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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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在开会，卡莱尔在阿什短信到达的两个小时后才回复“知道了”，又说了一句“花了很长时间，吃的很饱”阿什亲切地说:“很高兴你吃得好， [=D] ”回复了带有字符的短信。卡莱尔一时看不懂标识，偷偷用手机搜索了它。这是一张笑脸。 内容越反复回味就越可爱，卡莱尔从那以后一有时间就会拿出来看。虽然笑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但是能让人产生愉快的心情，让人马上想起阿什，这一点令卡莱尔很满意。 卡莱尔早上读了一次这条短信，下午两点前又读了一遍。那段时间过得很慢。 在依次看完各国新闻后，又与凯尔讨论了上周温哥华出差的相关事宜，才刚到中午。莫名其妙地匆忙赶来，卡莱尔比约定时间早了三十分钟到达科文特花园。 阿什说要在车站见面。夏天，而且是周六中午的科文特花园，人真的很多。从车站对面的M&S到各种服装店、鞋店、苹果商店，都人满为患。 卡莱尔从未在人潮如此拥挤的空间里待过，他冷冷地闭着嘴，在一个安静的地方等待阿什。因为不知道阿什会从哪个方向来，是犹豫是否进入室内的原因，就算看不到，卡莱尔会主动打电话，但他还是不太愿意。他想早一点发现阿什。 看着手表笔直站着期间，经常有人过来搭讪，但卡莱尔却面无表情、沉默地凝视着对方，以此来避免麻烦。三十分钟很长。 阿什正好在两点左右出现在卡莱尔的面前。深绿色衬衫挽起一点，露出胳膊和手腕上的手表，搭配淡黄色的裤子，腰带和皮鞋都是深古铜色的，穿着干练。 卡莱尔发现阿什的同时，阿什也盯着卡莱尔所在的位置，但他的表情与平时略有不同。 “卡莱尔。” 迈着大步走到卡莱尔面前的阿什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卡莱尔抬起视线相对，难以承受的喜悦涌上心头，但很快就发现了看起来有些为难的阿什的脸，隐隐的不安感袭来。 ＂…你还好吗？＂ ＂啊。＂ 卡莱尔没有戴墨镜，立体的脸上落有一点阴影。阿什露出了歉疚的笑容。 “明显吗?” ＂你好像出了什么事。＂ ＂嗯，是的。＂ 阿什皱起眉头，表情有些模糊。 “发生了急事。我也是刚从公司出来的时候接到的联系…不管怎么说，我今天恐怕很难抽出时间。” 真的很对不起。阿什向他道歉并请求谅解。卡莱尔默默垂下眼睛，一见到阿什的脸就感到不安的真相迅速浮出水面，失望扑面而来。 这是不能表现出来的事情。当然，这是可能发生的，这是在彼此日程安排正确是也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我能帮你吗，琼斯先生？” “谢谢你的提议，但不是工作。” 阿什温和地笑了笑，握住卡莱尔的手又松开。心脏在短暂接触时跳动，随着手的离开，脉搏又再次减慢，遗憾涌上心头。 “很遗憾没能帮上忙。” “不，我很抱歉，你都来这里了。” 卡莱尔站在那里再也说不下去了，接下来要说的话只有道别，所以说不出口。 我很想你，但最多连五分钟都没有就和你分别，这让我很难过。 “那我走了。” 阿什仍然面带歉意，微微低头，嘴唇碰到了脸颊，又离开。心脏痛得溃散，又重新绷紧，吃力地张开嘴。 “请小心。” “谢谢。”阿什说道，低头看了一眼卡莱尔。很快，阿什就转过身去。卡莱尔一动不动，只是把阿什消失的样子记在眼里。 还没有决定什么时候再见面，不知道是明天能看到，还是要等漫长的一周。从可以延长离别时间的角度来看，这样的推迟次数也不坏，但是悲伤是没有办法的。 卡莱尔怎么也迈不开步子，站在那儿静静看着阿什的背影，看到他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阿什总是这样。这是理所当然的，他总是不回头看，留下卡莱尔先离开。今天，就像一直以来的那样... 就在卡莱尔这么想的刹那，阿什停住了脚步，高大宽阔的背部转过来，阿什回头看了看。 眼睛对视了。 尽管距离相当远，卡莱尔还是能看到阿什的表情：修剪的整齐的浓密眉毛皱着，蓝灰的眼睛半眯。 完全转过身来的阿什捋了捋头发，这是熟悉的样子。卡莱尔现在知道这是阿什的习惯。他看到阿什脸上带着为难的表情，看着他，轻轻地咬了下嘴唇。卡莱尔的视线无法从阿什脸上移开，静静注视着他的表情变化，甚至忘了呼吸。 很快，阿什行动了，不是他离开的方向，而是卡莱尔的方向，走着的长腿不知怎么显得有些着急。 阿什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很快就来到了卡莱尔面前，长长的影子遮住了卡莱尔。 