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做我的伴读。/他的家人

    “你做什么！——”

    沈墨睁大了眼，未做防备，反应不及被对方制住，下意识地挣扎起来，同时抬眼朝对方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有些稚嫩青涩却依然精致妖冶的脸，看起来约莫十二三岁。

    分明是从未见过的人，他的心头却莫名涌起几分混沌的熟悉感，还有几分不知来源的愤怒，不由微微怔住，挣扎的动作也停顿下来。

    压在他上方的人发丝凌乱，双眉紧拧，脸上还沾着点儿血，望过来的眼神如刀刃一般冰冷锋利，毫无温度，模样看起来虽稚嫩了些，但气势却有些骇人。

    似乎是因为看清被压在自己身下的人是谁以后，他微微睁大了眼，表情空白一瞬，手中力道也随之放松。

    沈墨反应过来，立时抓住机会一下挣脱，随即翻身反将对方压在身下。

    他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掐对方的脖颈，系统立时在脑中提醒：“请宿主不要伤害目标人物！”

    系统话音才落，沈墨只觉太阳穴忽然刺痛了一瞬，下意识地收回了手。

    系统又道：“宿主接下去的剧情任务是接近并讨好目标人物，请宿主不要伤害他！”

    沈墨闻言心头立时生出几分不悦，不管不顾地又要伸出手去掐对方的脖子，像是不把人弄死就不解气一般。

    下一瞬，身下人忽然痛呼了一声，像是警钟一般在他心头敲响。他立时顿住动作，收回手来，怔怔地看着对方，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人——甚至还是一个小孩儿，抱有这么大的恶意。

    “唔……”

    沈墨的动作似乎压到了对方的伤处，他一下子拧紧眉，嘴里痛苦地低低呻吟一声。

    他大口喘了几下，欲伸手将人推到一边，手伸到半途又停滞住，眉心微微拧了起来，顿了一下之后哑声开口：“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

    沈墨哪里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甩了下头，像是要将莫名的情绪都赶出脑海，接着便站起身来，伸手拍了拍自己衣上的尘土，见对方愣愣地看着自己，怔了一下，好心地伸出手将对方一把拉了起来。

    但是他好像用力过重，对方被他的动作弄得抽气连连，抬手捂住自己不断溢出鲜血将衣衫浸润一片的肩膀，瞪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眸看着他，半晌之后闷声道了句谢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大约是因为体力不支，没走两步身形就狠狠晃了一下。

    沈墨莫名有点儿心虚，见人都快要摔了，连忙追上去欲伸手揽住对方的肩膀，又反应过来对方那处有伤便转而扶住对方的腰，侧过头问：“殿下，你要去哪？”

    殷池野借着对方的搀扶稳住身形，大约是不太习惯与人这般肢体接触，身体微微僵了一下，但到底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低声道了句谢，言简意赅地道：“回去。”

    沈墨应了一声，按照系统的指示搀扶着对方往前走，“我送你回去吧。”

    “你记得路？”

    殷池野侧头瞥了他一眼，眼神充满怀疑，接着意味不明地低笑了一声，“若是让太尉大人知道你与我待在一处，你回去怕是又要挨板子了。”

    沈墨摇了下头，“没关系。”

    他话音刚落，前头忽然隐约传来一阵马蹄声响，还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声音由远及近，他们不过驻足听了一会儿，一伙骑着高头大马身着锦衣的人便出现在他们身前，发现他们之后便齐齐勒马止住。

    一个相貌看着颇为俊朗的年轻人下马之后便当先走来，他宽肩窄腰，身材高大，身上透着股凛然肃杀的威严之气，神情严肃，光是这么一瞪眼就能把小孩儿生生吓哭。

    他是沈太尉家的嫡长子，沈墨的哥哥，沈晖之。

    沈晖之扫了两人一眼，眉心微微一拧，随即单膝跪地行了一礼：“卑职见过三皇子殿下。”

    “免礼。”

    殷池野微微抿了下唇，伸手将还揽在自己腰上的胳膊摘了下来，见对方怔怔地看着自己，便微微勾了下唇，抬手轻轻在人后背推了一把，低声道：“你兄长来接你了，回去吧。”

    沈墨被对方一下子推到沈晖之面前，后者顺势伸手一把托住他的大腿根便将他整个抱了起来。

    身体骤然腾空，沈墨下意识地挣扎起来，却被人伸手打了一下屁股。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立时挣扎得更为剧烈，但他半天都挣脱不出，只好瞪着一双眼怒视对方，“放我下去！”

    沈晖之身材高大，又因为常年习武，臂力强健，单手托举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儿自然没什么问题，毫无悬念地轻松压制住对方的挣扎。

    他拧着眉，侧眸瞥了弟弟一眼，眼神冰冰凉凉的没什么温度：“皮又痒了是吧？再敢乱动等回去看我不收拾你。”

