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赵林在一片强光中醒来。他眯着眼睛，努力辨认着周围的情况。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有点酸痛的头，这才想起来最后的画面是，狱警将一管透明的液体注入他的体内。

    按理说，他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是个死人了，但却怎么会在这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地方醒来？

    一切都透露着一种诡异的气息。

    “你好，赵林。”从头顶突然传来了人声，像是有人通过广播对着他说话一样。

    “你是谁？”他惊恐地抬头，看见头顶上那个喇叭状的东西。

    “你现在是快乐肉农场的财产了。”那声音慢悠悠说道，

    “也就是，从法律层面上来看，你已经是个死人了。你现在属于我们，代号为A。员工守则就在你的枕头边上，请务必清楚。”

    “如果我拒绝呢？”赵林说，比起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为别人的财产，他更想要痛痛快快地死去。

    “那你就会被立刻送去做实验。相信我，就算是最丧心病狂的变态，被送去做实验的时候也会哭叫着喊妈妈的。如果你不相信，尽管试试。现在你赶紧起来，去A区报道，你会在那里了解到自己的职责和义务。如果被人发现失职，也会被送去做实验。”

    从喇叭中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声音，随后房间里再次陷入了寂静。

    赵林思忖了一下，决定还是按兵不动，先去外面查看一下情况。毕竟对方听上去语气平静，有种机械质一般的冷静，让人觉得不管他是死是活对这人来说都没有丝毫区别。

    他很快洗漱完毕，到了A区。

    A区的人并不多，稀稀拉拉的。他在那里领到了一张身份证明，上面的职位说明他从此刻开始就是一名观察员了。

    “是需要我去哪里观测和记录吗？”他问管事的人。

    管事的人勾起一个奇怪的微笑。事实上，即使多看这人一眼，他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这人肤色特别黑，浑身上下还有黏腻的黑色液体，那张脸让人想到鱿鱼或者深海里的其他鱼类，睁着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瞪着你，让人从心里生出阵阵寒意。

    “不，你直接去实验室就行了。你只需要乖乖地做一个容器就行了。”

    “别多跟他说话，你是新来的吗？”在他身后，一个声音恼怒地说。

    他转身，发现那是个和他穿得一模一样制服的人，脸上留着络腮胡子。见赵林看他，那人很自然地伸手，

    “喂？身上有烟吗？给我来一根。”

    赵林摸遍全身，什么都没找到。

    “你不是真的是新来的吧？这么有活力又这么穷？”那人显然很不敢相信的样子。

    “有个人跟我说到这里，我就过来了，有什么问题吗？”

    “你小子可真是好运气。”那人盯了他半晌，像是他是什么珍稀物种一样，“一定是因为你天赋好，适合用来做时光回溯。”

    “时光回溯？”

    “就是将那些死掉的人的记忆在脑子里重演一遍，按理说你应该和其他人一样被送去当试验品，运气好的在这里呆上半年，积攒积分兑换时光回溯机，虽然那也不能减缓你的精神崩溃。”

    “等等，你说得太快了。”赵林打断他的话。

    “简单地说，你的大脑是个U盘，他们要做的就是在你的脑子里存储记忆，然后进行读取。只是在读取的时候，你会感受到记忆体里藏着的感情波动，相信我，那感觉并不好受。很多人就是因为这个，撑不过一个星期就死掉了。不过他们已经活得够久了。”

    “一个星期？”他有点不敢置信。

    “相信我，就算是最深的地狱都没有这里可怕。在这里最讨厌的，就是你想死却死不掉，这种倒霉鬼在这里有很多，你很快就知道了。”那人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跟你说了这么多，等你有足够的积分了别忘了请我吸烟。妈的，我人都快死了，却还是戒不掉这个毛病。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习惯，我已经习惯了，没这个活不下去。”

    “吸烟对身体不好。”赵林不自觉地劝说。

    “在这里，不找点嗜好来放松，你会挺不下去的。而且，这是唯一能让我想起过去在人类社会的东西了。”

    “等等，人类社会？”从这络腮胡子口中突然吐出这种词句，莫名地让人觉得有点不协调。

    那人还想说什么，旁边戴着面具穿着黑色连体衣的警卫走了过来，冷冷地扫了络腮胡子一眼，可络腮胡子立刻就闭嘴了，额头上滚下大滴的汗珠。

    “请观察员们前往A103区执行任务。”

    很快，在中央的空地上排起了长队。只是不像赵林还能东张西望，几乎所有排队的人都像是被抽掉了魂魄一样，放眼望去脸上都是一副麻木的神情，眼睛里空空荡荡的。

    赵林混在人群里，跟着人群上了电梯。他发现这栋建筑大得惊人。从他醒来到现在，连一丝自然光都见不到，这栋建筑仿佛完全是由钢筋和混凝土包裹成的，钢铁管道横亘在每个区域，将暖气和水送往每个角落。在有的区域点着一排灯，灯光只照亮了一小片圆形的区域，光亮之外的黑暗黑得瘆人，让人觉得什么怪物藏在里面。

    长队一个个走进了白色的实验室里。这里很大，有点像是新闻上建立的医院方舱。床位整齐地排列着，旁边放着的仪器上面闪烁着各色灯光，发出单调的声音，上面还有无数按钮，上面是他们看不懂的文字。

    想来那就是做实验的机器了，还有那个叫做时光的实验。只是他还是不明白，实验到底是在做什么。

    穿着白色医护服的人走了进来，脸上戴着防护面罩。看人数应该是每个床位配置一人。赵林跟着医护的指示躺在了床上，医护将一些贴着电极的大管子排列在他脑后。

    眼前突然一黑，他失去了意识，只能模糊地感觉到周围似乎有人在动。意识半梦半醒地浮沉着，他觉得自己快要睡过去了。

    在梦到黑暗宇宙中，忽然出现了无数的光点。一个小小的光点靠近了他，从里面传来机械的声音，

    “测试线路，测试线路。”

    “那是什么？”他这样想着，就被那团光点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