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泪水

    当霍宥桥打开后车座的门朝他走过来的时候，叶知就知道自己被认出来了。

    到底是怎么被认出来的？

    他现在这副模样，跟平常的样子大相径庭，大概是换成他自己都难以辨认出来。霍宥桥是什么时候认出来的？在餐厅的时候？还是因为青青又进去找程岩舟了，通过他所以霍宥桥才联想到的？

    叶知呆呆看着越走越近的人，快到近前的时候，他突然想到自己现在这样的装扮，心里一慌，下意识就想逃跑。然而他双腿有些发软，这一逃，非但没有跑走，反而让自己摔了一跤。

    眼见就要跟潮湿的地面来个亲密接触，霍宥桥的脚步一快，及时在他摔倒之前拦了下来。

    “小心。”

    雨又大了点，浇得叶知一头一脸都是。霍宥桥稳定住他的身形，快速地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挡在他头上，再半强制的把他带上了后车座。

    开车的司机大概没认出叶知的身份，有些狐疑地朝后视镜看了一眼。霍宥桥关上车门，语气恢复冷静，“去半山别墅。”然后把中间的挡板关上了。

    叶知的头脸还被他的外套兜着，从上车后他就僵硬地坐在座位上，身子一点也没动。车内开了暖风，将周围的寒意驱散，霍宥桥伸手要将他头上的外套拿下来的时候，叶知伸手将他的衣服攥住了。

    大衣遮得太严实，他一点五官表情都没露，霍宥桥只能看出他身躯在微微颤抖，心房瞬间闪过一抹疼痛。

    叶知突然开了口，声音低低的，伪装成很平静的寒暄语气，但有点不太成功，“您刚刚是在相亲吗？”

    霍宥桥无法否认，过了好一会，发出一声“嗯”。

    听到这个回答，叶知也静了好久，才轻轻笑道：“那位女士看起来不错，跟您挺相配的，冉冉也会很喜欢的样子。”

    他说得很真心实意，一点怨恨心都不藏，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并不怪霍宥桥。

    谁都没有办法责怪，只能怪天意弄人的命运。

    霍宥桥觉得自己左边的心脏闷到发麻，天之骄子一般的男人，从出生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品尝到这样的苦涩滋味。他看着在座位上慢慢蜷缩成小小一团的男性beta，手掌再次伸了过去，但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又停住了。

    理智和道德在和本身的渴望交战，而最终又是理智占了上风。

    霍宥桥还是把手碰了上去，声音很温和，“车上有干毛巾，你淋了雨，擦干一点不容易感冒。”

    叶知躲了一下，声音压得很低，“不用……谢谢。”

    他声音中夹着闷响和鼻音，霍宥桥怔了一下，很快意识过来叶知在哭。

    肩膀没有抽动，身体也没有表现出哭泣的反应，但他就是在哭。

    这个人太安静，连哭都只会默默流泪。他遭遇过很多的不公平，被父母偏心和区别对待，被丈夫冷落，被公司离职，他那么狼狈的时候霍宥桥都见过，却很少很少见到他的眼泪。

    哪怕是烧到糊涂的时候，霍宥桥能看出他的伤心和疲惫，却依然没有看到他的眼泪。

    叶知外表看起来很懦弱，很好欺负，其实内心相当强大。在漫长的日子里，他已经适应和学会了调整落在身上的那些磨难，受到的打击再大，他都还是能熬过去。

    而现在，他在哭。

    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抓捏住了，那只手还在收缩，勒得霍宥桥痛，捏得他呼吸都变得不畅起来。他闭了闭眼，最终按下了车子中间的挡板，让司机改了路线，“去绿苑。”

    车子在雨中换了方向，以平稳的时速向前奔近，然后在二十分钟后到达目的地。

    小区的安保系统在扫过车牌的时候自动放行，车子直接开到了一座小型别墅的面前，霍宥桥开了车门，长臂一伸，直接把还被大衣兜着的叶知抱下了车，然后对司机道：“明天早上过来接我，谢谢。”

    用指纹开了门锁，屋子里的感应灯亮了起来，霍宥桥把人抱在了沙发上。

    知道他没把自己送回家，叶知的身体一直是僵硬的，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又牢牢攥住了大衣，害怕被对方扯下看清他的狼狈。但霍宥桥没来扯他，把他放下后就离开了。叶知听到了开门声，又是开门声，然后还有水声。过了没多久，霍宥桥又走到他面前，没有言语，直接把他抱了起来往一个方向走，然后把他放在地上，护着让他稳定站好。

    “这里是浴室，热水放好了，你洗个澡。”霍宥桥的声音很稳，低沉中带着能让人陷入的磁性，“洗完后出来，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叶知一愣，这下终于抬起了头，通红的眼睛从大衣领口的缝隙里露了出来。