    接着便招呼众人回城。

    沈墨被兄长拎着后颈衣领丢进一架马车里，他揉着自己摔疼的小屁股坐起身，下一刻三皇子也被沈晖之丢了进来。接着还未等他们坐稳，马车立刻飞驰起来，两小孩儿立时摔在一起，滚作一团。

    两人的脑袋因此磕在了一处，还发出一声沉闷的响，沈墨只觉自己被撞得眼冒金星，脑袋更是晕乎乎地疼。

    他还没缓过来，忽然感到身边的人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将他按进怀里，将他来回晃动的身形固定住，还伸手轻轻揉按着他的额头，低声问道：“疼不疼？”

    沈墨怔住，反应过来立时挣扎着退开些许，后背贴着车壁，抓住扶手稳住身形，有些警惕地看着对方。

    但见人神情有些不解，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失落，他立刻便明白自己反应过激，连忙摆手道：“不敢劳殿下费心。”

    三皇子抿了下唇没应声，又看了他一眼便移开目光。

    之后两人都没说话，马车风驰电掣地驶到宫门口。

    沈晖之掀开车帘要把三皇子送进宫里，临下车之际，殷池野忽然转头朝沈墨看过来，唇瓣微微翕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沈墨见人脸上写着明显的失落二字，肩膀伤口溢出的鲜血将衣衫染得湿润通红一片，又想到系统说自己接下去的任务是接近并讨好这个三皇子，想了想，期期艾艾地开口道：“殿，殿下肩膀上的伤……记得处理。”

    “多谢。”

    三皇子微微抿了下唇，顿了会儿突然问，“沈墨……你之前说要做我的伴读，是不是真的？”

    沈晖之闻言不由侧头望了过来，微微眯了下眼，看着沈墨的眼神暗含警告。

    沈墨不解地眨了眨眼，系统立时出声提醒：“宿主，答应他。”

    他立时依言点了下头：“是真的。”

    沈晖之立时瞪圆了眼，而殷池野却终于笑起来，唇角微微一勾，丢下一句“明日太学见”便像只蝴蝶一般轻盈地跃下马车。

    沈晖之随着对方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狠狠瞪了一眼沈墨，伸指点了点他：“在马车里给我好好待着，哪里都不许去！”

    说完又交代随从看着他，接着头也不回地走了，脑后高束的长发被风吹得狂乱飞舞，像是被人气得不轻。

    沈墨掀开车帘好奇地往外看了一眼，正好与那看着自己的随从对上眼，不由讪讪一笑放下车帘。

    他左右看看，只觉无事可做，没一会儿就躺在软垫上睡着了。

    沈晖之很快又回来了，坐进马车里，见向来好动的弟弟此时竟乖巧地睡着，严肃的表情微微柔和些许，伸手解下身上的披风轻柔地盖在对方身上，吩咐车夫往府中去，还特意叮嘱速度慢些。

    与他们一齐回到太尉府的还有一道皇帝的圣旨，直言要求沈墨去做三皇子殿下的伴读。

    全府上下接旨的时候表情都有些奇怪，恭恭敬敬地送走一帮太监之后，沈太尉就绷不住脸色，把门一关，又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根细长的藤条，怒气冲冲地把沈墨喊到祠堂训话。

    同去的还有沈墨的一帮哥哥姐姐。

    沈太尉瞪着跪在堂中的沈墨，狠狠一拍桌案，发出一声惊天巨响，骇得周围小辈纷纷一抖，随即把头垂得更低。

    他一面拍着桌子一面怒声斥道：“跟你说过多少回，不准同三皇子往来！不准！你怎么就是不听！”

    沈墨在堂中面对着一众祖先牌位与同辈族人跪着，面对父亲的训话垂下头不发一语，小身板倒是挺得笔直。

    沈太尉见沈墨这副模样更气了，抖着手指向儿子，满脸写着恨铁不成钢。

    对方年纪太小，他跟小孩子又扯不了什么官场上利益往来的腌臜关系，嘴唇动了动，最后又狠狠一拍桌子：“你知不知错！”

    沈墨跪着没动，抿唇不语。

    他只是按照系统指示行动而已，而且，他确实有跟三皇子殿下往来并打好关系的理由——未来，沈太尉一家上下的性命全系在对方手上——具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形，系统没有告诉他。

    虽然沈墨对突然冒出的家人没什么实感，但总归是要为了自己的性命考虑的。

    沈太尉觉得沈墨年纪小，跟他说不清楚。

    沈墨也觉得跟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父亲没什么好解释的，打算被揍一顿就过了——他下意识地觉得，自己被揍好像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挨一挨就完了，也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想法。

