你勾肩搭背的时候还挺娇小的，说来有那么点CP感……是这么说吧，现在小年轻用的词？” 接着他就听闻苏辛细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默不吭声地找着车位。 然而，在他们步入在小年轻之中，就发现一路上的揣测根本就错了，人家那压根儿不是冲着周誩去的，而是冲着一个名叫“meaning”的男团成员。 据说这个meaning是被学生会邀请到学校当钢琴比赛的评审，在比赛的结尾还会有一场solo演奏，这会儿比赛还没开始，人却先到了，正和各学院的男生打球呢。 一点艺人的架子都没有。 又原地圈了一拨校园路人粉。 挤到一半李清谈就后悔了，尤其他们的穿衣打扮在一群青涩的大学生之中又是突兀而显眼的存在。 苏辛长得显小，白衬衫加黑裤简单又亲和，尚且可以冒充高年级学长，最多也就被当成年轻教授。但李清谈手腕一块百达翡丽的表，那一身商务精英的气息喷薄而出，光是杵在那儿都有股不怒自威的气质，惹得旁人频频回头，以至于他有种自己不该待在此处，而应该去动物园被人观赏。 苏辛好笑得看着他表哥不自在，却强装镇定，见他终是要忍不住开口了，一声雀跃又欢快的声音横空打断了： “哥，你们来了啊！” 周誩一身红色的篮球服，戴着黑色运动头带，汗水顺着额头、鼻尖、下颌，直至脖颈的线条汇聚成流，少年的朝气蓬勃扑面而来。 刚运动过后，呼吸微微急促，望着苏辛的目光却明亮且专注，李清谈不满地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周誩这才转过头说了一声，“表哥你也来了啊。” 李清谈：“……感情你才看到我？” “那哪能呢。”周誩回了他一句，抓起苏辛的手就往水泄不通的人海挤了进去。 苏辛腕上滚烫的温度让他下意识地想抽手，却知道抽手恐怕才打草惊蛇。 大致是因为有位明星球员，周边被围了起来，留了一条专门的通行道路，附近有好几个保安维护现场秩序。 周誩就是带他们从这条路进去的，苏辛本有些诧异，却见穿着不同队伍球服的人走来走去。 周誩一眼看出他的心思，主动解释道：“好歹是篮球比赛，总不能因为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就导致咱们正经球员进不了场吧。这条道也不算专门给他开辟的，我们球员都能走的。” 李清谈跟在他们身后，见他们交握的手怎么瞅着怎么碍眼，白眼都快翻上了天，想动手，又想起苏辛路上说的，他还没在周誩面前摊牌。这不得悠着点？ 进入场内，苏辛就被一览无遗的视野所震惊，不愧是球员视角——各院的球员席地而坐，一见两位穿着衬衫的男人进来，不约而同地把视线转了过，随后又转了回去，不是热身就是喝着水。 一个大家伙吊在头顶，拍摄着四周的环境，头顶盘旋着两台无人机。 周誩知道苏辛平时不怎么接触娱乐圈，为其解释道：“哥你别不自在哈，这都是为了拍那个艺人的。”又指着一处搭着帐篷的位置道：“那里面坐着艺人团队带来的工作人员。说是工作人员其实就是个剧组，拍一些所谓的生图和路透，然后找一些营销号和水军增加曝光率。你要是不喜欢，就离他们远一些，我去和他们打一声招呼，让他们别拍到你了。” 苏辛还没问出“你去打招呼有用吗”，就见一位模样帅气的男生指尖转着篮球走了过来，举手投足间净是优雅，走近了才发现他脸上打着粉，画了眉，眼尾隐隐可见一截黑色的眼线。 非常有小时候女孩子们追的韩国男团的味道，哪怕他们不关心内地娱乐圈的发展，也能推测出这位大概就是那令万千少女疯狂的“meaning”。 哪知meaning上来先和周誩击了个掌，调侃道：“嘿bro，这就是你丢下我去接的人？”他在苏辛和李清谈的脸上扫过，大概又是被李清谈那浑身透露着“别惹哥”的气场所震慑，只一眼就把视线落在了苏辛脸上。 苏辛至始至终都保持着那副疏离却亲和的模样，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meaning上前一步，打算把篮球扔到苏辛怀里，就被周誩挡住了视线，连着拦下了球，说：“有我们陪你打球还不够？