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拜我作夫子吗?我很厉害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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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腊月,冰冻三尺,北风凛冽。 景王府内,小小的孩童裹着貂裘,抱着手炉,一步一挪地行走于长廊中,往自己父亲的主院行去。 雪白的狐毛领子,将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团簇其中,风一吹过来,掀起的毛发直往脸上扑,拂得他眼睛都睁不开,却又舍不得把手从手炉里抽出,只能扑扇着蝶翼般浓密的睫毛,眯瞪着眼睛,努力调整视线。 “小世子,风太大了,奴婢抱您吧?” 看着圆滚滚的,走一步就要退三步的主子,东锦不落忍地提议道。 孩童却鼓着包子脸,坚定地摇头拒绝:“不行,父王不喜娇气,我自己走。” 东锦叹了口气,不好说王爷是非,只能站到孩童外侧,用自己的身体,为他遮挡一些寒风。 身后跟着的孙嬷嬷笑着鼓励道:“世子做得很对,王爷克己慎行,对您要求严格一些,也是为您好,毕竟,您可是王爷唯一的元配嫡子。” “我知道的,嬷嬷。” 孩童脆生应着,仿佛当真受到了鼓舞一般,用力吸了口气,艰难地把脚步捣快了一些。 东锦却忍不住愤愤腹诽:这算什么严格,分明就是苛刻。王爷对继王妃所出的二公子,可不是这个态度,人家宝贝着呢。 “啪——” “废物!叫啊!” 东锦正在心里嘀咕,被她念及的主人公便出现了。 鞭声凌厉清脆,孩童的叫骂稚嫩而凶狠,听着这些声音,一行人纷纷皱眉。 这二公子的脾性是越来越暴戾了,听这动静,竟像是要把人活活打死。 “啪——” “装什么死啊,不都说蛮族命硬吗?小爷不过才抽了十鞭,你就摆出这副死样子,那人牙子不会是拿假货忽悠小爷吧?” “啪——” “听到没有?我让你叫!敢不听话,看我不把你丢进冰湖里,让你装死鱼!” “兴许是您力道不够,主子想听声儿,不若让小的代劳,您先歇一会儿?” “去去去,母妃说了,狗要自己调教,才会真正忠心,你去拿盐水过来。” 郁欢抿唇,伸手搭住东锦的手腕,东锦意会,立刻带着他,加快脚步穿过长廊,转过拐角。 “郁璋,住手!” 一个照面,还未看清被打的人是谁,郁欢便赶忙出声喝止。 只因地上的血迹实在太过刺眼,郁璋手中高高举起的鞭子,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 那水,毫无疑问是盐水。 再看地上趴着的那人,看身形,竟比他们大不了两岁,而且身形还瘦弱不堪,脊骨嶙峋突起,背部遍布血痕鞭伤。 听到郁欢的声音,郁璋扫兴地甩了甩鞭子,地上那人却若有所感,极力抬起被冻到僵硬的脖子,睁开鲜血淋漓的眼睛。 四目相对,孩童只觉双目刺疼,眼泪不期然落下,却连自己都不知是为何。 郁璋不屑地嘲笑道:“大哥这又是演的哪出啊?皇祖母又不在这,为一个奴隶落泪,你这善心也未免过于惺惺作态了。” “咳咳……” 听到小厮的咳嗽声,他突然想到什么,连忙看向紧跟着郁欢的孙嬷嬷,强调道:“嬷嬷您可看着了,我可没有欺负他啊。” 他不怕郁欢,却十分忌惮这位被皇后派来照看郁欢的老人。 这老不死告起状来,那是一点不含糊。 上次,他不过是绊了郁欢一跤,隔天,皇后便给了他母妃好大的难堪,责令她好生教养孩子,害他被母妃一顿好打。 郁欢全部注意力都被地上那人吸引,根本没听清郁璋说什么。 他擦掉眼泪,手忙脚乱地解下貂裘,甩开东锦劝阻的手,强硬地披到伤者身上,命令后面跟着的小太监:“北丰,抱上他,我们回去!” 北丰听话上前,东锦还要再劝:“小世子,王爷还在等着我们……” “哎哎哎,我的人,你凭什么说带走就带走啊,大哥你就算是世子,也不能不讲道理吧?” 郁璋“啪”地甩了一下鞭子,一脸的不爽。 郁欢沉着脸,眼睛快要喷出火来,“我用去年皇祖父赏的古刀,换他的卖身契。” 郁璋胖脸一亮,不假思索就要答应,但刚想开口,余光便瞥到了那奴隶身上的貂裘。 眼珠一转,他立刻摆出一副犹豫不舍的作态,想要抻一抻这讨厌的大哥。 郁欢冷笑,“你若不答应,我就把你六岁还尿床,还要人陪睡的事,在整个上书房大肆宣扬!” “你你你……你卑鄙!” “一刻钟之内,把他的卖身契送到我院里,不然,那刀你也别想要了。” 眼看北丰怀里的人气息越来越弱,郁欢撂下话,转身带着人匆匆离开。 药香在鼻尖萦绕,前所未有的温暖,将自己团团包围。 若不是背部的伤口刺痛难耐,顾寒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否已经到了西方极乐世界。