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心慌读书天
第七章 心慌读书天 办公系统逐渐走上了正规，苏霓的感觉就是，新系统真的非常高效，最神奇的是数据的扫描输入系统，基本上不出错，虽然很需要人工对照原始纸质资料重新校对一下，但是对比从前要手工录入的情况，速度已经提高太多，因此到了 十二月，苏霓就感觉闲了下来，每天八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居然有一半可以用来休息，这种时候就让她感觉心里有点空空荡荡的。 这天苏霓端着杯子坐在茶水间里正在喝茶，忽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说：“阿霓，这是什么茶，这么绿？” 苏霓回头一看，原来是吕云城，便笑了一下，说：“是绿茶。” 这也的确没有说错，这么翠绿翠绿的，的确是绿茶，其实苏霓真的不知道这茶到底是什么种类，她虽然喜欢茶的意境，但是这种喜欢更接近叶公好龙，只满足于看一看那些优美的文字和漂亮的图片，从前她会坐在沙发上看着电子杂志上那些黑陶的、白瓷的、紫砂的茶具看上好一阵，然后配合着旁边隽永悠长的小品文回味五六分钟，这一次的茶道就结束了，翻过书页的那一刻，苏霓感到仿佛自己真的刚刚参加完一次禅茶一体的茶会一样。 苏霓不是天性浮躁，看书的时候她还是很有耐心的，只是她实在觉得要做的事情太多，总是感觉时间不够用，因此没有心情坐在那里慢慢地品茶，尤其是平时还要上班，休息日也时常会有工作电话，余下一点时间还要用来读书充电，否则会感觉头脑空虚，就更没有什么时间买上一套别致的茶具坐在三十平米的小公寓里望着窗外对面的公寓楼慢慢喝茶，十二层楼的高度，树顶都看不到了。 因此她虽然也买过几次茶叶，但是却都没有喝完，常常是只喝了几次就丢在那里再也不动了，不过开启空间之后她却有了一些兴致，茶叶茶具都是现成的，苏霓在房间里找出了一套瓷质非常细腻的茶壶茶杯，又翻出几种茶叶，然后将茶杯茶壶用热水烫过后边用来冲茶。空间中没翻到现代那种木质有网格的可存储漏洒茶汤的茶盘，她便将一个长长的红色和白色纹理交错的半透明石头托盘当作茶具托盘，免得茶水沾湿了桌面。 不过最近空间中天气比较冷，她也就懒得在那里面喝茶，便把茶叶装进一个小瓶子里带到公司来喝。 想到这些，苏霓就感觉空间真的是生活资料大全集，基本上的吃喝穿用都备齐了。 吕云城坐在她旁边，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从前虽说是销售不好，但是生产预测销售预测的各种资料做得反而更多，那时候觉得很烦，但是现在发现闲下来的感觉更糟糕，自己真的成了多余的人，照这样下去，即使公司不和我解除合同，我也无法长期留在这里，那样子好像是不劳而获一样，非常屈辱。” 苏霓点点头，深有同感地说：“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我觉得公司不会留我们在这里白分利润，应该日子也不会太久了。但是现在真的没太多事情可干啊，每天闲在这里很浪费时间，这种虚耗生命的感觉很不好，可是又不知道应该做点什么。” 吕云城笑道：“我现在开始学外语了，这方面可能还有空间可以发展，没有工作的时候就背单词，好在是手机，领导不会注意。” 苏霓有点恍然大悟地说：“是哦，可以在手机上下载一些学习资料，又不是捧着一本纸质书明晃晃地看，即使经理主管看到我们在做其她的事情，也会宽容一些吧，毕竟我们是比较含蓄的，尽量尊重公司纪律了，况且想一想再过几个月之后的情况，也不忍心说什么吧？明天我也拿资料来学！” 于是第二天，苏霓就将几份资料从电纸书里转到手机中，来到公司花了一个多小时就将上午的工作处理完毕，然后她就安安静静地缩在座位上，低着头看手机。 