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寒风凛冽
第三十一章 寒风凛冽 大年初一的早上,苏霓守着暖气坐在桌边,她面前放着一个碗,碗里面是一些开了口的栗子,旁边还有一个塑料盘,盘子里丢着一些剥下来的栗子壳。 虽然过年的时候空间中不会有客人来,但是零食也是要准备的,因为物产丰富现金紧张,所以除了店面发的零食礼包,苏霓没有额外买糖果;坚果之类,她不是很喜欢吃瓜子花生,就把栗子开了十字刀后加了油放在烤箱里,烤了一阵之后刷上冰糖水再烤上五分钟,拿出来就成为烤箱版的糖炒栗子;另外房屋外面还放了一些核桃芝麻糖,这就是自己今年春节的消遣零食了,很有传统民俗风。 她一边看片子一边剥栗子,有时候看得入神了,手里的动作就不知不觉慢了下来,不过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却也将碗里的栗子吃掉了大半。 一部电影演完,苏霓有些意犹未尽,带了一点曲终人散的怅然,她坐在那里伸了个懒腰,有一点静极思动的念头,便站起来从墙上取下一口宝剑,那是她从桃花庵拿过来的,当时在庵堂之中看到这把剑时,苏霓一下子就想到了李莫愁,登时不由得笑了出来。 她换了一套衣服,拿着宝剑来到院子里,这一回她没有披毛皮披风,而是穿的武术练功服,看上去很有一种带着古意的矫健,里面则穿了保暖内衣。她在庭院里抽出宝剑,将剑鞘搁在一边的石桌上,苏霓便在梅花树下练了起来。那一把宝剑是开了刃的,光闪闪明亮亮,看着颇有点危险,她的动作不是很快,有时候甚至会略停一停,有时候甚至会重复,很显然一套剑法并不是很纯熟。 过了一会儿,苏霓一时间卡在那里,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想到下面应该怎么摆姿势,她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自己初学乍练时间不久,有时候实在记不得,虽然没有人在旁边观看,但自己也觉得尴尬,于是她笑着甩了一下头,索性不再回忆武术套路,干脆胡乱比划了起来,毕竟当年是看过许多武侠电视剧的,一些动作还记得,编也能编出来。 她这么随性地运动了一阵,大约半个钟头时间过去,苏霓感觉头上开始冒汗,身上也有些热气腾腾的感觉,便收了剑往屋子里走,回头一看,地面上留下了乱七八糟的脚印,真的好像打斗现场一样,原来的白雪庭院被破坏得好像菜市场一样。 苏霓经过了这一番锻炼,口有些渴,便将保温茶壶中的水倒进茶杯里,连喝了两杯,这才解了口渴。 苏霓将剑重新挂起来,坐在椅子上慢慢品着茶香,忽然想到一首诗:“梅魂竹梦已三更,锦罽鹴衾睡未成。松影一庭惟见鹤,梨花满地不闻莺。女儿翠袖诗怀冷,公子金貂酒力轻。却喜侍儿知试茗,扫将新雪及时烹。” 这诗句真的非常艳丽,虽然描写冬天的文字难免要描写那种寒冷气息,但是外界的冰冻反而让人工塑造的小环境更显得温暖精致,比如漫天白雪就可以反过来突出服装被褥的鲜艳色泽,虫鸟的寂静恰好反衬房间中的热闹,自己在起居室里一个上午就都没有怎样安静,屋子里满是打斗声和枪声,嗯,或许一会儿可以放一点音乐来听听。当物质条件有保障的时候,冬季就是可以以一种超然的态度来享受那种生存反差的具有别样美感的季节。 吃过了午饭,苏霓便躺下睡午觉,虽然是春节期间,但是每天她都起床比较早,毕竟空间中的动物需要照管,因此苏霓每天早上总感觉有一种促迫,因此她觉得自己能够真正无忧无虑睡觉的时候可能只有下午吧。 一个下午的时间,苏霓睡得昏天黑地,到了四点多的时候才醒过来,看着外面已经微微有点黯淡的光线,苏霓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旧历年的第一天就被自己这样睡过来了。虽然春节的感觉总是不同于平日,但是在这样的时候,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可做,只不过是心境不同。 苏霓慢吞吞起了床,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精神起来后,将晚饭要用的菜择洗干净,就急急往避秦津赶,那边的动物也该吃晚饭了。 初一的晚饭是家常版毛血旺,苏霓在厨房忙了一阵,一碗混合着猪血、豆芽、白菜、香肠片,还有一小块豆腐的毛血旺就热气腾腾端上了餐桌,今天终于有豆腐吃了,这是昨天刚刚做成的酸浆豆腐,一直冻在外面。看着这一大碗鲜亮的红油汤配着暗红色的猪血片,苏霓感觉真的很有一种兴旺热烈的气氛啊,她觉得只要这一碗菜就足可以衬得起大年初一的晚餐餐桌了,太鲜艳了。 