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养成
它是一条蛇，一条开了灵智的蛇，通俗点讲，就是蛇妖。 由于父母都是妖，所以它免于修炼，一出生便能化成人形。 它还小，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相比蛇形它更喜欢变成人类的模样，因为原形会弄得它浑身都是土，脏兮兮的不好受，人形要更方便些。 小灰是它的好友，年纪比它大一些，它从未见过小灰变作人形，问起来才知道小灰讨厌人类，或者说，所有的妖都讨厌人类，在这方面它反倒像个异类。 “千万要小心人类。” 这是小灰最常对它说的一句话。 小时候它对此感到不解，待它长大一些，发现大蛇们经常会抓一些人类回洞穴，要么折磨，要么享用，一口一口吃掉，留下鲜血淋漓的残肢，或者用人类娇嫩的身体发泄欲望。 人类那么小，怎么承受得住呢，夜晚的阵阵惨叫令它害怕，它生了恻隐之心，偷偷溜进去将人类放走，反倒被对方刺伤，仓皇而逃的人类最终又被抓了回来，这回被直接吃掉，也算一种解脱。 遭到长辈的训斥，它委屈死了，被人类恩将仇报不说，还要挨大蛇们的骂，变回原形，缩在角落里生闷气。 小灰爬过来，劝它：“你将那人类放走，他记下路线，肯定会去找那些会法力的人来抓我们，到时候我们都要死啦，所以叔叔才那么生气。” 它这才肯说话：“可是我们这么虐待人类不好吧。” “唉，也没办法，你也不想想我们的同类又有多少是死在人类手中，”小灰叹息，“叔叔的女儿非要跟人类成亲，结果那人知道姐姐的身份后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结果大喜之日偷偷请了道士，将姐姐生生打死了呀，你叫叔叔怎么不恨人类？” 它不知道说什么好，起身变成人形，抱住小灰的蛇脑袋，躺在地上听小灰讲人类的事情。 “人类的生命很短暂，除了那些修仙者，这些我也是听其他蛇说的，据说人类有好多门派，他们会御剑，别看他们厉害，就是为了杀我们，太坏了。” “你不要总想着下山，人类只想要我们的蛇皮，他们永远不可能接受我们的。” “我们不一样，我是普通小蛇，花色不好看还有杂色，你是大蛇，颜色漆黑光亮，蛇皮拿去卖肯定是要卖大价钱的，所以你小心一点，可不要被人类掳了去，到时候抽筋剔骨有你受。” － 小小的藏身之所终究还是被人类发现，这天它原本安稳睡着，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鼻腔，睡梦之中它被拎起，悬在空中。 “你们快来，这里还有活人，是个小孩子。” 它惊醒，下一秒被一个人类抱进怀里，那人腰间佩剑还沾着温热的血，是蛇血，它隐约能闻出熟悉的味道，是它有印象的某条大蛇，定是死于这人剑下。 “长老，这个小孩怎么办，那边全是死人尸体，这个孩子怕是已经没了父母。” 缓步赶来的玄衣老人眼睛半眯，扫它一眼：“带去给上仙，看他如何处置。” “是。” 所过之处皆是蛇的尸体，抱着它的人嫌弃地用剑挑起路中间一条死蛇，随意甩到一旁，他嫌这蛇脏了眼。 “恶心死了。” 它闭紧双目，不愿看这一片血色，未过多久，黑暗中它听到一道平稳的声音，顿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没必要如此血腥。” 它慌忙睁开眼，被泪水充盈的视线中映出一道素白身影，那人立于人群中，却丝毫不觉拘谨，气质超凡，一张挑不出瑕疵的年轻脸蛋，可身侧头发花白的长者反倒对这个年轻人态度恭敬。 老者好言相劝：“可是上仙，这些都是十恶不赦的蛇妖。” “听闻山下小镇里的人也没少将它们生吞活剥。” 那仙人轻叹口气，将眼前奄奄一息的灰蛇放走，可灰蛇似乎还有牵挂，流着血艰难往前爬，是它的方向。 它怎么可能认不出这是谁，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如此狼狈，它看着心痛，挣扎着要从人类怀里逃脱，没想到被抱得更紧。 