    沈太尉见儿子“赌气挑衅”自己，气得脸红脖子粗，怒斥一声，突然大步上前，挥舞着手中的藤条就要抽到对方身上！

    沈墨眼见那细长的藤条迎面朝自己袭来，气势汹汹，甚至发出微微的破空声响。

    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身子却不闪不躲，直挺挺地跪在那里。

    “不可！——”

    “爹！——”

    下一瞬，堂内同时响起一男一女两道嗓音。

    只见沈晖之冲上前一把将那藤条牢牢攥在手中，挡在沈墨身前拦住了父亲。

    而他身边的一位女子则冲上前去一把拥住沈墨，将小孩儿的身躯紧紧护在怀中。

    沈太尉被沈晖之拼命拦住，手里的藤条又被对方紧紧攥在手中。

    他见争不过，不由来回扫了眼沈晖之以及护着沈墨的少女，伸指来回点了点两人，怒斥道：“晖之，兰儿，你们是最懂事的，难道也要由着你弟弟胡闹吗！”

    沈晖之紧攥着藤条不敢放松半分，闻言低声道：“父亲息怒，事已至此，您再如何责怪弟弟都无济于事，可不要气坏了身体。”

    拥着沈墨的沈兰紧了紧手臂，颇有些大义凛然地点头附和道：“就是就是，父亲您太冲动了！墨墨性子良善，难道您当初更希望看到墨墨见死不救吗？”

    接着沈晖之与沈兰兄妹俩一唱一和地把沈太尉堵得说不出话来，颤着手来回指着两人，嘴唇颤抖地连连斥了好几句“不孝”、“逆子”。

    沈墨呆愣愣地任由沈兰拥着自己，对方还以为他吓着了，手掌在他背后来回轻轻抚着，一面轻声安抚他，“别怕，姐姐在呢。”

    少女身上清甜的香气源源不断地钻入鼻中，弄得他只觉鼻尖微微有些发酸发痒。

    他眨了眨眼，抬眸看着还在和沈太尉争论的沈晖之，只觉眼睛也微微有些湿润。

    他觉得他好像曾经也是被人这么护着过的，又好像没有。

    沈太尉到底被哄住了，但是沈墨也少不了挨两下打。

    他被父亲拿着戒尺打得白嫩嫩的手心通红一片，还微微地红肿起来，看得沈兰心疼不已，刚打两下就嗔怪道：“爹！墨墨明日还要上太学去呢，您这样让墨墨怎么写字！”

    沈太尉被最宠爱的女儿责怪了半天，只觉委屈，正想拿小儿子出出气，这才打了两下立时又被骂了。

    他打的是左手，关写字什么事！

    他又气又委屈，狠狠瞪了对方一眼，扔下一句“那就罚他晚上不许用膳”就拂袖大步出了祠堂。

    之后沈墨被沈兰拉着细细上好了药才送他回自己屋里。

    就算沈太尉罚他不准用膳，晚上也还是有人给他送吃的，甚至还挺丰盛。

    沈兰托腮一脸宠溺地看着弟弟吃得双颊一鼓一鼓，时不时伸筷往人碗里夹几块肉，“墨墨多吃点！”

    沈晖之抱臂面无表情地坐在一边，看着弟弟满得都快溢出来的碗，双眉微微一拧，轻斥道：“好了，你别夹了，他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他这般说着，却是往人碗里夹了点青菜，“别光吃肉，青菜也要多吃点，瞧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去太学被人欺负了都打不过别人。”

    沈兰美目一瞪，“去！净瞎说！谁敢欺负我们家墨墨！”

    沈晖之轻嗤一声，“也是，他不去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沈墨也挺饿，又被人一直夹菜只能埋头吃个不停，一面听着哥哥姐姐的调侃，只觉有些好笑。

    他吃着吃着忽然问：“爹不是罚我不准用膳么，你们还来给我送吃的会不会被他骂呀？”

    沈兰不由轻笑一声，“你猜是谁让我们来送饭的？”

    沈墨眨了眨眼，又转眸看了看沈晖之，后者轻轻“哼”了一声。

    沈兰伸指轻轻一弹弟弟的额头，“小笨蛋，爹爹哪里舍得真让你挨饿。”

    沈墨微微睁大了眼，愣愣地应了一声“哦”，忽然回忆起沈晖之攥住那根藤条的场景，又问：“那哥哥的手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沈晖之闻言不由怔了一下。

    沈兰转眸看向兄长，见对方怔住不由轻笑一声，用手肘捅了捅对方，“墨墨关心你呢。”

    沈晖之面无表情地抱起双臂，冷淡地轻哼一声，下颌朝前微微一抬：“不用你操心，吃你的饭。”

    沈兰见状又笑起来，伸手轻轻抚了抚弟弟的脑袋，“放心，我也给他上过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