苏霓平时毕竟要上班，回到家后的业余时间并不多，因此虽然她如今在冬季已经没有什么农事，每天吃过饭洗过澡后就坐在公寓的床上看书，直到将近十一点才回空间中去睡觉，但是仍然只能看三个小时左右的书，这对于她来说自然是远远不够的，因为一个人在空间中生活，在很大程度上失去了外部世界社会协作的便利，很多事情都要自己学着去做，因此苏霓真的是感觉时间不够。 但是现在好了，白天她也有时间看书，不再是工作了一天后精力不足之下的振作精神勉强学习，白天看资料的效率非常高，当然因为是在办公室，所以她不能避免地要分出一点心思来留意周围的动静。 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就听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啊呀云城，你在看英语啊，很不错啊！很上进啊！真没想到你这么具有学习精神啊，离开学校这么多年，还能继续学习，这是打算将来发大财呢？” 吕云城抬起头，皮笑肉不笑地说：“像我这样的文科生还能做什么呢？为了不要被饿死，只能学一样谋生的技艺了，掌握一点外语也好，将来在中国没有我的位置了，可以去外国讨饭啊！哪能和你们这些有专业技术的人相比呢？” 苏霓如今一听到陈宇的声音就觉得烦，于是头也不抬继续看资料。 陈宇今天没有喝酒，因此还稍微清醒一些，没有表现得那么嚣张愚蠢，自然听出了吕云城话中的讽刺，他讪讪地干笑着说：“你看你怎么想到那里去了？我一直认为你是个很有头脑很冷静的人，看问题看得远，当然早就想到今天了。危机危机，有危险才有机遇嘛，这或许就是你人生的一个转机，从此就踏上一条大道了，将来如果发达了，不要忘了老同事啊，还要请你多帮衬。” 吕云城哼了两声，没有说话。 然而陈宇碰了一鼻子灰居然还不肯走，竟然又转到苏霓这边来，弯下腰看着苏霓放在桌面的手机界面，大惊小怪地说：“梁经理，你们部门的人真的很喜欢学习啊，我们业务部都被比下去了。不过阿霓你看的是什么啊？‘插秧后的田间管理：水稻移栽后，由于根系受伤，吸收水肥能力降低，地上部停止生长，叶色变黄，直到新根发生后才开始继续生长……’你要搞新型农业了吗？这是个好产业啊，现在都说建立现代集约农业呢，不过阿霓你自己有土地吗？农业工场现在招人也是很严格的啊！” 苏霓笑眯眯地说：“这个你不用担心，其实我倒是很担心我们公司啊，就算裁减掉一批人，但是产品竞争力不行了也是卖不掉啊，况且就算公司一直拖着这一口气，中国这么多人，几乎每一寸土地都被利用上了，一点周旋的余地都没有，如果遇到天灾人祸，就算手里有钱也买不到食物啊。上个世纪的大饥荒还记得吗？那个时候连猫狗都被吃尽了，很多人饿死了，就连现在的物价都涨得飞快。所以为了不要被饿死，我竭诚建议你买几箱速食面和纯净水藏在你家床底下，万一发生了灾荒，可以比别人多顶一阵子，可能就撑下来看到曙光了。” 然后苏霓就绘声绘色地给他描述三年困难时期大饥荒的时候是怎样的凄惨，怎么样一个村子一个家族就那样静悄悄地死掉了，打算去粮库抢粮的人被守卫的军人开枪扫射，甚至有人吃掉了自己的婴儿，然后就疯掉了。 陈宇本来还乐呵呵地听着，但是苏霓的语言表达能力实在太过生动，简直有优秀情感节目主持人的煽情天赋，那样一个遍地饿殍满是骷髅干尸的世界在陈宇的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他虽然狂妄，但是其实对于一些事情也是有着本能的不安和浮躁的，社会空气中的紧张气息或多或少地感染到每一个人，因此越听越觉得苏霓描绘的事情很可能再一次成真，一颗心顿时微微有些抽缩，想要靠着打压别人来建立自身安全感的心思渐渐削弱了，只觉得有一种凄惶蔓延在自己心中。 于是陈宇嘿嘿笑了几声，说了句：“看你说得那么吓人，何必危言耸听？现在又不是上个世纪，科技发展得这么先进，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你还是好好看书吧。” 然后便转身踱着步走了开去。 看到他走远了，苏霓这才感觉胸口舒畅了一些，她转过头看了一眼吕云城，发现她也是一样的神情，微微绷紧的脸上有一点如释重负的味道，不过其她人的脸色却更阴郁了。 