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什么时候都可以。
中式大圆餐桌上众人围坐,魏子默兴味索然地低头夹菜,听着他的叔叔婶婶一干长辈们热络地和女方父母谈论着魏成邺下周婚礼的安排。 魏子默心说就魏成邺那个每天都在外面鬼混的浪荡样子,哪里像是下周就要结婚的人。 不过那也不关他的事,毕竟魏成邺的种种事迹稍微上心调查一下就暴露无遗,人家女方父母都毫无意见,他自然也乐得冷眼旁观当个看客。 魏子默不由地思绪游离,魏家主宅离市中心的那套公寓实在是太远,住一夜再回去是很平常的事情,就是不知道自己没有回去,舒逸会在做什么…… 明明昨天答应了会给自己打电话的,为什么现在都晚上还没有动静? 他正悄然出神,却不防魏母一句话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引落到他身上。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子默能带个女朋友回来。” 魏子默慢条斯理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掩饰掉刚才的心不在焉,才回道: “我不急。” “什么不急——” 魏母正要斥他几句,却被众人笑呵呵地劝住,最后还是魏成邺的母亲打圆场道: “子默还才刚毕业回国嘛,哪像我们成邺,都二十八九了。” 魏子默挑了挑眉,据他所知魏成邺那个两年前订婚的未婚妻今年也不过刚满二十的婚龄而已。 他抬眼往魏成邺旁边望去一眼,坐在魏成邺身旁的那个女孩一头深栗色的长发,穿着香奈儿春夏新款成衣套装,被打扮得像个漂亮的洋娃娃似的,大多数时候都默然不语地坐在一旁,偶尔被提到也只是礼貌微笑,并不多话。 听话乖巧的花瓶,那确实很符合他婶婶挑儿媳的眼光,或者说很符合他们家的一致眼光。 魏子默懒得再多想,不动声色地低下头,手往口袋里摸去,悄悄在餐桌地下按亮屏幕。 ——仍旧什么消息也没有。 . “先生?” 一如往常,那边接的很快。 不知是露台上轻拂的夜风还是耳畔熟悉的轻声,魏子默刚刚餐桌上还有的那点烦躁一下子销声匿迹了去。 他只沉声陈述了一句: “你没有给我打电话。” 那边的舒逸像是怔住了似的,一下子沉默下来。 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什么—— 魏子默几乎是有点咬牙切齿地: “我没有喝醉。” 言下之意是,舒逸当时答应了的,他完全记得。 那边的舒逸捧着电话只听得到他的声音,神色略显困惑,只觉得怎么魏子默听上去又是要生气了的样子? 他几分无奈,只好温声软语地解释: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打给您合适。” ——原来是这样。 几欲遮天的乌云刹那间烟消云散。 魏子默忍不住唇角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握着手机垂眼低声道: “什么时候都可以。” . 邹思雅推开露台的门发现夜色里有个人站在那的时候差点被吓了一跳。 刚才餐桌上她父母和魏家人其乐融融的气氛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找了个由头逃匿出来,却没想到这个僻静的露台居然有人。 “……抱歉。” 她温婉有礼地道歉,正准备退回去,却听那人说了句没事。 他握着手机的手从耳边拿下,似乎是刚结束一通电话,心情颇好的样子。 那是魏成邺的堂弟。 邹思雅只在他生日宴会时见过他一面,完全和他不熟,此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按理说她应该继续在他们魏家人面前保持刚才那个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形象,但她又想,凭什么? 父母的曲意奉承极力撮合她已经受够了,等和魏成邺结了婚这样的日子还会少吗? 表面上是段门当户对再合适不过的婚姻,实际上这么冷暖自知的事情却从来没有人考虑过她的想法。 魏子默吗?他知道就知道好了。 . 魏子默看着刚才在饭桌上还乖巧无比的女孩从那只小巧精致的迪奥限量款戴妃包里掏出一盒烟,动作熟练地掏出打火机点上。 然后很随意地对自己说了句: “抱歉,心情不太好。” 他稍有惊讶,但仍旧什么都没说。 即使他堂弟的未婚妻表里不一,另有图谋,那也和他无关。 魏子默站在露台边,望着无边的沉寂夜色,又默然回想到他和舒逸第一次见面时,也是在这个露台,在这样的夜色里。 心情不好……吗? 舒逸当时心情不好的原因是什么呢? 还没等他继续往下想,就觉察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是烟味。 魏子默骤然转身看向邹思雅的指尖。 那种女士的薄荷烟,他再熟悉不过了。 那时他不知舒逸姓名来历,完全找不到人,只能凭着记忆将市面上的薄荷烟逐个尝试一遍。 然后借着同那一晚一模一样的烟味,一次次回到那个露台初见的夏夜,努力描摹烟雾氤氲的夜色里,那张模糊不清的面容。 他当时只以为舒逸是想戒烟才刻意换成这一种量轻一点的薄荷烟。 但如果——那不是他自己的烟呢? 思雅,邹思雅。 那把打开秘密盒子的钥匙仿佛从天而降落入手中,魏子默越想越觉得顺理成章。 他一直有个疑问就是舒逸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生日晚宴上…… 现在看来一切都明了了。 因为他根本就是邹思雅带来的男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