这个人类心眼坏得很，还要吓唬它：“小心点，这蛇可吃人的呦。” 见状小灰也不敢上前，看出它是被人类当做幸存小孩留下，小灰放心下来，又担忧起来。 “不要让他们知道你是妖，会被杀掉的。”小灰怕待久了那仙人反悔，用蛇语嘱咐最后一句，便拖着残缺的尾巴离开。 “别怕。” 还未回神，视线里压下一道阴影，抱着它的人慌忙将它放下，对着面前人行礼，它平视之处是一袭白衣，周身荡漾着好闻的香味，它有些迷糊，仰起脑袋便对上一双漂亮的眸。 它几乎要醉在那漆黑的颜色里。 白衣男子冷眼打量它，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类，它年纪太小把持不住，一张小脸红通通的，羞得没边，恨不得将灰头土脸的自己藏起来才好。 “师尊，只找到一些村民的死尸，还有他，”方才还吓唬它的人面对他大气都不敢出，“这小孩身上没妖气，您看他长得这么瘦弱，应该是那些蛇妖不愿吃所以才勉强活命的。” 也不怪这些人辨不出它的身份，为了下山，它每天都在练习藏匿妖气的法术，小小年纪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只要它不用妖力，没人能察觉得出它是妖。 漂亮人类似乎还有事要处理，嗯了声就不管它了，它害怕其他人，就屁颠屁颠跑到角落里蜷缩起来，瞧着那位仙人不顾他人阻拦，放掉了剩余的蛇妖，并劝诫它们不要再害人。 它眼中只剩下那白色的影子在晃动，意识到自己此时的注视跟捕食时看猎物的眼神一模一样，它赶紧捂住脸，怕眼睛不听话变成竖瞳，那它就完蛋啦。 没多久，它的猎物主动朝它走来，最终在它面前站定。 他的表情谈不上温和，是清冷的，想要作出温柔的模样，却失败了。 可它能感觉到他想要表达出来的善意。 “你可有名字？” 人类问它。 摇头，摇头。 小孩身着简陋的黑衣，脸很白，上面沾着泥土，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它正好奇地盯着眼前过于美丽的人类，吞咽口水，它第一次产生吃人的欲望，都怪这个人类太过诱人。 面对如此赤裸裸的目光，对方倒没觉得冒犯，抬袖擦掉它脸上的脏东西，又摸了摸它的小脑袋，轻声询问：“那我唤你怜，可好？” 它呆愣愣抬眼，周身其他人或是惊愕，或是羡慕的眼神，它看得分明，它猜这个人肯定是个大人物，疯狂点头，眼角挤出几滴泪。 男人已作出决定，那便无人敢提出抗议，他想了想，握住小孩的手，蹙眉，因为小孩的体温太低，他不免心疼。 “可怜的孩子。” 它瞧见面前人低低叹息一声，似是在惋惜。 它听见他说：“我姓上官，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罢。” “嘶。” 自此，它有了名字，离开洞穴，踏入人间。 － 将怜带回去之后，上官才察觉到这小孩竟不会说话。 他本以为是惊吓过度导致的暂时失声，没想到它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他试着教它，可是效果甚微，更奇怪的是，怜学声时喉间发出的是嘶嘶的声音，而不是啊啊。 好在怜听得懂人话，方便他教，然而无论他怎么教，怜始终没法说话，只会嘶。 上官忍不住拧眉，莫非是在蛇窝待久的缘故？ 见人类皱眉，怜怕自己被赶走，踉踉跄跄爬过去，攥住他的衣角，嘶嘶哭个不停，上官这才发现怜连正常走路都不太会，还真像条小蛇，不过这小蛇挺可爱，他很少这么有耐心，自己都觉得反常。 走路比说话好学，只不过在怜能自己走路之前，去哪里都要上官抱着。 上官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收留这个孩子的决定是否正确，这几日素来冷清的住处难得热闹起来，他终究还是没有将怜送走。 