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我只会和他结婚。
项目顺利推进,他父亲再次打电话来的时候语气显然缓和了不少,只叫他回家面谈。 魏子默中规中矩地汇报完工作,低垂着紧握着手中的文件袋,似乎正想说什么。 但他父亲却率先开口了。 “你和那个人……如果断不了就算了。” 魏子默闻言眼睑一跳,霍然抬头。 他几乎是本能地觉得他父亲应该没这么好说话,果不其然,他父亲的下一句话就是: “只要你结了婚,之后想怎么样家里都不会管你。” 魏子默无声地笑了一下。 是了。 刚刚那一瞬间他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可能这才是他父亲叫他回来的本意吧,以为这样的荒唐的默许态度就已经算大发慈悲了。 但那远不是魏子默想要的。 “我只会和他结婚。” 他说的坚定,即使他父亲狠狠地一拍桌,气势迫人地厉声质问也没有皱眉头。 “魏子默,你以为你稍微有了点成绩就能谈条件了是吗?!” 他沉默地同他震怒的父亲对视着,没有一点怯弱退让的意思。 魏子默微微呼出一口气来,紧攥着文件袋的手慢慢松开,轻轻笑了一下。 “不是谈条件,只是做出选择而已。” 他打开手里的文件袋,平静地将里面早就准备好的文件朝着他父亲一一摊开。 那是几份他名下资产和股权的赠与协议,早早地做好了公证,不知已经筹谋了多久,更别说还有一份签好名的放弃继承权声明书。 他父亲这下是真的被惊住了。 半晌才颤巍巍站起身来,难以置信道: “你这是想和家里断绝关系吗?” 家里? 魏子默皱着眉顿了一瞬,继而神情坚毅地直接道: “如果连我的爱人都不能接受,又能怎么能称之为家呢?” 他不欲再留下做无谓的争执,说完便决绝地转身往外走。 “魏子默!你想清楚!” 身后传来的厉喝让魏子默脚步一顿。 但他想,他既然已经做出选择了,就断然不会再后悔。 他头也没有回,径直大步走了出去。 午后的阳光明媚,魏子默被照得一晃眼,这才生出一种四顾茫然的感觉来。 这一刻魏子默几乎是想立马飞奔回去,紧搂着舒逸找回一点真实感,但他下一秒转念又想,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他好了。 那是他的心甘情愿,没有必要成为舒逸的心理负担。 他靠在车旁点了根烟,试图强迫自己压下那种剧烈涌动的情绪,正是这时,闻景辉打来了一个电话。 那边声音嘈杂,过了好几秒才含糊不清传来一句: “……来陪我喝酒吗?” 邀请得正合时宜。 魏子默推开包间门的时候,被混杂在一起的酒气和烟味熏得皱起了眉头。 包间只有闻景辉一个人倒在沙发上,但东倒西歪的酒瓶却不少。 按理说闻景辉虽然纨绔,但毕竟有个家法森严的父亲在上,平时玩归玩但向来把握着分寸,从没有过这么失态的样子。 魏子默刚走过去,闻大少爷就酒气熏天地凑过来,只差没直接哭出声了。 “我,我弟弟好像有男朋友了——” 他那个一直当宝贝一样捧着的私生子弟弟? 魏子默稍有惊讶地挑了挑眉,伸手把倾倒在地上的酒瓶扶起,不以为意道: “男朋友怎么了,我也有——” 他话音骤然顿住。 魏子默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那股子不安是从何而来。 ——舒逸从来就没有答应过自己,甚至就连上次被他师姐调侃的那句男朋友也被匆匆否认。 ——什么也有男朋友,他根本就是无名无分。 那一瞬间似乎是被包间里的酒气熏得恍惚了,魏子默几乎是握住手中的酒瓶就狠狠地灌了一口,然后将玻璃瓶咣当一声重重拍回桌上。 一直以来坚毅冷静,仿佛瞬间皲裂开一道缝隙。 好像……有点难过,心里闷闷得发疼……还有点……说不出的委屈。 魏子默终于没能抑制住从心里的那股子情绪,发泄般地一口接着一口往里灌酒,就连闻景辉这个已经几分意识不清的醉鬼都觉察出一丝异常来。 “我是因为我弟弟,你这是……怎么了?” 喜欢了人家那么久,连个男朋友的名分都没有。 可追根究底起来,当初负气一纸合约定下包养关系的人就是自己—— 魏子默简直被自己气到了,可这么丢脸的事怎么说的出口,他紧抿着唇,又狠狠灌了一口酒,才说了句。 “我和家里断绝关系了。” 闻景辉显然吃惊不小,一时连他弟弟的事都暂且放下,大着舌头忙问为什么。 魏子默轻描淡写道: “他们不同意我和舒逸结婚。” 闻景辉隐约还记得上次派对是魏子默带来的那个人,当时郑重其事地同他介绍的时候他就觉察到一些端倪了,更别说他之前还专门为人家妹妹的病情来拜托过自己关照。 闻景辉忍不住按了按自己发痛昏胀得太阳穴,问: “那你打算怎么办?” 魏子默答得很顺畅,显然早就深思熟虑过这个问题: “可能移居国外吧……他英语很好应该能习惯……那边医疗条件陪夜好一些,对他妹妹的病情有帮助,而且……” ……而且同性婚姻的法律也很成熟。 但—— 和自己结婚,舒逸他愿意吗? 魏子默原本是极其笃定的,甚至有一种即使舒逸不愿意那也没有关系的孤注一掷。 但现在,他却渐渐生出些胆怯来。 如果,如果舒逸不愿意呢—— 魏子默不知怎么,忽然害怕去面对那个答案。 他并不是因为付出了这么多没有回报而觉得失望,而是光是想象舒逸不喜欢自己这一点,就觉得难过得无法呼吸。 魏子默完全压不住那样的情绪,只能逃避般一杯杯灌着酒,连喉咙都被烧灼得发痛,他听着旁边的闻景辉一边喝一边嘟嘟囔囔。 一开始发狠地赌咒说什么到底是哪家猪拱了我的宝贝弟弟,被我抓到就死定了,转而又委屈巴巴地说什么我弟弟那么好,世界上根本没有人能配得上他,然后慢慢声音渐小,醉得昏睡过去,最后只剩下呼吸声。 魏子默自己也醉意昏沉,但却始终存留着一丝清明。 他想知道那个答案,哪怕是拒绝—— 从口袋里摸出的手机仿佛有万钧之重。 那边接得很快,魏子默听着那边熟悉的声音,过了好几秒才呢喃般轻轻唤了一声: “舒逸……” 那一声几乎就像是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一般。 魏子默紧握着电话,在那一瞬间,在心里乞求了无数遍。 他想,就喜欢我一点点,一点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