卡莱尔还没开口，阿什就抓住他的手腕说。 “用那种表情看的话。” 低沉的声音平静地说。 “不能丢下不管啊。” 坚硬的骨骼被大手紧紧握住，感觉有些吃力。卡莱尔无措地问。 “...琼斯先生？” “有日程安排吗?” 阿什仍然用低沉的声音问。卡莱尔眨了眨眼，虽然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但心里还是痒痒的，喜悦蔓延开来。 ＂ ...没有安排。” “是吗?” ＂是的。＂ “那么，跟我走吧。” 手腕被松开。卡莱尔下意识抓住要离开的手，手指轻轻触到阿什的指尖。 既不是十指交叉，也不是掌心相贴，仅仅是指尖碰着指尖，温暖干燥的感觉在表皮上蔓延。阿什静静地看着，温柔地握住了卡莱尔的手。 “也许不能做爱，没关系吗?” 阿什问道。也就是说，这与卡莱尔和阿什会面的目的完全无关。如果是原来的卡莱尔，他就会避免这种不必要的会面。 “没关系。” 但卡莱尔只有一个选择，只要能和阿什在一起，做什么都好。 “也许会很辛苦。” 阿什说了一句他不明白的话，接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然后笑了。 “我警告过你了。” 警告了什么？卡莱尔皱了皱眉毛。阿什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卡莱尔的眉头。 “之后不要因为累抱怨。” 阿什又说了一句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不知道是有什么急事，拉起卡莱尔就走。尽管阿什的力道微弱，卡莱尔还是很容易地跟着移动。 阿什带着卡莱尔到了拥挤的科文特花园地铁站。卡莱尔用诧异的语气问阿什。 “你现在要去哪里?” “我要去夜桥，像今天这样的日子，坐地铁是最快的。都是皮卡迪利线，很开就能到。” 阿什说完后拿出钱包。科文特花园站与其他地铁站不同，地面通道非常狭窄，因此排满了长队。卡莱尔确信自己没有完全理解现在的情况。 “卡莱尔不带牡蛎卡（注1）之类的吗?” 很自然地拿卡、准备刷卡进入检票口的阿什突然停下来问。阿什看着静静站着的卡莱尔，肯定也感觉到了什么。 牡蛎卡，卡莱尔知道是什么，大多数人用那个乘坐地铁或公共汽车。当然，他们也收取英镑现金，但通常是使用一次性地铁卡或充值月票。 “...是的。” “我引来了麻烦事呢。” 然后，阿什把卡莱尔带到自动售票机那一边。 “我买给你。” “没关系。” 这不合情理，卡莱尔断然拒绝。他能挡住阿什，站在机器前面。 问题在这之后出现了。 卡莱尔沉默地抬起手指，许多不同的按钮排列在蓝色背景的底部。从目前的情况看，卡莱尔需呀购买一张新卡了。犹豫的手指慢慢地按下了一个按钮。 “卡莱尔。” 安静看着卡莱尔的阿什从后面抱住他，胳膊圈着腰，手碰到了肚子。 “该不会…一次都没买过吧?” 脖子上的呼吸让卡莱尔缩了缩，微小的热气传遍全身。在他需要集中精力的时候，阿什却说出了他缺少的常识，妨碍卡莱尔的动作。 ＂…把手，拿开就好了吧。“ “卡莱尔的双手现在是自由的。” 因为后面排着长队，阿什说完这句话后转身，向后面的人寻求谅解。阿什眯着眼，带着一看就觉得甜甜的笑，乖巧地说。 “对不起，能再等一会儿吗?” 两名看似游客的欧洲女性睁大眼睛，迅速点了点头。卡莱尔目睹了这一情景，情绪有些低落，买卡的念头很快就消失了。与其乘坐拥挤、不卫生的地下公共交通工具，不如直接坐出租车。 “一定要坐吗?” “看来你真的没买过，卡莱尔。” “我只是没必要坐而已。” 阿什小声地笑了，抱着腰部的手用力，嘴唇碰了碰脖子，又离开。 “从来没坐过吗？天啊。＂ 阿什说完后，掏出了钱包，从黑色皮革的卡包里又拿出了一张牡蛎卡，把它放在黄色的充电台上。 “我还有一个，给你这个。” 阿什快速按下按钮，充电完毕。卡莱尔带着恍惚的心情，被阿什拉到检票口刷卡。停在人群聚集的电梯前，阿什递给卡莱尔一张蓝色卡片。 ＂这是卡莱尔第一次乘坐地铁的纪念礼物。＂ 卡莱尔看了看手心里的卡片。与其他卡片不同，这张卡上画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有像涂鸦一样华丽的士兵，还有船之类的。 “这是我很珍惜的东西。” 阿什调皮地说。 “这是钻石版朱比利奥斯特。”（注2） ＂...这样给我没关系吗？” 听到“珍惜”一词，卡莱尔严肃地反问。阿什闭上眼笑了起来，阿什点了点头，伴着那真挚愉快的声音点了点头。 无意中又收到了一样东西。虽然在找画，但卡莱尔突然产生了想再给些什么的想法。 “卡莱尔有时候真的…很天真。” “我上次也说过，你好像没有比喻的才能。” “是吗?” “卡莱尔说的都对。”阿什说着那句话，笑得很开心。卡莱尔一言不发地转过头去，没有注意到他紧闭的嘴松开了。 