他还要教怜读书写字，怜学得很吃力，又总想偷懒，上官渐渐意识到自己不能一直温柔，也要让它吃点苦头，每次怜再在地上爬，他便要好好惩戒它一番，罚它抄那些还未学到的字词，抄得怜一个头两个大。 经过上官的不懈努力，怜终于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走路，也能独自看书了。 上官放它出去找师兄师姐们玩，怜开心坏了，扑到上官怀里，用柔软舌尖舔他的脸蛋，如果可以的话，它甚至想咬，想尝。 上官身子僵住，他可不记得自己教过怜这些，再回神，小孩早已跑走，他摸摸湿漉漉的脸颊，难得一笑。 怜很快跟其他弟子打成一片，了解到好多有关师尊的事情，果然师尊是这里最厉害的人，连皇室都要忌惮他几分，没人知道他全名叫什么，只知道他姓上官，据说他早就舍弃了自己的名。 他从不收徒，而它是个例外。 而且师尊对待他人冷若冰霜，唯有对它是亲昵的，它喜欢师尊给它的名字，很好听，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听的名字。 每当师尊高兴的时候，便会摸它的头，亲切地唤他怜儿，它也想叫师尊的名字，好让师尊更开心一点，于是平日里它不光刻苦练剑，更加倍努力练习说话。 它的剑术有了突破，在只有他们二人的地方展示给师尊看，上官很欣慰，连连拍手，它扑进男人怀里要抱抱，再抬眸已然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发出声音。 “s、shi，”它脸色涨红，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发出简短的音节，“师，嘶……尊。” 虽然做到了，可那声音嘶哑得像是濒死的老人，它听得真切，自卑涌上心头，眼睛红了一圈，刚要逃开，就被上官紧紧抱住。 “师尊听到了，怜儿好棒。” 是只对它温柔的声音，是只对它温柔的人。 怜啜泣，吸吸鼻子再叫，声音比刚才好听了许多：“师、师尊……” “嗯。” 头发被揉成鸡窝，怜还是好高兴，忍不住在上官脖子上咬了一口，留下一个小小的齿痕，见师尊没有推开它，又舔了舔。 上官抱住怀里瘦弱的小孩，这是他心爱的徒儿，是个可怜的孩子，他第一次这么在意一个人，他想，他怎么宠它都不为过，只要它不犯下滔天大错，他都会原谅它。 － 刚学会说话，它有点口吃，可没人笑话它，还有漂亮师姐夸它可爱，当然，师姐没有师尊漂亮。 在门派的几年它学习的是人类法术，跟其他弟子相比显得愚钝，毕竟它不是人类，更深知这些法术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精通，师尊经常给它开小灶，可它就是学不会，师尊常常为此伤神，它也没办法。 后来它接到去京城剿灭妖怪的任务，一起的弟子们很是兴奋，它难得消沉，打探一番也问不出那些妖做了什么错事，大概又是人类无缘无故就要痛下杀手。 由于是妖的缘故，它找那两个妖怪比其他人容易。 “赶快离开，你们受伤了，一身妖气，很快就会被找到，”见两妖仍在警惕，怜眨了眨眼，露出金色的竖瞳，“我不会伤害你们。” “你也是妖？”狼妖不信，面前的黑衣青年早已恢复几秒前的正常模样，闻不出一点同类气息，“既然是妖，你身上为何没有妖气？” “我从未用过妖术，”怜懒得解释，它拖不了太长时间，“就你们这点法力，连我小师弟都打不过，还是快走吧。” 浑身是血的狐妖看出它这一身打扮，明显是大门派的衣着，诧异：“小弟弟你竟能跟人类朝夕相处？” 怜轻嗤一声：“如何？” 时间不多，狼妖虽心生感激，但仍恶狠狠撂下话：“你会后悔的，等他们知道你的身份，你一定会被千刀万剐。” “谢谢你小弟弟，”狐妖快要维持不住人形，她不愿被当成坏妖，跟这唯一的听众解释，“我们从未伤人，只是人类未曾给过我们活路，恩公，你千万要小心人类。” 这句话它小时候听过千次万次，现在它长大了，自己会得出定论。 任务失败是小，放走妖怪是大，他知道自己要遭到惩罚，门派的惩罚肯定不能跟平时师尊的小打小闹相提并论，可它并不害怕。 