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苏里本来没有觉得自己的海兔人有什么不对的，可是当见到别人的海兔人时他才发觉了自己家海兔人的异常。

    海兔人三天没吃东西了，虽然昨天和今天苏里没有使用他，他的身子看起来变得十分虚弱。

    “或许你不爱吃这些？”苏里想起来很久以前自己似乎养过一只猫，后来那只猫死了。

    那只猫不喜欢吃猫粮，反而喜欢吃人类的食物，比如蛋糕。

    苏里把营养剂取出来一支，喂到海兔人嘴边。海兔人抬起眼皮看了看他，没什么反应。

    苏里不知道海兔人究竟是不爱吃还是一心求死，又把那营养剂往近处凑了凑。

    海兔人撇开头，突然说话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喑哑，拉扯着声带一样，和那一张漂亮青春的脸大不相关。

    “…你想做什么？”海兔人的声音由于过分的干涩，几乎听不出情绪。

    苏里愣了愣，他不知道海兔人会讲话。

    “你想做什么的话就请快一点吧…我要死了。”海兔人居然笑了，他似乎有点高兴。其实他本来是不高兴的，如果苏里多折腾折腾他，没准他可以死的更快一点。

    “你怎么会说话？”苏里还是讲出来疑问。

    “这没什么好说的。”海兔人说，“总之我马上就要死了…”

    “你叫什么？”苏里突然问。

    海兔人看着苏里，对他来说讲话已经有些吃力了，所以不再废话，只说了一个字，“安。”

    苏里点点头，他说，“我希望你活下去。”

    安听了这话似乎有些痛苦，“不。我不希望。”

    “你死不掉的。”苏里认真的说，“你还要再等三天。”这样死是会很痛苦的。

    安没说话。

    第四天的时候安果然觉得十分难受，而且他还没有死掉。

    “你…杀了我吧。”安看向苏里，“怎样都好。”

    苏里接受了他的请求，安被他抱到沙发上，水被吸附到柔软的垫子上。他掐住安的脖子，那不算纤细的颈部却显得那般脆弱，苏里的心脏似乎跳动起来，他从自己这个举动中久违的察觉到了一丝情绪。

    安被扼住喉咙，他感觉到苏里有力的手正持续越发紧的掐住自己。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突然又生出一丝不甘来。

    苏里察觉到了安的排斥，压抑住自己内心的冲动，放开了手。

    “你不想死了。”苏里陈述这个事实，他看着那印着自己指印的雪白颈部。

    安劫后余生一样的喘着气，他很难受。他以为自己可以死了，也即将做到，但是刚刚突然生出了某种侥幸来。

    苏里说：“等你想死的时候，再来告诉我。”

    安突然哭了，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死，而应该恨。

    苏里看着眼前的海兔人突然哭出来，粉蓝色的眼睛里满是痛苦的泪水。他突然有了审美，他觉得这样的眼睛是很好看的。

    哭泣是情绪的宣泄，苏里很少哭，但是他能感知到安哭泣的意味。

    “你可以告诉我。”苏里说。

    安持续的哭着，不是嚎啕大哭，却能看出那样的猛烈。

    “奴隶越来越少了。”安似乎平稳了一点，“你知道为什么吗？”

    苏里说：“你是奴隶？”

    安说：“果然，你们一点都不会惊讶。贵族才算人吧。”

    自从颁布了奴隶人权法案之后，奴隶作为贵族的产业成了鸡肋，其他种类的玩物于是价位节节高升，暗地里也就多了一种产业链，以高科技移植技术，把奴隶变成别的物种，这样的废物利用，明面上是给了皇帝面子，暗地里又能维系经济链条和娱乐项目，多好，甚至很多就是约定俗成的状况了。贵族即使知道了那个宠物原本是奴隶，也没什么不同的，粉饰太平，终归也是太平。

    苏里的确是第一次知道，他不爱玩宠物，也不养奴隶，他对这些漠不关心，但是安的话还是很好理解的。

    安的笑容嘲讽起来，“既然如此，我或许还是死了最好。”

    “你希望我做什么？”苏里看着安，“你的遭遇我很抱歉。”

    安有些惊讶，“你是真心的？”

    苏里看着安，没说话。他真心的希望安活着，也真心的希望安可以被自己杀死。

    “我希望的事情，你恐怕也无能为力吧，”安叹了口气，“皇帝都没有办法的事情。”说起来安对皇帝又爱又恨，如果不是那个法案，奴隶还会被当成宠物玩弄，如果不是那个法案，自己也不会变成一个宠物。

    君子远庖厨，贵族们没人再去玩弄奴隶，所以他们的娱乐变成了其他的什么宠物。

    “我明白了。”苏里点点头，“我会努力的。”

    “多谢，你需要什么样的报酬呢？能给的我都可以。”安说着，心里却觉得自己本来已经完全属于苏里了，即使苏里不想帮他什么，他也只能任人宰割。

    “我希望你能给予我杀死你的权力，”苏里说，“在此之前我希望你可以活着。”

    安答应了，即使现在苏里要杀死自己，自己也是没办法反抗的。

    苏里离开家，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安百无聊赖，只能四处张望，身为一个残废的人类，他无所适从，连活动都由不得自己。

    苏里久违的感受到充实，他终于可以做一件不是觉得自己应该做才去做的事情了。他头一次因为自己得到了一场交易，一个请求。

    安潜入水里，吐了个泡泡，他的相貌在晦暗的水里，仿佛真正的海兽一样。

    苏里回来的很晚，似乎有点疲惫，但是看上去还挺高兴的样子。

    安问他：“你需要肏我吗？”

    苏里摇摇头，他的需求不算多。

    安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他猜测苏里是在帮自己的忙，所以才想投桃报李一下。不过既然苏里不需要，那就算了。

    安很无聊，他觉得苏里也很无聊。

    苏里只是坐着，看着数据终端上的文字。

    “你是贵族？”安的这句话正常应该不是疑问句，不过他只是想找个话题聊天，“家里没有别人吗？”或者别的什么宠物，虽然看起来苏里没有那种需要。

    “嗯。”苏里回答了他，“我的父母都在帝星。”

    “那你每天都有什么事情可做？”安问。

    “不知道。随便做什么都好。”苏里似乎没什么情绪，“定期在数据终端传信就好。”

    “……”安觉得苏里过的比自己曾经的奴隶生活还要无聊，他有些羡慕又有些惊讶这样的无聊。

    “贵族不是可以玩很多东西？”安继续说，“你不喜欢男性，还有女性。”

    苏里终于认真的看着安，“你说的对。”

    安不明白苏里指的是什么，他是不喜欢男性，还是想到了很多可以玩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