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喜欢

    接下来的直播，叶已舟几乎是在床上度过的。

    他腿疼，屁股也疼。射到发虚的身体和严重缺失的睡眠让他一整天都迷迷糊糊，蜷缩在被子里睡得时断时续。

    姚重中途哄醒他又给后穴上了几遍药，过度肿胀的肉花才算缓和了下来，逐渐恢复成以前的模样。

    他这一段漫长的睡眠本来也暗含了点逃避的意味，所以叶已舟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等彻底清醒的时候，直播都快结束了。

    他一整天没怎么进食，别人吃三明治当早餐，姚重却给他炒了一大盘饭，把叶已舟撑得直打嗝。

    餐桌上，二庄主和天蓝不知所踪，咩咩阴着张脸，反倒叶枝冲他笑得最是灿烂。

    叶枝对叶已舟眨眨眼，小声道：“结束以后我们单独聊聊。”

    聊聊是在别墅草坪边的秋千上，节目组收着器械，助理和经纪人们忙进忙出。叶已舟和叶枝之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待叶枝把盘起的长发放下，她才开了口。

    “你是怎么看出来我不喜欢老师的？”

    她的长发松散地披在后背，色泽漂亮，弧度柔软，勾勒出这个女人特有的温婉感。但叶枝的眼神比起镜头下锐利不少，像是图穷匕见的故事里，铺开的图卷中裹着的那把刀。

    叶已舟盯了她两秒，然后回复道：“你如果喜欢他，就会像这个节目里的其他人一样引诱他，而不是挑衅他。”

    无论是对他口交，还是故意提及桂花糯米藕，叶枝无疑是一直踩在姚重的雷区上。与其说她的目标是姚重，不如说她的目标一直就是叶已舟。

    叶枝本就弯起来的眸子里盈满了更深的笑意，她捂着嘴乐了半天，在眼神的一个偏斜过后，突然收起了所有的表情。

    那一刻，叶已舟忽然明白，这才是叶枝。她是尖锐的、带刺的、不带一点温柔的匕首，只是平日里隐藏于刀鞘。

    “我妈是个妓女。”叶枝淡淡道。

    “就在街边的那种按摩店，几十块钱就能搞一次。”

    “那个店里加上她，一共就三个人。客人多的时候，一天要接待好几个，所以她也不知道我爸是谁。”

    “也许是我的出现让三个可以称作可怜的女人有了点生活上的光亮，她们没选择打掉我，反而把我养了起来。”

    叶枝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就聚焦在草坪的一个点上，叶已舟顺着望去，发现那里长着朵畏畏缩缩的小白花。

    “她们没房子，就住在店里。我在她们眼皮子底下长大，打我记事起，我第一个清晰的概念就是性。”

    “我长得还算可以，从模样定型的十几岁开始，就经常被店里的客人骚扰。她们三个太脆弱了，自己不懂得反抗，也不知道怎么教我反抗。最后三个女人围坐在一起，教我怎么喝酒。”

    “好玩吧，我的童年是陪酒陪到大的。男人嘛，喝多了上头了，拉着谁都能上。我把人陪高兴了，她们三个就把人带进房间里。”

    “我有时候也觉得很惊奇，在这种环境里我居然很干净地长大了。”叶枝缓慢地眨了下眼，像是在收敛什么情绪，“我知道在普通人家的小孩儿眼里，我也许仍旧很脏。但那已经是最干净的我了。”

    “我其实本来也没打算做这行。我见过的男人太多了，见过的性爱也太多了。只要我带着她们逃去外地，随便找个什么工作糊口，就可以抛弃掉这层肮脏的身份。但当我站在按摩店门口，被星探问要不要出道的时候，我突然思考起一个问题来。”

    “同样是做爱，做AV女优就是高高在上的明星，做按摩店妓女怎么就变成泥里的婊子了呢？”

    “都是自愿地打开腿，但我想要尊严。”

    她终于扭过头来盯紧叶已舟的脸，逐渐喑哑的嗓音里失去了叶枝在镜头内所有的温婉动人：“我不喜欢老师，但老师是我唯一的光芒。”