上官也来了，毕竟它是他的徒弟，长老们不敢私自动刑，只要他一句话，它便可以平安离开。 “怜，”上官向来话少，这次眸间难得有了冷意，很陌生，“原因。” 怜不乞求师尊的理解，他们本就不是一个立场，它抬眸，眼底是一片血色：“是人类先伤害它们的。” 那是一双被仇恨蒙蔽的双眼，上官心中刺痛，想要上前将怜揽入怀中好好安慰，可大局为重，他不能那么做，有失公平。 最终怜被严惩，路都走不了，上官想抱它，却发现怜早就比他高了，他不可能再像小时候一般抱着它回家，只能施法给它疗伤，让它自己走。 上官想揉它的脑袋，够不到，尴尬得收回手，低声问：“生我的气吗？” 怜摇头，它知道，师尊分明是疼惜它的。 回到房间，眼看师尊要离开，怜急忙捉住他的衣袖：“师尊，我没错。” 它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只怕师尊也因此讨厌它，误解他。 上官淡淡：“我知道。” 怜双眼泛红，眼底蓄着泪，它就知道师尊会理解它，立刻装起可怜：“师尊我好难受。” 瞧着怜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上官止不住叹息，低头轻轻吻了吻怜的额头，似是一种安慰。 从师尊触碰到的那块肌肤开始发烫，没几秒怜整张脸变成殷红。 它不会像某些同类那样伤害人类，师兄师姐们都对它很好，它喜欢人类，最喜欢师尊，是师尊教会了它爱，它爱师尊，是想要同师尊成亲的爱。 其实它是想吃掉师尊的，师尊好香好香，肉肯定很嫩吧，可它舍不得，也知道自己做不到，毕竟师尊那么厉害，轻而易举就能剥掉它的蛇皮。 它花费全部勇气，才发出一点气音：“我爱师尊，想跟师尊永远在一起。” “嗯，”上官接受得很快，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问他，“那要双修吗？” “啊？那个，可以……先亲吗？”还未开荤的小蛇一瞬间红透了脸，扭扭捏捏的，“我要过几日才成年。” “可以。” 怜明白师尊只是觉着它愚笨，想通过捷径助它修行，可对方这么轻易要求，它肯定会多想：“师尊曾跟别人双修过吗……” 上官摁摁眉心，气笑：“不需要。” “噢。” 醋意消散，它抬起头，闭眼跟师尊讨要一个吻，它们蛇是没有接吻这一说，可它早就被驯化成人，也有关系好的师兄给它看过话本，人类的花样真的好多。 小孩要亲，上官没办法，用柔软的唇蹭了蹭怜的，本以为这便是结束，没想到却被捧住脸，怜没了刚才颓靡的样子，疯了般撕咬他，很快唇舌失守，冰凉的软物钻进他的口腔，发出暧昧的亲吻声。 他自然是第一次与人亲密，怎么会懂这种过于淫荡的吻，想要推开怜再将它训斥一番，手脚一时间竟使不上力，他被怜搂在怀里亲，对方的手也不老实地在他腰腹流连，他不懂年轻人的心思，猜出怜是跟着其他弟子学坏了，也没法管，毕竟他在这方面确实有些迂腐，最后由着怜将他压到床上，更深入地侵犯。 师尊的唇香香软软，怜喜欢极了，他掠夺着那两瓣嫩唇，来回吸吮，咬住对方湿热的舌尖，细细品尝，果真是它睡梦中的滋味。 肯不得当场变成原形将猎物整个缠住，一圈一圈缠绕，这是它的本能，它无法抑制的欲，可它还有残存的神志，没有那么做。 它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舌尖搅动身下人类的口腔，很快上官舌头被吸麻了，他狠下心反抗，好不容易推开黏人的怜，小孩趴在他怀里，嘴唇落在他颈部裸露的皮肤，在他脖子上又亲又舔，留下一块又一块红痕。 上官被亲懵了。 给他喘息的时间不多，双唇再次被吻住，呻吟被堵在交缠的唇舌间，他下意识躲，身子又被整个压住，硬物在他腿根磨蹭，无死角的禁锢几乎让他窒息。 终于亲够了，怜哑着声音，跟他鼻尖相抵：“师尊，我想吃掉你。” “好啊。” 上官忙着整理凌乱的衣衫，随口应下，并未探究其中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