地铁对于卡莱尔和阿什这样个子高的人来说，并不是一样很好的公共交通工具。像银禧线或环线那样，没有新建地铁的皮卡迪利线非常小，且狭窄。 阿什不得不低着头乘车，卡莱尔也没有什么不同。虽然只有十多分钟，但蜂拥而至的人群中，弥漫着令人不快的体香和信息素，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但在拥挤的地铁里，阿什站在人群中，像包围卡莱尔一样俯视着他，这使卡莱尔得以在阿什的庇护下，不必与他人接触。 然而，他的身体却与阿什紧紧相贴，不成熟地一直紧张着。从近处能感受到阿什近在咫尺的淡淡的木质香，这是一种想把鼻子埋在怀里好好吸入的香气。 卡莱尔继续盯着阿什那两只颜色不同的、凝视着自己的眼睛，只是因为没有可以转移视线的空间，并不是没有品位地总是想看阿什的脸。阿什看着卡莱尔的那副模样，眯着眼笑了笑，在卡莱尔的耳边低声道。 “那样看的话，我会害羞的。” 毫不羞愧的声音甜美地撩动耳朵，卡莱尔感到惊慌失措。虽然他的表情没有变化，但还是向下垂下视线，向阿什道歉。 “...我给你带来了不便吗？我向你道歉。” “谁说的？” 阿什轻轻捧住视线下垂的卡莱尔的脸。卡莱尔一时觉得在公共场合表现出这种行为似乎不太不合适，但随即意识到他只把限制定为接吻，就闭嘴了。只是因为不熟悉而有点尴尬，并不是讨厌。 “我喜欢害羞。” 阿什迎着卡莱尔的视线，亲昵地说着悄悄话。 “所以继续看吧，嗯？” 阿什一边反问，一边歪着头笑了。两人的距离非常近，几乎能碰到鼻尖，如果被别人看到，就像是在接吻。卡莱尔连呼吸都屏住了，睫毛颤动。 无法决定要不要推开的手，再碰到阿什的肚子时无力地垂了下来。 ...是要接吻吗? 这一想法闪过。因为近六天没有和阿什接触，所以很想接吻。阿什用难以捉摸的眼神笑着。 在快要因奇妙的紧张气氛窒息的刹那，报站的女性声音生硬朗地响起。重复了两次夜桥的名字，阿什挺直上身。 “到了啊。” 阿什紧握着卡莱尔的手，非常熟练地请求谅解，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听到阿什“对不起”的话，大家都把目光移开让出空间，所以卡莱尔没有和别人接触就离开了地铁。 “所以第一次坐地铁有什么感受?” 走上楼梯时，阿什问道。卡莱尔暗自思忖，这是一次不愉快的经历，但是和阿什接触是件好事。 “还可以再坐一次。”...只有在和阿什在一起为前提的时候。 卡莱尔隐藏着内心说，阿什天真地被卡莱尔的话逗笑了。 干燥而温暖的阳光照射到的地面上，空气发生了变化。夜桥毗邻巨大的海德公园，是南肯辛顿边界的富村之一，也是卡莱尔经常光顾的区域。 阿什穿过红色双层巴士和巴克莱自行车，向公园走去。 “你经常去海德公园吗?” “如果被邀请参加BBC的演出，就只能去。” “那就是说没有出去玩过吗?” “我没有那样的记忆。” 如果是在家附近的汉斯特德·希斯纳和里奇蒙德公园等人相对少的地方，还可以理解，但海德公园并不是卡莱尔经常去的地方。 “的确，卡莱尔家附近有汉斯特德·希斯纳，我也很喜欢，在山顶上欣赏到的风景很美。” 卡莱尔停了下来。听到阿什说喜欢那里，他的心里一阵激动，里面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嘴里蹦出来似的。因为有了想说的话。 如果你有事要到那附近，请告诉我，能抽出一点时间...和我一起散步吗? 他想这样说。 头脑发晕。卡莱尔想发出邀请，提出建议，并把私心的愿望都说出来。如果能和阿什一起去那里，他会很开心的。就像总是想和阿什一起消磨时间的心情一样，从内里挠了一下肋骨。 但是卡莱尔努力忍住了。他不能对阿什说这些话，因为他不确定阿什会喜欢听。 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这种琐碎又私人的欲望，因此卡莱尔握紧自己的拳头，以控制自己。 “那你应该没看到过建在斯宾坦湖边的达西铜像。” 卡莱尔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看过那个凶物了吗? “你知道吗?很意外吧?” 阿什停下脚步，笑了起来，好像他真的没有想到。虽然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但卡莱尔记起，在艾登圣火烧成铜像的那天，他去了海德公园。 “是因为不得已的原因。” “什么凶物啊。” 阿什反复咀嚼着卡莱尔的单词，轻声笑了。好像觉得很可爱似的，伸出手揉了揉卡莱尔的脸颊。 “你不喜欢那样的吗?” “这好像不是我能理解的风格。” “表现得这么明显，看来真的很讨厌，真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