果然就像吕云城所预料的，崔嘉颖和梁雪清对职员们上班时间的摸鱼充电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估计她们也是很无奈吧，除了有时候会有业务部门的人过来酸几句，其他大部分时候大家都可以不受打扰地做自己的事情，苏霓觉得还是很可以的。 随着泰山系统的应用越来越成熟，商务部门每天用于处理公务的时间更加缩短了，因此苏霓每天竟然有三分之二还多的时间可以用来看书，学习效率也大大提高，她已经读到了果树的种植修剪了，还把关键点做了电子笔记，估计再过几周她就可以查阅花卉栽培了。一想到空间中那么多花木，有灌木有乔木、藤本草本，她的头顿时就大了起来，开启空间的时候好在是秋天，已经不需要做太多事情了，但是明年春天自己一定不能任凭满园子植物肆意疯长，自生自灭，还是要用心除草施肥捉虫的。 一想到各个小院落的芭蕉海棠蔷薇石榴，苏霓就感觉头有点疼，这些天来自己骑着自行车到各个园子串门给花浇水，实在觉得有点辛苦，这样大的园林要保持美观整洁，不要让花木枯死，真的要付出很多人工啊，难怪一个大观园里就有那么多人照应。 不过有的时候仍然是要做一些工作的，苏霓有时就将吕云城的工作接过来自己做，苏霓拿着扫描器扫描数据的时候，吕云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阿霓，要么我自己来做吧，不好总麻烦你，你也很忙的。” 吕云城后面一句没有说出来的话是，毕竟大家很快都要失业了，各自在做准备，所以时间都是很宝贵的。 苏霓抬起头笑笑，说：“没事啊，现在的工作做起来很快的，我没关系。” 吕云城立刻就明白了，苏霓已经有了退路，看来苏霓虽然孤身一个人从家乡来到这里打拼，平时似乎也没有太多的社交渠道，但是还是很有预见性的。不过虽然苏霓并不很紧张，自己却要紧张起来了，她连忙低下头又开始背单词读句子，虽然已经背得有点头昏，但是情势太紧急，不得不进行集中营一般的学习。 晚上，苏霓从公交车上下来，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尖叫：“抓住他！他偷东西！” 她连忙往路旁一闪身，回过头来一看，只见一个瘦小的男人正拼了命往前跑，身后一女一男正拼命在追，道路两旁的行人纷纷侧目，有两个比较高大强壮的人跃跃欲试似乎想要上前拦截，但是又犹豫着没有立刻冲上来。 苏霓脑筋一转，举起挎包立刻就冲着那个逃跑的人丢了过去，那人看到前方飞来一个物体，下意识地就闪了一下，只是这样略作停顿，刚刚那股亡命逃窜的气势就弱了下来，这时旁边一个中年女子抄起路旁餐厅摆放在门外的塑料椅子也重重掷了过去。 看到有人带头行动，周围的人顿时鼓起了勇气，纷纷涌上去又踢又打，很快就把小偷揍得弯下腰蹲在地上；还有一个男子将苏霓丢在地上的皮包捡起来走过来递给她，苏霓说了声“谢谢”，走到一边打开皮包拿出手机一看，好在手机比较结实，没有被摔坏，也很幸运地没有给人踩扁。 苏霓正要离开，只听那个小个子皮包骨头的男人在地上嚎叫道：“我失业了，找不到工作，过年也不能回家，难道要我饿死吗？该死的老板，连个年都不让人过去，非要在过年前裁员，我要捅死他！” 苏霓听了，心里一阵发凉，连忙侧转了身不让对方看清自己的正脸，匆匆离开了。 回到家里，吃过晚饭后，苏霓拿着厚厚的棉布睡衣走进浴室，她想了一想，终究没有打开浴霸，虽然十二月中旬的天气已经有点冷，但自己还是可以坚持的，如今物价很贵，能省一点是一点吧，自己还要完善空间呢。 热水哗哗地冲下来，苏霓低着头打湿了头发，一边把洗发液在头发上揉搓出泡沫，一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刚刚在街上看到的那一幕，男子的话重新回荡在她的耳边，即使此时热水浇在身上，她也不由得有一种想要打冷战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