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的精神图景 海难重现

    林嘉的意识进入了蓝麟的精神图景。

    这是一片寂静的大海，天空是阴沉的铅灰色，海与天在遥远的海平线处融为一体，气氛低沉压抑。林嘉极快地扫视着这片海域，目光蓦地挺在了离岸边几千米的一处。那里有一艘倾斜的客轮，左船舷已全部浸入海水中，侧着身子倒在海面上。

    是海难！林嘉心惊。他听同事们说起一些，这次哨兵们执行了一项惨烈的救援任务，就是发生在近海海域，也正是这次海难造成了大批的哨兵出现严重的精神过载，可见死伤有多惨重。只有去亲眼目睹事件的发生，才能有效开导蓝麟。林嘉克服了畏惧心理，向那艘沉船靠近。

    向导在哨兵的精神图景里是精神体的形态，没有实体，因此可以随意行动，查看各个细枝末节，但也仅仅是查看，改变不了事件的结果，就好比查看当时的监控录像一样。

    林嘉轻轻落在了倾覆的客轮右船舷上，明显觉察到哪里不对劲。太安静了！如此体型庞大的一艘客轮，里面必然装载着不少乘客，居然听不到任何呼救声，甲板上也没有密集的人群，只有几名船员在费力地解下一艘橘色救生艇。

    “好了，放下来了！”一名年轻的船员喘着气说。小艇被抛进了海水里，溅起一片白色的水花。

    “上船！”一名穿着白色船长制服的中年人命令道。

    “可是，那些学生怎么办？”年轻船员忧虑地扭头看向船舱。

    “上面命令全体船员立刻撤离，管不了他们了。”船长答道。

    另一名年轻船员急得哭了出来，“可是，里面有几百条性命啊！船长！”

    “那是他们的命不好，上船！”船长带头爬上了救生艇，五名船员也跟着他爬了上去，松开缆绳。

    救生艇渐渐被海水推离了倾覆的客轮，越漂越远，船员们拿出船桨向岸边划去。

    “孩子们啊……对不起……”几名年轻船员的哭喊声顺着风飘入林嘉的耳朵里。

    林嘉从一扇开着的窗户进入了客轮内部，看到大厅里原本摆放着的桌椅都已倒向一侧。他穿过货仓，看到许多崭新的汽车和家具都已经倒在一起，像垃圾般堆积着。那些应该都是船里运载的货物，原本准备从大陆运往目的地小岛。林嘉并不在意这些，他要找的是人。

    他的意识在安静的客轮内快速移动，来到了客房区，每间屋的门都打开着，床上的书包和电子设备散落一地，不远处传来呜咽的哭泣声。林嘉循声而去，只见在一间宽敞的活动室里，几百名学生坐在歪斜的椅子上互相搂抱着，小声地哭泣着。他们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有的身上还穿着蓝白色的校服，外面套着橘色的救生衣。

    女生们互相拥抱着彼此，哭得满脸泪水，男生们则一脸惊恐，不时地往窗外张望。

    “我们要不要出去？”一个女生问。

    “船长先生让我们不要动，原地等待救援呢。”另一个声音说道。

    “可是都过去好久了，有四个小时了，怎么还没有警察过来？”

    一名女生用手机发出了一条语音：“妈妈，我们的船侧翻了，正在进水，不过下沉得很慢，您不要担心，马上就会有人来救了。”

    有的孩子拍下了船舱里的画面，发到了朋友圈里，配上一行调侃的文字“这辈子第一次遇到沉船，好刺激！”

    轰隆隆！船体深处发出一声毛骨悚然的巨响，像是钢铁的筋骨在被折断，每个人都为之一颤。

    “船要沉了！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一个男生站了起来冲了出去，跑到了外面的甲板上。又有几个胆大的男生跟着跑了出去。

