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弹孔
第二十二章 弹孔 生存区这几天大力在抓卫生清理,到了七月下旬,天气越来越热,简直是酷暑,在这样的气温之下,如果卫生条件恶化,整个生存基地就有流行病大规模扩散的危险。 女子区这边也用石灰对洗手间区域进行消毒,营区喷洒消毒水,整个区域弥漫着一股医院的味道。 就在大家紧张忙碌的时候,一个消息悄悄流传起来:小心林俊宏这个人。 林俊宏心理学专业出身,从前是一个自媒体的编辑,比较热衷于民运,陆青薇从前并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她来到这个世界时间很短,小鹿从前则并不关心各种意见领袖公知之类,然而现在她却听说了这个名字,据说是民运圈儿里很有名的人物,主张自由民主,反对极权专制,而且还以女权主义者自居,满口都是“性别平等,女性自主”,也很关心抑郁症病人,他的这些特点,听起来实在是一个高尚的人。 不过现在女子区小道流传的信息却是:这个人会利用女人心理脆弱的时候,诱骗对方和他上床,现在已经有姑娘因为给他这样隐性性侵,原本控制住的抑郁症急性发作,正在看心理医生,谢天谢地基地里有正规的心理医生。 罗郁面色苍白地躺在帐篷里,只觉得浑身无力,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心理,只觉得一股空虚乏力从内心深处透了出来,那种破裂如同有毒的藤蔓,从自己的心脏生长出来,蔓延向内脏和四肢,向自己的全身注射毒素,让自己此时如同一条奄奄一息的鱼。 自己是怎样与林俊宏发生这样的事情?因为大灾变,正常的社会秩序全部停顿,自己与亲人失散,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这难民营一般的收容基地?这里条件艰苦,生活枯燥,而且前路迷茫,或许就是因为这个,让自己的身心都格外脆弱。 虽然如此,但自己并不是单纯为了获得温暖,就可以随便和男人上床的女人,之所以被动默许林俊宏对自己做那种事,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给了自己光明与信心。 性别平权一直是自己的信念,这么多年来,自己也在现实中,在网络上,见识了许多男人的想法,他们大多数都是不肯放弃自己的男性特权,认为男性占有优先地位是天经地义的,每当触及到敏感问题,他们的攻击性就特别强,虽然没有肢体暴力,但是言语中的暴力威胁也非常严重,尤其是网络上,虐杀强奸之类会给一些格外恶劣的人挂在口头上,每一次看到这种言论,对于自己的内心都是一次撞击,也很容易引发自己的抑郁症。 不过后来自己找到了一位很好的心理医生,在她的帮助下,自己逐渐控制住了病情。 从前,自己就知道林俊宏,他的很多言论,都让自己在黑暗中看到希望,对于男性这个性别不至于太过绝望,即使在男人之中,也有人是公正的,是正义的,人性并非是漆黑一片,仍然有人心中燃烧着火光,那光亮能够在一片黑夜之中照亮前路,让自己坚持前行,因此在生存基地居然遇到林俊宏,最初真的让自己感到欢欣鼓舞。 林俊宏看到了自己这样一个类似迷妹的女孩子,自然也很高兴,起初他是温和儒雅的,一点点与自己接近,然而过了不久,那个通情达理的公知形象逐渐消隐,自己给他一步步有计划地诱入了陷阱,他逐步控制自己,每一次见面都让人感觉到压力,就连吃饭这种小事都是如此,总是以营养和关爱为名,逼迫自己吃一些不愿意吃的东西,如今想起来,这就是驯化。 于是终于,就在三天前,林俊宏与自己发生了关系,严格说来,他并没有强暴自己,使用的不是暴力,只是这段时间以来不断的打压与控制,让自己失去了坚决拒绝的勇气,他一直在哀求,于是自己一时脆弱,就与他发生了无套插入式性交。 当自己清醒过来,心理就崩溃了,第二天自己去找他寻求帮助,毕竟只有他一个人知情,然而林俊宏却避而不见,将自己一脚踢开,任凭自己在这个荒凉贫瘠的基地里自生自灭,自己只好求助于舍友,舍友帮自己找了女军官,女军官根据电脑档案里的履历表,找到一位居住在混合区的心理医生,安排她给自己做治疗,并且找了紧急避孕药给自己。 