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存

    韩荆长久地吻他，一遍又一遍，缠绵或凶狠，容璟槐都不给他反应。韩荆因此变得有些恼怒，有些重地咬在了容璟槐的嘴唇上。

    “啊，容璟槐，你不会了吗？要张嘴，要用舌头回应我！”韩荆气冲冲地闭着眼不说话的容璟槐说，可是容璟槐好像没有察觉他的怒气一样，依旧是静悄悄的。

    “好吧，好吧，”韩荆对容璟槐，永远无条件服软：“那你不动，我来亲你吧。”

    祁逢顶着一身的淤青红肿，来便看见韩荆这幅疯样子。容璟槐一动不动躺在韩荆怀里，他吓了一跳，还以为看见了今晚的第三具尸体。直到走近了些，暗光下，一大片湿黏的红色血迹，再看容璟槐，面色已经灰白了。

    “操！”祁逢骂了一声，一把推开韩荆，反复探了探脉搏和鼻息，居然微弱得不太能够确定死活，正欲再试时，却被韩荆碰到伤处一把撞开，疯狗一样龇牙咧嘴冲他喊：“你不要碰他！”

    祁逢目眦欲裂，头疼不已，说：“你不要他活？！”

    韩荆却突然乖下来，抱着容璟槐向祁逢那膝行几步，把容璟槐向祁逢推了推，却还是不愿松开环抱着绵软身体的手：“要的，要的，我要他活很久，要活得比我久。”

    韩荆不知道容璟槐是不是还可以活很久，可是他真的在病床上昏迷了很久。

    祁逢骂他：“你再多抱着他亲一会，他可以昏更久。”

    真的有很久，从韩荆主观来说，他觉得有久到从人类进化到世界毁灭那么久。从客观来说，久到韩荆又多了一个弟弟后又失去后那么久。

    “你怎么不死！啊？你怎么还能站在这里！”有一个女人，披头散发撕心裂肺地骂他。

    韩荆想，不可以的，如果我死了，要活得比我久的容璟槐就确定了寿命的最低标准，可是容璟槐还应该活很久。

    韩荆的父亲把已经长大的儿子叫进书房，很难得地和他和颜悦色地说话。

    韩荆只是低着头听。

    “我知道我有些对不起你，说这话可能显得虚情假意且让你为难，”韩父看着比他要高出半个头的韩荆，即使低着头也没有了小时候唯唯诺诺挨训的样子，突然就觉得打好的腹稿好像没有说出口的必要——韩荆已经在他的不在乎中长成了合格的大人，思想独立完整，工作能力优秀，该是一个很好的儿子，已经不再需要他的引导和教诲。

    可韩父还是说完了：“我是希望你不要因为我和你母亲失败的婚姻就对婚姻失去希望，不要因为我在外面有过一些女人就对女人失去兴趣。呃，并不是所有女人和家庭都……都是那样的，小荆，我……”

    韩荆有些好笑地说：“可我的家庭是这样的。”

    韩荆像在谈一件公事和自己父亲进行这一场或许略有些迟的婚恋观谈话：“如果真的要对不起，我觉得您更应该对我母亲说。没有一个女人生来就是会发疯的，婚姻或许是摧毁女性美好品质一个原因，但不幸福的婚姻一定是摧毁它们的重要原因。所以父亲，你有没有想过，相比对没有收到最严重伤害的我道歉，或许对直接受害人我母亲道歉，或者你自己忏悔赎罪会比较好一点？”

    韩父的脸色不好看，却依旧没有发作，韩荆便继续说下去了：“以偏概全太蠢了，我并没有因为和他母亲是一起谋划害我的人是我的兄弟就怨恨男性，所以也不会因为你的女性情人想要委托人让我失去活动能力就仇视女性。”

    “不过我喜欢男人，只是因为一个人而已。如果他是女性，那么我就会是一个异性恋了。因为他是男性，那么我是同性恋这件事好像也变得理所当然了。”

    韩荆坐在病床边，小声和祁逢说话：“祁逢，你会喜欢男的吗？”

    虽然两人都心知肚明这种略显暧昧的问题到了他们之间会奇异地显得蠢，但十分确认祁逢送粉色小礼盒只是为了犯贱而非暗恋自己的韩荆还是很直接地问出口。

    果不其然收到祁逢一声嗤笑。

    “不会。”祁逢说，思考了几秒又推翻了答案给自己留了一点余地：“应该不会。”

    在韩荆询问的眼神下，祁逢接着说：“大概要等到我真正遇到喜欢的人，或许才能知道我是不是同性恋吧。只不过相对于男性，好像我喜欢上女性的概率更大一些。我可能是不婚主义者，也可能不是。”祁逢真正温和且不夹枪带棒地笑了笑：“一切都要等到真有那么个人出现的时候才能下定夺了吧。不过要让我喜欢上一个人喜欢到想和他结婚，真的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韩荆很激动地一掌拍在他胳膊上：“好bro！”

    疼得祁逢一脚踹上韩荆小腿，他一身的伤全是樊叶打出来的。樊叶单手持枪把他绑了，结结实实揍他一顿后就把他放走，让小祁医生感慨，科技改变生活，热武器真是太流氓了。

    到点后小祁医生去科室用科技改变生活给人看病去了，留韩荆一人陪着容璟槐。

    “宝宝，祁逢是倒霉蛋，他估计这辈子遇不着喜欢的人了。”韩荆歪着头半趴在病床边，摩挲着容璟槐的手指：“但是我运气是很好的，我遇见了。我好喜欢你。所以我的好运气应该也包括让你快点醒过来爱我吧？”

    “宝宝，祁逢没有结婚对象结不了婚，等我们结婚的时候就安排他当伴郎好不好，羡慕死他。”

    韩荆孩子气地笑。

    “宝宝——我现在叫你宝宝你不反驳，等到你醒过来就没有机会反驳了哦。我现在给你一个立刻醒过来就可以选择我对你的称呼的机会哦。”

    容璟槐没有把握好这次机会，在韩荆的注视下，床边的各种机器毫无异样地正常运行，容璟槐本人也无波无澜地躺着。

    “好吧，看来你很喜欢我叫你宝宝。”韩荆往上趴了趴，看见容璟槐苍白消瘦的脸蛋，眼眶酸胀，偷偷擦掉了眼泪。

    “宝宝，我今天也爱你。”

    韩荆在心里默默地计数，希望容璟槐在他说一百遍“我爱你”的时候醒过来，可是韩荆每天都很想说很多遍“我爱你”，每一次看见容璟槐，他都想把容璟槐抱住让容璟槐听见他的“我爱你”，虽然容璟槐听不见，可他依然在说。一百遍很快就说完了，容璟槐却还没有醒过来，于是韩荆就想，那等到自己说到一千遍的时候容璟槐会不会醒过来，于是他又很认真地在容璟槐身边说爱他。

    可是等到容璟槐真正醒过来的时候，韩荆高兴得一下子就忘掉了自己已经说了多少遍“我爱你”。

    因为容璟槐醒过来，看见坐在他旁边，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的韩荆，嘴唇嗫嚅，好像在找回自己的声音，容璟槐听见有些陌生的，却是来自自己的声音。

    容璟槐对韩荆说：“我爱你。”

    韩荆的我爱你可以被想听见的人听见，容璟槐也拥有一次大胆示爱的机会，不必再拘束于礼仪伦常是非对错，既然是相爱的有情人，即可越过万里鸿沟，幸福就不只是一个遥遥童话，光线洒下来，大家都在亮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