    “我们要不要出去？”昏暗的光线下一个女生说。

    “我们听船长的话，原地等着就好。”另一个女生答道。

    林嘉心急如焚，他大喊：“快跑啊孩子们！还愣着干干什么！船马上要沉了啊！”然而没有人听见他的声音，学生们依然不知所措地坐在原地。

    林嘉无计可施，只好回到了甲板上，见刚才跑出来的几个男生正站在进了水的甲板上摆弄着救生艇的缆绳，然而却不得要领，怎么也无法解开救生艇。远处已经有几艘渔船赶来，一艘蓝白相间的海警船只也试图靠近。

    “救命！救命！”那几个男生跳起来激动地招手，“大家都还在船舱里！救救我们！”

    然而海警却用喇叭向渔船喊话：“请渔船不要靠近事故船只以免出现混乱，原地等待命令。”

    渔船上的人面面相觑，高喊道：“为什么不让我们救人？很多人还在里面啊！”

    “是上面的命令，禁止贸然采取行动，等待救援命令。”海警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林嘉急得直跺脚，这群酒囊饭袋、白痴，还在等什么？船马上要沉了啊！！

    这时，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在甲板上，是蓝麟带领着十几名哨兵！他们身着统一的黑色制服，腰里挂着制式手枪。

    “马上带领学生们到甲板上去！”蓝麟果断地命令道。

    几名船员迅速进了船舱，却见到学生们的目光已变得呆滞，脸上没有惊恐，像在做着一个美妙的梦。哨兵们一个个用力摇晃着学生的身体，却始终无法将他们从梦境中唤醒。

    “糟了！孩子们中了邪教的催眠术！”蓝麟判断道。

    由哨兵组成的特种部队不仅要抵御来自星际的外敌，还有一部分任务是铲除人类内部潜藏着的极端异能分子，他们往往以各国政要的身份存在，时不时地兴风作浪。

    蓝麟重新回到甲板上，向远处城市上空看去，只见大陆上一座高耸入云的建筑顶端正发出反常的紫黑色光芒。

    “邪教的祭坛在那里。”蓝麟伸手指了指。副队长同意地点了点头。

    “他们打算牺牲学生的性命献祭，达到某种目的。”蓝麟推测道，“时间不多了，必须赶紧叫醒被催眠学生们。”

    蓝麟掏出手枪，砰砰砰地向每扇玻璃射击，玻璃爆裂的脆响把一部分学生的意识拉回了现实，他们找回了意识，惊慌地向甲板上逃命。而更多的学生还沉浸在梦中没有醒来，表情依然呆滞。

    “敌人的催眠术太过强大，来不及了！”蓝麟开始带着部下把学生一个一个往外背，然而船体不断摇晃，这段不长的路艰涩难走。哨兵们的体力在逐渐耗尽，一百名学生被拖到了甲板上，船舱内仍有几百名学生有待拯救。

    咔嚓！大半浸入水中不堪重负的船体又发出了沉闷的断裂声，忽地沉入了海水中，刚才还漂在水面的一半船体以极快的速度完全没入海中，形成了巨大的漩涡，甲板上的一百多名学生被卷进漩涡里，好在身上都穿着救生衣，不一会又浮出了水面，喉咙呛进咸苦的海水而剧烈地咳嗽，意识也逐渐清醒。

    蓝麟和队员们来不及逃生，只得随着沉船一同浸入了海水里，眼前全是白花花的气泡，视野一片模糊。蓝麟蹬了船体一脚，利用反作用力将自己推离了正在下沉的客轮，然后放松身体依靠浮力向海面浮上去，终于在氧气耗尽的最后一刻露出了水面，肺部一阵阵剧痛。

    海面上一片混乱，幸存下来的学生依靠救生衣的浮力拼命在海面上挣扎，被附近的渔船打捞上来，而船舱里的几百条生命则永远地葬身大海。

    “啊──”蓝麟爆发出一声崩溃的呐喊。

    林嘉的意识漂浮在空中，呆呆地看着崩溃的蓝麟，终于体会到了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