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沉疴何以医
庄冉连忙否认,而在龙胤尘追问时,却又闪烁其词。 可恶,这种事怎么说得出口啊! 龙胤尘挑起眉毛,正欲采取些特殊手段,身后的顾衍文从被窝里探出半个头,嗓子似乎哑得更厉害了些:“别为难他了。” 庄冉感动得眼泪汪汪,立即表示自己去打些热水来,一个闪身出了门。 龙胤尘哼了一声,走到床沿坐下,看着顾衍文绯红未消的脸。 “是莫染冰吧?” 顾衍文阖着眼,听到名字时只睫毛抖了抖,未置一词。 “那就是了。”龙胤尘把手撑在两侧,身体后仰,漫不经心地说,“他都这么对你了,你还包庇他?” 顾衍文睁开眼,看向提着热水进门的庄冉,语气淡淡:“不是包庇,我只是还没想明白。” 龙胤尘愣了一下,而后似是嘲讽地笑了两声:“他都走到这一步了,居然还没有把话说出口?” “什么?”顾衍文侧了侧头,从这似是而非的言语中捕捉到了些许信息。 龙胤尘嗤了一声,没好气地说:“你想知道就自己去问他,我可不会替他说话。” 顾衍文在思绪纷杂间沉默了。 片刻后,他感觉自己上半身的被子被掀开了,抬眼便看到庄冉拿着块正散发着袅袅热气的布巾站在跟前。 他支着酸软的胳膊坐了起来,动作有些缓慢,然后对着庄冉的方向微仰了仰头,乖顺地闭上双眼。 顾衍文明明只是等人给他擦脸,庄冉却不知为何萌生了这是在让自己吻他的错觉,再加上覆着薄红的双颊,简直是一副任君采撷的姿态。 他再次体会到了顾衍文的巨大杀伤力。 假装没有注意到旁边龙胤尘探究的视线,庄冉抬手把顾衍文的额发撩起,拿着布巾细致地为他擦拭脸颊。 顾衍文仍是十七岁的模样,清俊,英气十足,闭着眼睛更显年少。略肿的眼皮无碍观瞻,反倒衬得睫毛尤长。满是齿痕的唇在毛巾拂过时轻轻抿起,唇线拉平,透露出不佳的情绪。 庄冉转身清洗布巾,心跳得飞快。他都不知道自己能这么仔细地观察一个人的脸。 “这个脖子上的牙印也是他咬的?”龙胤尘冷不防出声问道。 顾衍文伸手摸了摸,干涸的血迹黏在皮肤上,余痛犹存。 “嗯。” 龙胤尘盯着暗红色的血痕,回想起顾衍文血液的滋味,好像舌尖都泛起甜意。自认主那日品尝过后,他可是一直念念不忘。 虽然他光顾着摆架子,压根没表现出来。 可惜啊,现在想尝可是得冒着被痛死的风险。 不值当,不值当。 庄冉又开始为顾衍文擦拭身体。他扯着布巾一角,小心地避开伤口,拭去了周边血迹,如此一来,吻痕就重新暴露了出来。 龙胤尘歪倒在床上,黑色鎏金的袍子铺陈开来,又问道:“那吻痕呢?一样?” “嗯。”顾衍文斜睨了龙胤尘一眼,“你问这些做什么?” 龙胤尘自然没有错过庄冉在听到顾衍文的答案后稍有停顿的动作,但他只是笑了笑,毕竟如果再进一步追问的话,会显得他过于在意,过于斤斤计较。 “好奇嘛。看他平时一副存天理灭人欲的样子,没想到玩得还挺花。” 这话说得让庄冉一下没把握住手上力道,布巾落到了顾衍文两腿之间。 顾衍文垂头看了一眼,顺势拿起清理了一下自己的小兄弟,而后坦然把布巾递还给庄冉。 目睹全程的庄冉已经开始在心里念清心咒了,唯有如此才能静心凝神。 庄冉暗暗吸气,又洗了把布巾,然后要给顾衍文擦背。 顾衍文慢吞吞转过了身,感觉脑袋有些晕乎,于是伸手撑住额头,发现指尖和脑门的温度差距有点大。 他怔了片刻,慢半拍说:“……我可能发烧了。” 龙胤尘闻言,下意识伸手探顾衍文脸上的温度,灼痛感传来后方才如梦初醒。指腹的痛意轻易盖过了对于温度的感知,他什么都没能摸出来。 他收回手,看到庄冉也伸手触了触顾衍文的皮肤,而后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是有些发热。顾公子先躺下吧,我去叫大夫来。” 在这一瞬间,龙胤尘突然明白了心梗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他直起身,看向已经躺平的顾衍文,问了一个先前一笔带过的问题:“你还在生我的气?” 顾衍文连眼都没睁,说:“嗯,我记仇。” 