    “他也许根本就不记得了，他曾经拍摄过的一部淫乱公交题材的AV里，他作为男主出现，保护了被性骚扰的女主。我当时在乱交的背景里，饰演一个被4P的女学生。”

    “那部戏杀青以后，导演办了个杀青宴。我一个新人，地位最低，被副导演搂着灌酒。桌上那么多男人，只有他站起来，握着我的手腕把我从副导演怀里救了出来。他说：‘小姑娘喝不下了，适可而止吧。’”

    叶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我二十多岁的生命里，他是第一个会觉得我喝不下的男人。”

    她的故事很长，但叶已舟听得很认真。他甚至能够跟着叶枝的回忆，勾画出酒局里那个格外温柔的姚重。

    这就像是在一点点剖明他当时为什么会喜欢上姚重一样。

    这个人有点强硬，又有点圆滑；有点冷漠，又有点温柔。即便他若即若离，但叶已舟却一直认为，在姚重的眼里，小船是一个独立的、不依附于任何事物的人。

    就像在姚重眼里，当年的叶枝绝不仅仅是一个地位低微的AV女优，而是一个普通的、不应当收到任何骚扰的小女生。

    “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喜欢上一个男人了，”叶枝笑笑，“但老师是我的太阳。”

    她此刻的笑意又开始有了姚重的影子，叶已舟在恍惚间突然抓住了那一闪而过的思绪。

    “你很崇拜他。”他肯定道。

    所以叶枝在镜头前会是这样的形象。温柔的、包容的，她模仿了姚重身上所有她欣赏的点。

    所以她喊姚重叫老师。

    “对。”叶枝承认得很坦荡，“甚至可以说，我信仰他。”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针对你。”微风吹拂叶枝的长发，她伸手拢了一下，眼睛里明亮到像昨晚叶已舟没能看见的星辰，“老师喜欢你，我至少应当知道，你哪里值得他喜欢。”

    自重逢以来，叶已舟从来不敢细想的这句“喜欢”就这样被叶枝如此轻易地挑破。他狼狈地避开叶枝的视线，连说话的声音也小了一些：“他不是你唯一的光。”

    “什么？”

    “我的意思是，”叶已舟低垂着脑袋，“即使什么都无法改变，但一直拼尽全力，努力保护着你的三位母亲才是你的光。你的尊严一直都在，在被她们守护着。”

    良久的沉默，叶已舟抬起眼，恰巧撞进叶枝格外柔和的眼神里。

    “这不一样。”叶枝轻声回道，“老师是我追逐的太阳，而她们是我永恒的影子。无论我走到哪里，身处光明还是黑暗，我都将和她们共存。”

    她一直都明白，她的生机不是Die给的。是她的三个母亲，三个柔弱又刚强的女人。

    她可以失去太阳，但永远也不能失去她的影子。

    “我明白老师为什么会喜欢你了。”他们之间一人的间隔被叶枝的主动靠近而打破，叶枝用手指捏住叶已舟的下巴，引导人把脸定格在她这一侧。

    “小船，你可真是个胆小鬼。”叶枝冲着他笑，“你不敢承认老师喜欢你，也不敢承认你喜欢老师。”

    “那我就好心地帮你一下吧。”

    女人的唇瓣上还抹着一层亮亮的唇蜜，果香味的甜从叶已舟因为诧异而没能紧闭的齿缝间溜了进去。

    即使他反应很快地把人从面前推开，但已经牢牢紧贴过的双唇依然沾上了叶枝透亮的唇蜜。

    “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逼近的脚步声和大力的拖拽给彻底打断。

    炙热的呼吸与莽撞的亲吻一起堵住了叶已舟还没表达出来的不解。姚重在他的口腔里横冲直撞，舌尖剐蹭过他嘴里的每一个角落，逼迫叶已舟和他交换唾液，彻彻底底染上对方的气息。

    叶已舟的空气被姚重抽了个一干二净。他的大脑近乎一片空白，被姚重搂在怀里大口呼吸时只能听清姚重压在他耳畔的低语。

    “你不可以亲别人。”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