晚饭之后,苏霓到床上坐着,身上盖的身下铺的都是空间中原有的绸缎被褥,这可真的是“锦罽鹴衾”了,仔细听一听,仿佛还能听到外面飘雪的声音,那种种细碎幽微的声响或幻想或许可以当作是植物的灵魂吧。 苏霓看了一会儿书,忽然微信响了几下,她点开来一看,原来是何诗曼发来的:“阿霓,过年好!” 苏霓便回了一句:“诗曼新春吉祥啊!” “刚刚看到你昨天发的朋友圈,好漂亮的红烧肉啊,还配了一首诗,那诗是你自己写的吗?” 苏霓马上想起自己昨天给烧猪肉配的那几句打油诗,“柴门风渐紧,泥炉炭初红。霜雪银光冷,钵盂肉香浓”,顿时脸上有些发烧,道:“是我胡诌的歪诗,别笑我啊!对了,你们公司春节放几天假?年终奖怎么样?国企的年终福利应该是很高的吧,我们老板年尾的时候终于把之前截留的20%的提成发下来了,虽然我拿的不多,但是感觉也不错了。” “写得很好啊,每句都看得懂,很直白生动,而且字句里面的情境感觉很暖心啊,一句冷一句热,衬托得家里面更暖了,如今才发现原来你还会写诗(*^__^*) 可别提年终奖了,今年年终奖少得可怜,听老员工说,虽然说这些年每年的年终奖都不是很高,但是像这么可怜的却从来没有,就那么几千块钱,路途远的人还不够机票费。我们公司的效益也是越来越差了,虽然说是重点国企,国家力保的,但是要命的是正因为我们是受关照的国企,因此新的生产线硬是不让引进,因为引入了就会有一大批人失业,现在空耗着人力成本在那里,产品也不能升级换代,虽然市场竞争激烈,但是政府一句‘你们要承担社会责任啊’,企业领导就说不出什么了,而且还有公司党委呢,党委也是不答应的,所以我们公司只能眼睁睁往下滑,虽然暂时没有失业,但是也不知能够支撑到什么时候呢。” 苏霓看了也有些无语,共和国嫡子不好当啊,她只好说:“别担心太多,那样大的国企呢,国家哪能说就这样任凭它倒下?肯定会有措施的,不过人多准备几条道路总归没错。对了,好久没和老同事联系,你知道松泰现在怎么样了?上一次听说要引进新设备,工人们反应很大呢。” 苏霓不是一个很爱交际的人,很少主动找人聊天,因此自从离职之后与老同事的联系就比较少,不过何诗曼性格活泼,很擅长人际关系,消息一直很灵通,因此苏霓就想从她那里打听,或许她会知道得比自己多一些。 果然,何诗曼噼里啪啦地说:“也不容易呢,之前说要引进设备裁减人工,但是工人闹得很厉害,要说还是工人阶级有力量,比当初办公室人员厉害多了,最后政府出面协调,新设备没有引进,有一部分硬生生从全自动改为半自动,虽然还是裁了一部分人,但是失业的人毕竟少多了,这也算是双方的妥协吧。如今技术升级半生不熟十分尴尬,就好像一辆内部有故障但是还能走的车一直在路上稀里哗啦摇摇晃晃,就这么将就着开呢。” 何诗曼的比喻太形象了,苏霓顿时对着手机乐了出来,她脑子里倏忽掠过一个想法,这简直就是一锅饭做夹生了,种种矛盾硬是糅合在一起,就这么凑合着在尖锐的摩擦中继续前进。 何诗曼继续说着:“阿霓,刚刚看到你写的那首诗,突然就很有感慨,觉得我们一天在这里朝不保夕时刻紧张的日子,真的不如淳朴的田园生活来得踏实,在城市里总是要担心一旦失业要怎么吃饭,但是如果自己有一块地就不用担心了,土地上总会有出产的,自己种粮食蔬菜,还可以喂喂鸡养养猪,到了过年的时候就在家里杀鸡宰猪吃杀猪菜,自己养的猪肯定不会用瘦肉精之类的,农家土猪肉,多美啊!” 苏霓在屏幕这边连连摇头,道:“农业生活不是那么容易的啊,现在不是正在提农业专业化吗?都要经过系统培训的,考试合格了才能持证上岗。真的要自己种地养殖也不容易啊,如果没有现代机械,真的要抡锄头的话,田里的活儿很辛苦的;家禽家畜一天三遍要投递食物,还要清理粪便,现代人工智能的养殖场,人就轻松,都由机械完成了。如果是那种旧式养殖法,都要自己干的啊,过年的时候也不能完全休息,总有事情要做的,不能完全撒手彻底懒散下来,春节也就不那么痛快。而且这还是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如果有什么自然灾害,那可就惨了,田里面颗粒无收,染了瘟疫的家禽家畜尸横遍野,你想想那种场面(衰)” 苏霓说了这么一大套,何诗曼在那边看了也连连叹气,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只是有时候实在觉得很心累,所以才会幻想另一种生活会不会好一点?起码自己有田地,不用担心吃饭问题。现在城市里虽然看起来层次高,技术先进,文化艺术都很丰富,但是一旦发生了什么问题,难道要吃钢筋水泥吗?” 