心理医生很尽责,也很关心自己,然而自己却难以从那种后悔与自责之中走出来,这两天罗郁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软弱?为什么一个男人只是口头上说了几句“支持平权”,自己就给他头上的“女性主义”光环晃花了眼睛?难道自己真的如此渴望一个“女权男”,好像一个跌落在井中的人,格外期盼有人赶快朝自己伸出手来,尤其宝贵的是这个人还是个男人?自己一向自认为是对社会思考比较深入的,哪知居然也有这样的盲点,成为民运男公知的猎物。 463帐篷中,阿程正在说着:“什么‘女权男’,大部分都是欺世盗名的伪君子,从前我的那个漫画老师就是这种例子,整天说支持平权,尊重女性,结果利用着自己的老婆,老婆在家里不工作是在帮他,后来出去工作也是为了帮他,他用着岳父给的二十万创业,回头和我们讲,‘我们结婚只是为了堵家里人的嘴’。简直胡扯八道,你不和她结婚,你哪儿来的对方家庭经济支持?钱,原本是女方独一份,这个男人就是一个吸血鬼,还大言不惭天天讲大道理,表面道貌岸然,其实用爱情把女人忽悠得满脑子浆糊,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丧尸。” 陆青薇:“有智慧的僵尸。” 小唯从罐头盒里拿起一支黄色的野菊花,放在鼻端嗅着,几万人的大营地,连野花也难觅踪迹,也不知薇薇是从哪里找来的花,帐篷里总是能有新鲜的野花。 这几天,自己也一直是在极度沮丧之中度过,满脑子想的都是,当初自己看这本书的时候,感触最深的是大卫那误入狼口的母亲,而现在脑中整日萦绕的,则是艾米丽,艾米丽也有一颗攀升阶层的心,适时出现的贵族少爷斯蒂福兹便成为她生命中的一道光,每当想到艾米丽,自己心中就如同针扎一般痛楚,然而此时一听林俊宏的事,小唯忽然想到,为理念之光所诱惑,或者为财富之光吸引,到底哪一个能让人心里稍稍好受一点呢? 小唯转头看到陆青薇床头放着的那本书,问道:“薇薇,这本书你看完了吗?能借我看看吗?” “哦,你拿去吧,我已经看完了。” 于是小唯便拿过那本书,她没有立刻翻开页面,先定定地看了封面两眼,上面大字印着书名——。 翻开第一页,是楔子: “那个小房间里温暖而潮湿。暴怒的轰雷震得窗玻璃嘞嘞做响,闪电像是从墙壁里穿进来一般,虽在三月的中旬,这样的暴风雨也是难得看见的,所以人人心里都认为是不祥之兆,可是没有一个人敢说出口来。 照着一般产房的习惯,里面的家具大部分都清出去了。现在只剩一张高顶的大床……”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营区里逐渐安静下来,灯光渐渐熄灭,整片营地沉入一片黑暗之中,陆青薇也睡了过去,一直到午夜时分,她才醒了过来,提起工兵铲,去往洗手间,如今她如果离开宿舍一段距离,是一定要带工兵铲的,前几天男子区那边有痢疾病人在无人发觉的地方突然死亡,迅速丧尸化,咬伤一个人,那个人的结局当然不太妙。 此时痢疾也在向其她区域扩展,甚至还有伤寒,在女子区也已经出现几个病例,病情较轻的留在营区服药治疗,严重的都送进隔离区,据说军医全部集中在隔离区,一些紧急调配的普通医生也都配枪,并且进行突击军事训练,在那边不时就会传来枪声。 陆青薇在空间中忙了一阵,终于转回外界,打开洗手间的门,借助手机电筒的照明,向自己的帐篷走去。 刚刚走出来不久,陆青薇忽然听到身后另一边的帐篷里有人“啊”地一声尖叫,她的心脏立刻就仿佛给人捏住一样,一下子抽紧了,紧紧抓住工兵铲,连忙便跑了过去,莫非是半夜里突然有人死亡,然后丧尸化?这可是相当危险了。 旁边的几个帐篷里很快也有了动静,七八个人穿着简单的T恤短裤,拿着工具就跑了出来,陆青薇挑开帐篷帘,手机电筒的光亮直射进去,只见两个男人站在帐篷里,其中一个居然挥舞着手枪,不住地低声吼道:“闭嘴,不许再叫了,再叫老子崩了你!” 另一个人则手里挥着匕首,威吓着四个紧张得挤在一起的女孩子。 陆青薇一看,心就一沉,匕首还好办一点,但是这两个人有枪,这就非常麻烦了,这时其她人也都围拢过来,几道手电光照射进帐篷之中,那两个男人登时更为惊慌,也顾不得那几个女孩子,调转枪口对着外面,这时陆青薇发现,这两个人居然还是准备周到的,用一个黑色头套蒙住脸,只露出两只眼睛,让人看不到他们长得什么样子,活像银行劫匪。 