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稚嫩的关切声,在顾寒睁眼的刹那,便传入了他耳中,仿佛这人一直守着自己一般。 但……怎么可能呢? 他一个蛮汉两族的混血,还是母亲被敌军施暴产下的孽种,生而遭人唾弃,之所以还在这世上苟延残喘,不过是因为命硬,因为自己心里莫名,却强烈的渴求。 那样尊贵的人,愿意救下他,自己就该感恩戴德了,哪里敢奢望那样的好事。 顾寒碾灭心里不切实际的妄想,挣扎着就要下床。 郁欢连忙按住他,“别动,大夫刚给你上完药,你还在发热,会扯到伤口的。” 柔软的小手,贴在自己滚烫的额头上,是他从未感受过的触感。 顾寒动作一滞,偏头看向来人,也终于看清自己救命恩人的模样。 先前隔着血幕,他看得不甚真切,眼下方知,世间竟有如此漂亮的人儿,他贫瘠的语言无法形容,但,仙人座下的小仙童,怕也不过如此吧? 见对方不说话,只痴痴地望着自己,郁欢忧心不已,“这可怎么是好,这脑袋是不是烧坏了啊?” “没坏。” “哈?”对方冷不丁开口,明明还是个孩子,声音却哑得异常难听,郁欢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 “脑子,没坏。”生怕被当成傻子丢弃,顾寒连忙自证。 “哦哦,没坏就好,没坏就好。那等你好了,就给我当小厮……额,当书童吧?书童的月例银子要多些。” 郁欢好声好气地同他商量。 “世子,他没念过书,怕是不能当书童。”东锦适时提醒。 “当书童,要识很多字吗?” “至少也要开过蒙,会读三百千吧。”东锦猜测道,其实她也不是很懂,“要不奴婢去问问孙嬷嬷?” “不用,我来教他吧,等他养好伤,应该就差不多学会了。” 东锦无语,“世子,不是所有人,都像您一样天纵奇才的,奴婢的弟弟学这些,可用了两三年呢。” “没事的,我是天才,我教出来的学生,也应该是天才!”郁欢自信满满地拍拍胸脯,又拍拍顾寒的脑袋,哄孩子似的问人家:“你要拜我做夫子吗?我很厉害的哦!” 一主一仆自顾商量着,临到了才想起问当事人。 顾寒也不知事情是怎么发展的,莫名的,自己就从任人打骂的卑贱奴隶,变成了一个月能领二两银子的书童。 单衣被换成了厚袄,草鞋换成了棉靴,每日还有仙童似的小夫子,煞有介事地教他念书习字。 等他伤势终于好了,三百千背熟了,人也胖了足足两圈。 明明他脸上还有疤痕未消,身子也干巴巴、黑黝黝的,小夫子把他领出去时,却满脸得意,还像展示什么宝贝一样,特意让他在郁璋面前大声背书。 殊不知,此时的郁璋,已经不是之前那个郁璋了。 看着面前一边背书,一边向自己主子寻求夸奖,活脱脱一只乖巧小狼狗的男主,郁璋风中凌乱,惊愕难言。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穿的真的是这本书吗? 这真的是书里那个被反派“郁璋”百般虐待,一朝得势,位极人臣,最后把“郁璋”吊在城楼上,活活晒成人干的顾寒吗? 另外,“郁璋”虽是继室所出,但书里没说他前头还有一个大哥啊,更别提这大哥还早早被封了世子。 那“郁璋”的世子之位是哪儿来的?难道这大哥半路夭折了? 不对! 这都不该是现在想的,现在他才是郁璋,当务之急,是要化解自己跟男主之间的仇恨,免得被晒成人干。 最好能把男主要回来,毕竟,这可是顾寒啊,是自己光是看文字,就喜欢得不得了的顾寒啊! 顾寒不知有人正觊觎自己,他流利地背完书,然后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主子。 见郁欢啪啪啪地大力鼓掌,把手拍得通红,仿佛自己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大事,他抿起嘴,不自在地低下头,掩饰自己微红的脸颊。 “二弟你看,调教人要这么调教才对,可不能一味靠责打,你教出来的那些,有像阿寒这么厉害的吗?” 见郁欢炫耀,郁璋立刻抓住机会,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赌咒发誓道:“大哥说得对,我以前太不是东西了,我以后一定痛改前非,绝不再行那等暴虐之事!”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顾寒,眼神悔恨又愧疚,还欲言又止的。 郁欢立刻就警惕了,一把把人拦到身后,“你看阿寒干什么?我是不可能把他还给你的!” 郁璋:“……” 我还没开口…… 郁欢:不,你就不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