我哥不打球。” 苏辛不是不打球，而是医生建议不要剧烈运动。即便是现在他鼻梁上都挂着很是装逼的墨镜。 Meaning扫兴地看了一眼被周誩护在身后的苏辛，摊着手遗憾道：“好吧好吧，哥哥长得真好看，还以为有机会能认识一下哥哥呢。” “不用认识了，你们不会有交集的。”周誩回头对苏辛说，“这边的椅子都能坐，哥你们就在这边坐着休息，我去陪他打球了。” 苏辛点头，一回头李清谈已经大爷似的坐在了树荫下的椅子上，对着苏辛一扬下巴，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 Meaning大概很喜欢周誩，他熟稔地勾着周誩的脖子，哥俩好地拖着他回到场内。 苏辛听到周誩说：“你让那些机器离我哥远一些，他不喜欢。不要让我哥上镜。” Meaning很无奈：“我管得住机器，但我管不住路人的镜头呀。” 周誩：“路人只会对着场内球员拍，没事对着我哥拍做什么。” Meaning：“你有点自觉行不行，你看你哥和那人，哪一个看起来不值得拍？” “……” 这是苏辛第一次见周誩打球，周誩打的位置是前锋，和meaning分属不同阵营，meaning可能是个颜值派，全场几乎都盯着周誩打，防守、抢球、追捕，只要有贴着周誩的机会就往上靠，以至于那些黑色的机器一个劲地往周誩的脸上怼。 好在周誩有一颗面对不会怯场的强心脏，冷静且稳重地上篮、三分、传球，动作利落，肆意挥洒着少年的恣意。 李清谈看了半晌，突然开口道：“这个meaning想和你的小平方炒作啊。” 苏辛的思绪流连在激烈的战况中，听到这话一下子被拉了回来，有些茫然。 李清谈恨铁不成钢道：“你就不能上网冲个浪？我一个年纪比你大的懂得都比你多。你的小平方，周誩！被人看上了，要么就是真想追他，要么就是想借着他卖腐！” 苏辛一知半解地点头，说：“那晚点问问小平方喜不喜欢他，如果喜欢，那就随他发展了，如果不喜欢，那就把他关联小平方的热搜撤了。” “哦——居然还知道热搜，看来没那么老龄化啊，表弟。”李清谈凉凉道，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拿的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别瞎掺和了，这不挺好的。这小朋友长得也挺好的，和你那小平方刚好凑一对儿，还有助于你摆脱他的纠缠。这不一举两得的事儿。哦，这儿啊，刚有个小女生送来的，你也有。” 说着从脚边拿起瓶身还在滴水的冰水往苏辛腿上一碰。 苏辛被冻得迅速偏开了腿，裤子上被水渍印出一块略深的痕迹。他无奈地拍了拍挂在上面的小水珠，道：“不一样的，娱乐圈的潜规则太多，不适合小平方。哪怕是个男的，也得是个靠谱的，能好好照顾小平方的。这个人，我不放心。但如果小平方喜欢那就另当别论了。” 如果李清谈知道周誩对苏辛做了什么事，他恐怕会大发雷霆，怒斥苏辛不长记性，人家对你有什么目的，而你却还一心想着怎么变着法子地对人好。 但李清谈显然并不知道，所以他只是眉头一挑，凉凉道：“真是我的冤种弟弟，你表哥那头累死累活地赚钱，你这头跟包养小白脸似的把钱撒出去，知道撤热搜多少钱不？就你那教师工资，哪干得了这事儿。要不你早点回公司来了。” “可是哥你不是致力于要把我养成不食人间烟火的纨绔吗？我以为你会乐见其成来着。”苏辛有理有据应对。 李清谈被噎住了，尴尬地呵呵一笑：“真会拿以前的话怼我。行行行，又不是养不起你，你造你造！只要咱家没破产，你就能当一辈子的纨绔。” 苏辛的温吞脾性是从转回国内高中开始的，在此之前，李清谈偶有听闻苏辛在国外的出格行径，那是完完全全的纨绔子弟。他看见苏辛一脸乖巧的模样，也曾怀疑过，那些流言蜚语的真实性，但当他问起的时候，苏辛只是笑了笑，要么不回答，要么就是把话题岔开。 直到李清谈发现苏辛的耳垂上有好几个填补起来的耳洞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