虽然她说的是失业问题,但是苏霓却马上想到了几十年前的困难时期,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这个不用担心,如果真有短缺的问题,肯定是首先确保重要城市的。”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何诗曼那边有邻居过来拜访,她便过去帮父母招呼客人,这一次的交流信息便告一段落。 春节门店一共放假九天,苏霓自从重新开始上班,便很少有机会这样好好休息,平时别说下班后也要经常留意微信工作群,即使是休息日,群里面也总是有消息,有时还有电话,因此一颗心总有些飘飘忽忽不能安稳,年假的时候一切工作都停止了,终于可以放心好好休息几天,于是除了家禽家畜的事情,苏霓如今是无事一身轻,彻底放松了,就这样在空间中与世隔绝休养生息了三四天,她感觉心头的疲累逐渐消失,一颗心仿佛又受到滋润,元气渐渐恢复了。 二月六号这一天是正月初三,这一天苏霓心中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过了初三,春节的高潮就过去了,后面就是一个逐渐退潮的过程,到了初七初八,很多地方就开始上班了。元宵节那一天会有一个小高潮,但也是最后的激动,之后春节就正式结束,无忧无虑的短暂的桃源生活到此为止,之后生活又重新进入正常节奏,该承担的事情重新压在肩上。 因此这一天苏霓便很想找一点新奇振奋的事情来做,她坐在书桌前想了一想,忽然有了一个念头,站起来走到卧室妆台前,妆台上放着一些东西,檀木首饰盒之外还有几个瓶瓶罐罐,苏霓打开一个瓷盒,里面并列着十几根细长的柱体,她拈起一根来,揭开封口,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手掌上,原来是又细又白香喷喷的粉末。 她将香粉涂抹在脸上,不由得就想起书中写的绛芸轩牌子的脂粉,“紫茉莉花种,研碎了兑上香料制的,轻白红香,四样俱美,摊在面上也容易匀净,且能润泽肌肤”,“上好的胭脂拧出汁子来,淘澄净了渣滓,配了花露蒸叠成的。只用细簪子挑一点儿抹在手心里,用一点水化开抹在唇上;手心里就够打颊腮了”,虽然工艺原始,但是意境非常美。 苏霓在脸上搽了粉,又打开一个白玉瓶,用首饰盒里面的一根簪子挑了一点涂在嘴上,又匀了一点在脸颊上,然后拿过鎏金框的玻璃镜来一照,见自己的面颊白里透红,嘴唇红润柔滑如同玫瑰花瓣一样,也是她这段时间一直涂润唇膏,因此嘴唇保养得还不错,没有起皮开裂,所以上妆效果不错。 苏霓又用另一个匣子里墨条一样的东西略略描了一下眉毛,然后就拿起手机调整好角度给自己照了几张大头照,挑出最好的一张保留在电脑里。 做完这些之后,苏霓感觉自己的心情振作了许多,她一向不喜欢化妆,因此也就没有准备现代的彩妆用品,空间中原有的那些古典化妆品也一直都放在那里没有动用。虽然很少自己动手化妆,不过简单的粉底腮红和口红她还是会弄的,化完妆后苏霓感到自己果然精神了很多,心情一下子就调动起来了,变得情绪饱满,只觉得今天的天空似乎更加晴朗了一些,做事更加有力气了。 苏霓忙了一阵,吃过午饭后,嘴唇上的胭脂自然而然都脱色了,她也没有再补妆,坐在床上刷一下微博就准备迎接下午的盹睡。 她点进一个互关好友的主页里去看,刷了几条之后,忽然发现好友讽刺了一个非常奇葩的言论,原博里一堆人在说生育价值生育价值,讲什么生一个孩子价值一套房子,后面许多评论让苏霓大开眼界,有人以一种看透世事的哲学口吻说:“古老的哲学往往露出年轻的笑脸,‘有子穷不久,无子富不长’,‘门前有马非为富,家里有人不为穷’。”这个是最经典的。 还有人说,“孩子也是资产,生一个赚一个(挑拇指)”,苏霓简直以为这个人肚子里出来的都是金砖,一块一块又一块,落到地上把地砖都砸裂了。 还有这一句:“对穷人而言,养个孩子就是锅里多一把米或者多一勺水的事情。”嗯,很好,自己养猪也是这么养的,其实或许自己对猪更好一点,不仅仅吃米,还有南瓜土豆红薯这些高淀粉高糖分的食物换着吃,改换口味,夏天有时候自己还把猪赶进林子里去让它们啃食浆果,这样猪的肉质会更鲜美,她很想知道这位留言者的孩子吃得上草莓蓝莓吗? 下一张截图上面写的是“有人在,啥子都在。没有人,再多的思想、钱不会有人继承。”这位真的好悲凉哦,好感慨哦,真不知她家到底是亿万富翁还是大学问家,有多少钱和思想给孩子去继承,又或者是也开启了空间?不过根据苏霓的经验,这么说话的人基本上是既没有钱也没有思想。 苏霓一边看一边气得乐了出来,她觉得有一点得不偿失,午饭后渐渐袭来的睡意都被这条微博刺激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