龙胤尘哑然,居然连自己随口说的无心之言都记得,看来是真的很记仇。 此事确是自己有错在先,龙胤尘也不含糊,直接说:“行吧,作为补偿,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顾衍文睁眼看他,龙胤尘顿了顿,补充到:“解契除外。” 顾衍文失望地把眼闭上了。 龙胤尘:“……” 自己干的事有那么过分吗?不就是毁了一把破剑吗?龙渊剑不比那破剑好使多了? 但既然他的承诺已经给了出去,断没有回收的道理,于是这一要求就暂且欠着,待来日顾衍文有想法了再谈。 他看着顾衍文思索了片刻,自眉心抽出龙渊剑,放在手里掂了两下,而后丢到顾衍文枕边。 “之前你不是说龙渊剑不难折断嘛,喏,给你一次尝试的机会。” 在当时的情形下,顾衍文说出什么话来都不奇怪,就是纯纯口嗨,酒后之言岂能当真?再说了,他现在可还身负发烧debuff,怎么可能弄得断嘛。 于是顾衍文没吭声,自知蚍蜉撼大树不可取,只是将冰凉的剑贴到脸上,用以充当降温工具。 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龙胤尘僵了身子——他能通过灵剑本体来感受外界刺激,虽然不会特别强烈,也可通过一些手段屏蔽,但在眼下这种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龙胤尘只觉有热源紧贴着自己的小腹上下蹭动,十分要命。 他赶忙轻声念动咒语遮断了剑身传来的触感,而后隐蔽地出了口气。 顾衍文,恐怖如斯。 庄冉带着大夫回来,陆广穹了解情况后也跟着进了屋,在大夫把脉时忧心忡忡地抚摸着顾衍文烧红的脸。 顾衍文先是淋雨,再是深夜外出吹风受凉,今日还被狠狠欺负了一遭,本就是大病初愈的虚弱底子,哪经得起这般折腾,热病便趁虚而入了。先前只觉四肢酸软头重脚轻,这会人都有些昏沉,眼皮重逾千斤。 大夫开了方子,庄冉拿着去抓药,在药堂门口看到了处理完璇玑阁事务的莫染冰,经人询问后向他报告了此事。 莫染冰拿过方子看了一眼,道:“麻黄、桂枝和还魂丹药性相冲,不可用。” 庄冉拎着纸包,不知如何是好,无措之际见莫染冰掏出一张传音符,催动后说:“热病的方子。” 这话实在说得没头没脑,偏偏那头还很快应了。 “金银花、连翘、柴胡、黄芩,防风。”谈川谷正撑着头看繁杂的宗门事务,又知晓顾衍文生了病,很是烦躁,忍不住刺了一句,“呵呵,他和你在一块准没好事。” 莫染冰并未言语,木着脸收起传音符,抓好药后走路带风地回到客栈,到门前时却踌躇了。 正是这一时半会的犹豫,使得龙胤尘出了屋,将他拦在了门外。 “他不想见你。” 莫染冰瞳孔微缩,浑身皮肉都绷紧了。 “……他亲口说的才作数。” “何必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龙胤尘伸长了手搭在门框上,姿态闲散,然而态度强硬,明摆着是要一拦到底了。 “……” 僵持半晌后莫染冰把药包交给庄冉,下楼在大堂落了座。 庄冉回头看了看莫染冰,又看了看已经转身进屋的龙胤尘,叹了口气。 大抵是身子实在亏空得厉害,常人睡一觉就能好的病,顾衍文硬是在床上躺了四天。 等他痊愈,落樱城之旅也该结束了。 回程的时候龙胤尘倒是乐意为他提供代驾服务了,虽然顾衍文已经学会了御剑飞行,但毕竟没有实操过,于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服务,踩在龙渊剑上放空自己。 这出来游玩了个寂寞,反倒添了一堆烦心事。 师尊啊,师兄啊,龙胤尘啊,陆广穹啊…… 明明我只想躺平,如此朴素的愿望,为何就不能实现呢? 想到回去还得和这帮子关系搅和成毛线团的人朝夕相处,更是郁卒。 顾衍文真切希望魏思绮能早日开启金手指,带他脱离苦海。 等等,开金手指的前提条件是什么来着? 哦,是要让谈川谷爱上莫染冰。 …… 罢了,还是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