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先生。

    魏子默坐在酒吧卡座的中央，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那只黑着屏的手机。

    他的西装外套搭在一旁，领带早就取下，白衬衫解开领口的几颗扣子，带着微醺的醉意，姿态随意极了。

    但即便如此，也仍旧隐约有种格格不入，生人勿近的气场。

    魏成邺怀里搂着个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小女生，有些摸不透他这个堂弟在想什么，试探着开口道：

    “要不我让经理再叫一波人来你挑挑？”

    魏子默淡淡睨他一眼，不置可否，只又端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

    他向来是不屑与魏成邺为伍的，平日里混吃等死草包一个也就算了，饶是之前在国外，魏子默也有所耳闻他这个堂兄诱奸未成年少女最后拿钱摆平的丑事。

    但——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却应了他的约，由着魏成邺组了这个局。

    可能只是想喝酒了而已吧，魏子默想。

    他旁边的那个清秀男生完全不敢靠他太近，刚刚讨好地还没凑上去就被魏子默冷漠地挥开的尴尬仍历历在目，此刻只敢小心翼翼地给男人倒酒，却见他的视线仍落在手机上，指尖不住地摩挲手机的边缘，似乎出神地在想些什么。

    终于，指尖轻触，屏幕亮起。

    八点五十九分了。

    魏子默早上走时，舒逸还没醒，他轻手轻脚地抽身离开，故意一切都维持原样，极力装作成一夜没有回来的样子。

    两天一夜了，舒逸难道没有觉察出什么吗？

    但是他没和舒逸说今晚不回去，说不定舒逸正在等他……

    这么想着，他像是终于说服了自己一般，指纹解锁播去一个电话。

    那边接的很快，声音轻轻的。

    “……先生？”

    不知怎的，魏子默持续了一天的低气压微微有点散去，他沉默两秒，压下心里油然而生的那股欣悦，故作语气随意地问了一句：

    “会开车吗？”

    那边的舒逸显然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答道：

    “会的。”

    “车钥匙在玄关抽屉，地址等会发给你，来接我。”

    他这么吩咐着，等舒逸乖顺地一一应下，才挂了电话，姿态放松下来，连带着端起重新倒满的那杯酒时，眼里都有几分不加掩饰的轻微笑意。

    魏成邺将一切收入眼中，心想他还没见过这个一贯早熟深沉的堂弟露出这种模样，不由地暗自称奇。

    和他们这些整日混沌度日的二世祖不一样，魏子默可是正儿八经有实权的准继承人，魏成邺以后少不了得依仗这个堂弟，哪知刚才想方设法地百般讨好都不如这通电话有用。

    魏成邺一时好奇之极但又不敢开口，只得赔着笑说自己招待不周，怎么这么早就要回去了。

    .

    应侍生把舒逸带到他们卡座前，让开身子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远处还是吵嚷的，角落里的卡座却骤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目光都直直盯在舒逸的身上

    他似乎是随意找的魏子默的衣服，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纯白t恤而已，甚至穿在他身上略显宽大还有些不合身。

    但那并不影响惊艳的程度。

    那张漂亮精致的脸在酒吧昏暗纷乱的灯光下隐约可见，明暗交错间直叫人屏住呼吸移不开目光。

    魏子默忍不住想，平日里只把他拘在家里还不觉得，现在才知道他有多引人注目，卓群出众。

    他一方面开始不悦那些窥探打量，一方面却又升起一种莫名的愉悦来。

    他想，任凭你们再怎么惊羡，他也只是我一个人的。

    舒逸略微环视了一圈，轻而易举找到了被众人簇拥着坐在中间的魏子默。

    他的面容沉静极了，似乎浑然不觉那些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又好像纵使周身万般纷扰都与他无关，他只直直地向自己走过来。

    魏子默看着舒逸走到自己面前站定，然后一只手轻轻扶在自己的膝上，慢慢地蹲下身子，柔和温顺地抬头，轻唤了一声：

    “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