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席宁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医院的。

    他的意识昏昏沉沉，隐约听到了舍友的惊呼声、父母夹杂着愤怒的哭吼声、慌乱的脚步声还有救护车的响铃声，再之后，他苏醒于满是消毒水气味的医院。

    身体很累很沉，他呆滞良久，如同锈蚀器械的头脑慢慢运作起来，记忆如同漫涨的潮水，哪怕百般不愿，他也不得不强行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宁宁！”

    眼眶通红的妇人关切地摸上他的脸：“怎么样？有没有难受、不舒服的地方？”

    “妈……”他喉咙又哑又疼，“……水。”

    “你好好躺着，有不舒服的地方告诉妈妈，我去给你倒水。”

    席宁费劲地点点头，脑袋还是有点晕。他明明分化了，此刻却完全闻不到母亲身上的信息素气味，他甚至闻不到自己的信息素气味，只有馥郁的玫瑰香充盈鼻尖。

    他已经被人永久标记了。

    这个事实令他心里荒芜寂静，席宁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这个结果，他觉得很累，喝过水，只想闭上眼继续沉睡。

    不是Alpha，与基因检测不符的极低概率诞生了在了他身上，他自嘲地想，说不定他去买张彩票，还能抽到一等奖。

    席宁在医院住了一星期，在这期间，Alpha没有出现过，父母也对这件事缄口不言，直到席宁主动说：“我想见一见越辰。”

    他们迟早要见面，逃避不是办法，事情总要有个解决。

    母亲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但他执意如此，对方没有阻拦。

    席宁出院的那天再度见到了越辰，他的舍友、他的同班同学、他的……Alpha。

    他们无言以对，Alpha漂亮的脸蛋如今让席宁本能地产生厌恶的心绪，接触到玫瑰信息素的一瞬间心底自然地产生了依赖感，但很快又被极度的厌恶覆灭。兴许他不该见越辰，至少不应该这么快——除了对眼前的Alpha极为生厌，他再也找不到其他感情，连曾经的那种淡然和漠视也做不到了，只有一种憎恶感盈满他的心腔。

    “席宁，对不起，那天我——”

    “闭嘴。”

    Alpha瞬间噤声。

    席宁知道不该怪罪眼前的Alpha，是他突如其来的分化发情和信息素影响了Alpha，在那种情况下，很少有Alpha能做到冷静，这也是为什么一定要把Omega和Alpha分开的原因，否则就像他们一样，稍有不慎便酿成大错。

    可他还是恨，那个时候，为什么越辰回了宿舍？为什么偏偏是越辰？为什么越辰要是Alpha？

    席宁气得发抖，从没有过的恨意在他心底滋生，他克制不住情绪，失控地说：“我讨厌你，越辰，你为什么不去死？”

    Alpha呆呆地看着席宁，咬紧嘴唇，眼角发红。

    那天的事情是他的错，在被信息素影响地更深之前，他明明有很多种方法避开这个结果，可他还是做出了最自私的行为。越辰不认为席宁应该用平常心对待自己，可席宁眼底毫不遮掩的痛恨将他的感情全部踩碎，Omega不会原谅自己的，他可以通过标记拥有席宁一辈子，但绝不会拥有席宁的喜欢。

    越辰揉了揉眼，手被液体湿润，他不想哭，可是席宁的厌恶让他难受，不知道要怎样才能不被席宁讨厌。他想说你不要讨厌我，是我的错，对不起，你想怎么样我都愿意去做，这辈子赔给你，不要用那种表情和态度对我好不好。

    越辰说不出口，只能在Omega注视下，慌乱地抹掉脸上的泪。

    席宁蹙眉，Alpha的眼泪令他稍微冷静了些许，他突然感觉疲惫，标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现在再冲Alpha发泄怒火又有什么用呢。

    “你出去吧，吵死了。”

    “对、对不起……我马上走……对不起，席宁。”

    越辰哽咽着消失在他视野里，十六岁的席宁望着窗外湛蓝的天，对未来、对自己和越辰之间的关系，深感茫然无措。

    “席宁——席宁！席宁、席宁？”

    越辰喋喋不休的声音将他的神思从回忆里捞出来，Alpha枕在自己腿上，像只粘人的大型犬，用头不停地蹭自己的手：“你又发呆了，在想谁？是其他Alpha吗？”

    “不是的。”

    “我叫了你好几声了，你都没应我，哼，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是在外头遇见其他Alpha了？是谁？你说不说？你不说我就找人偷偷跟踪你，看你私下里去幽会谁。”

    尽管知道易感期的Alpha说话百无禁忌、不能当真，但席宁还是无奈地跟他解释：“我没有想谁也不会幽会谁，我只是想起了高中那会的事。”

    Alpha忽然不说话，玫瑰信息素向他释放出不安的讯息，席宁听见越辰说：“对不起。”

    越辰啪嗒啪嗒掉眼泪，不一会儿席宁的大腿就被潮湿的裤子黏住，他赶紧安慰无声哭泣的Alpha：“没关系，没关系，早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