    霍宥桥对上他的视线，语气很郑重，“我保证。”

    在等叶知洗澡的时候霍宥桥抽了三支烟。

    这套房子是他上次临时买的，在想要避开叶知搬出来的时候，而最后终究没舍得走，这里却装修好了，所以偶尔不方便回去的时候会来这里住一夜。

    这三支烟的时间里，他想了很多。

    他从和叶知的初识开始，到今天晚上分开时那双通红的眼睛，一次一次的避让，一次又一次的克制，那些情感却并没有得到驱散，反而在压制下变得愈发沸腾起来。

    连理智和道德都无法再压下去。

    他已经不愿意再压抑。

    浴室门开的时候，霍宥桥立即看了过去。这里没有准备叶知能换的衣服，所以他出来的时候穿的是霍宥桥的浴袍，穿在他身上刚好的东西，裹在叶知的身上就显得大，又大又长，几乎要拖地。

    也是在这件浴袍的映衬下，霍宥桥才发现，叶知又瘦了很多，瘦到下巴都尖了，眼球甚至因此而显得稍稍有些突起。

    两个人一对视，彼此都没动，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直到门铃声响起，霍宥桥才回了神，然后站了起来，道：“我去拿点东西。”

    叶知机械地点了点头，“好……”

    他拥着身上的浴袍，缓缓坐在床边等，耳尖地听到霍宥桥跟人说话的声音，对方似乎是送外卖的。不一会儿，大门被关上，霍宥桥又走了进来。

    他手上拎着一个袋子，袋子是花色的，叶知看不清里面有什么。霍宥桥神色比先前要自然很多，他从袋子里掏出一瓶水和一盒药来，先拆药盒掰出药片，再拧开瓶盖，一起递到叶知面前，“刚刚淋了雨，容易感冒，先吃一颗感冒药。”

    叶知乖乖将药吃了，原本跃动的心房却慢慢沉浸下去，直到霍宥桥弯下腰来对他道：“我去洗个澡，很快，你等我。”

    叶知心跳的速度就又快了一点。

    男人洗澡的速度确实很快，可能不到十分钟浴室的门就又打开了，里面漫着的热气跑出来一些，又被霍宥桥关上了。

    当视线落在他身上的时候，叶知慌了一下。

    霍宥桥没有穿衣服，只穿了一条平角内裤。叶知还没像现在这样真正看过他裸露这么多的身体，尽管两个人之间那么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不愧是得天独厚的alpha，即使他做的是办公室的工作，身材依然很好，有薄薄的胸肌和腹肌，肩宽腿长腰线窄，腹部上连一点多余的赘肉都没有。

    特殊的部位还显得很大。

    叶知的脸迅速红了起来，他很想告诉自己霍宥桥的行为可能根本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所以他别开了头，而看到袋子里的另外的东西之后，血色迅速蔓延到他的耳根处。

    他先前以为袋子里只有药跟水，现在才看到里面居然还有安全套和润滑剂。

    而霍宥桥已经走到他面前。

    心脏承受着巨大的重压，那是忐忑和慌乱，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想要临阵脱逃。

    终于鼓起了全部的勇气，叶知重新仰起头去看霍宥桥，还没开口，眼圈又开始泛红。他张了张唇，没有组织好语言，只知道自己想要渴求他的温暖。

    哪怕知道这是不伦。

    可即使这样会下地狱，他也想活在地狱里，不想那样毫无乐趣的活在天堂。

    但他还是慌，所以先找了其他的话题，“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霍宥桥垂着眼睫看他，有些无奈的样子，“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认不出来？”

    “变化很大……”

    “但也还是你。”霍宥桥盯着他，双手撑在他身侧，形成了一个包围的姿势。他其实一进餐厅只看到叶知的背影的时候，心里就有了强烈的反应，等看到他的正脸，就立即笃定了。

    然而无法拆穿，所以只能当做没有发现，强压下所有想要投放在他身上的关注，完成了一个完美的初次见面的约会。

    可他自以为的完美，在叶知离开的时候却根本忍不住。他观察了叶知身上所有的细节，看到他没带伞，就害怕他被淋湿，他表面淡定，其实内心早已混乱不堪。

    明明知晓离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最终却还是忍不住让司机驱车靠了过去。

    哪怕会万劫不复。

    彼此眼中的渴望满得都溢了出来，霍宥桥却还是问道：“你想要什么？我现在来履行承诺。”

    叶知看着他，“什么都可以吗？”

    霍宥桥点了点头，再一次确定，“什么都可以。”

    叶知又流出了眼泪，哭得像一个想要糖果的孩子，“霍宥桥，我想跟你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