两个闯入者一边往外挪动脚步,一边满眼凶悍地威胁道:“都闪开,咱们兄弟两个只是到这儿找个乐子,没想闹出人命,你们给我后退,让我们出去,否则可就真的开枪了。” 一群拿着撬棍、消防斧和大剪刀的人逐步后退,看似给他们逼退,然而周围其她帐篷却有越来越多的人赶了过来,有人说道:“你们最好放下武器,军队的人马上就要来了,而且你们能跑到哪里去?外面到处是僵尸。” 这一句话击垮了两个暴徒的心理防线,他们费尽力气搞来一把枪,本来以为从此就是“老子天下第一”了,在男子区憋了这么多天,心里一团火实在没地方发泄,就在今天晚上悄悄摸进女子区,进了一个帐篷,本以为拿枪一吓唬就能把对方吓软了,哪知对方确实是惊恐得很,瘫在那里根本不敢动,可是一个女人却尖叫了起来,结果就把别的人都招引过来,当时拿枪者心中便骂道:“你们女人这心理素质能不能强一点?别发生一点事情就鬼叫鬼叫的!” 他们之前也是策划好了的,弄了这么一个头套,这样便让人看不到他们的脸,事后可以逃回去隐藏起来,然而此时弄出这么大动静,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军人马上也要到场,简直是插翅难逃,根本不敢设想回到几千人的男子区潜藏起来,等待风声过去,最好的结局就是离开生存基地,从此飘荡在外,好像流放一样。 然而外面的情势他们也是知道的,军方竖起了铁丝网,然而几万人的营地,对行尸的吸引力实在太大,简直好像深山中的灯塔,也不知那些行尸是怎样找过来的,反正每天都有许多行尸络绎不绝地沿着山路走来,如同赶集一样,来到这里巴在铁丝网上就不走了,冲着营区内嘶吼,军人们每天也确实清理外围,然而不断的清理,又不断地有新的僵尸,仿佛无穷无尽一样。 他们也听过新来者的叙述,有些人在外面流浪了许多天,这个时候才终于找到军方的营地,他们给基地里的人讲述外面的情形:“全完了,什么都没了,只有僵尸,遇到活人也得小心点,因为很可能是打劫的,简直成了丛林社会,我作为一个男人,活了这么多年一直都很有安全感,可是现在突然觉得到处都是危险,别说一个人,就是几个人一起,也不敢走夜路。” 所以倘若被人从这安全的基地里驱逐出去,在危机四伏的外面游荡,该是多么可怕的事情?自己当初为什么没考虑到这种可能性?精虫上脑,光想着找女人爽了。 于是拿枪的人手上不住地发抖,汗水从额头渗了出来,给面罩吸收,过不多时棉线面罩里面便有些湿漉漉的,这个时候他混乱的大脑里有一根线突然断开,反正也活不了了,不如多杀几个人来垫背,于是他右手食指颤抖着扣动了扳机,子弹对着正面举着一把工兵铲的女孩子飞速射去。 陆青薇只觉得手上的铲子一震,然后左肩陡然一痛,一颗子弹钻进她的肩膀,见到那人果然开了枪,人群中登时有人惊叫起来,暴徒举着枪四处瞄准,正打算继续开枪,拼个鱼死网破,就在这时他的胸口仿佛给人用锥子深深刺入,男人再一看自己的胸前,那里笔直地插着一支弩箭。 男人仰天栽倒,手里的枪砰砰砰连发,子弹却都射向天空,陆青薇只觉得自己的左肩火辣辣的疼痛,她的怒火登时给挑了起来,两个位面的自己都活得如此憋屈,本来以为在末世里可以依靠空间过得相对平安,哪知这人居然在自己肩膀上开了个洞,这可是末世,受伤多危险不用多推理,这样的刺激由不得陆青薇不爆发了,于是她嗷嗷叫喊着,抡着钢铲便跳了上去,铲子劈头盖脸对着那个男人便打了过去,第一铲砸下去,男人便惨叫一声,手里的枪落到地上。 旁边持刀的男人见此情形,挥动匕首就刺向陆青薇,然而他的后脑猛地着了一下,只觉得脑子嗡嗡直响,疼痛异常,不由得抬手便摸,一股热乎乎的液体从面罩后脑部渗了出来,还带着鲜明的血腥气。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有人喝道:“不要抵抗,举起手来!” 这时带队的下士官只听场地中一阵砰砰砰沉闷的撞击声,当他来到现场,只见几个女人正抡着各种长柄武器,往两个倒在地上的男人身上疯狂地砸着。 “好了,你们退后,这里交给我们了。” 情绪激烈的女人们慢慢地收住了动作,散开到一旁,下士官靠近再一看,只见那两个人的身体都要给打断了,仿佛腐朽的木雕,觉醒了暴力基因的女人啊,也真的是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