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烧伤(继续继续火葬场)
路医生走后,楚远安闻到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就开始头疼,仿佛一夜之间有人抽空了他周围的氧气,叫他完全不能呼吸。 他只能出院,然而外面的空气让他更加疼痛,街上人来人往的人群、嘈杂的人声、街边的霓虹灯、闪耀的LED广告,无一不让他头晕目眩。 楚远安第一次发觉这个世界是这样嘈杂、这样人声鼎沸,可这样的热闹,他竟然一点点都没能分得。 他仿佛与世界隔绝了,独自坐在黑色的商务车后座,任车辆无声滑过繁华街道,面色苍白,像飘荡在人间的幽灵。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生活的贫乏。五年以来,虽然有繁重的工作耗费精力,有各种浮光掠影聊做欢笑,但居然只有陈辞,长久地留在他身边,吸引了他绝大多数的注意力。 一开始他在陈辞身上花时间,只是为了调教这个不听话的宠物,后来是沉迷于他的身体,再后来是捧他上位,等陈辞功成名就年岁渐长,还这样频繁地叫陈辞来——这是为了什么,出于什么原因,他到底怎样想? 楚远安如今也无法分辨了。 爱,这个字,在他心底一滑而过,像烫伤了他一样,让他失语说不出口。 明明对着杨薇薇的时候,他失态发疯,脱口而出了的。 但如今越是了解陈辞,了解他陪着自己以外的那些生活,他就越无法把这个字说出来。 这其实令人困惑。因为他其实不曾爱过人,不曾被教导如何爱人,他从记事起学习的便是如何驾驭和驯化——但如今,他却分明体会得到这个字的重量,以至于事到如今了,陈辞尸骨都凉了,他都谨慎又斟酌,不敢把这个字表白。 只要想到陈辞,爱这个字,便在他心里重若千钧。 它像审判的日光一样,照彻了他心中的愧怍。 楚微行难以接受自己世界的坍塌,他命人开车到陈辞的公寓,抖着手开门闯了进去。 许久没有人来的密闭空间一股尘封已久的味道,令人呼吸不畅。但这里却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安宁的地方。 仿佛那一切都没有发生。陈辞没有出门,他还在卧室安睡,他轻轻打开门,就会把他吵醒了。 但楚远安不敢去开门。他只是拿起沙发上搭着的,陈辞的一条围巾,放在鼻尖深深嗅闻。 是陈辞的味道,是他身上冷冽高不可攀的香水味,冷冽过后,尾调却又带着点甘草的甜。 每次做爱到最后,陈辞哭得泪眼迷蒙,抓着他衣襟求他轻一点慢一点的时候,他身上这股甜味便特别浓郁,勾得楚远安想要一口吞了他,再吮吸干净他身上最后一点汁水。 他诱惑得楚远安发疯,自己却恍若未觉,只低着头一声一声叫主人,等到被撕开衣服按着跪趴下来,才后知后觉感到危险,抽着气小声求饶。 但那有什么用呢,那已经晚了。 就像楚远安发现自己即使不上床,也还是被那双清冷的眼睛、被那样从容又美丽的一颦一笑勾住心魂的时候,也已经晚了。 那时他已泥足深陷,不能回头,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走——然后最终,亲手把陈辞送入悬崖。 楚远安又开始咳血,血迹沾了一点在围巾上,他便立马把围巾丢开,转而开始抽烟。 对于肺部不适的人来说这几乎是自杀。但他没有办法,没有任何一点点办法,只能靠尼古丁麻醉自己的神经,然后在残留着陈辞味道的沙发上闭上眼睛。 终于能够勉强入睡了,楚远安在梦里又见到了陈辞,这一次他喊自己洗碗,他便上前去洗,却打碎了一只碗,惹得陈辞指着他骂,骂着骂着还哭了起来。 他满心茫然,上前去抱住他:“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陈辞被他一碰立时痛苦尖叫,楚远安这才发现自己手上握着一把刀,刀尖插入了陈辞心口。 他亲手杀了陈辞。 这样的梦反反复复,每个梦场景都不一样,最终的结局却都是相同。 最终楚远安在梦里嚎叫起来,他在陈辞面前大声怒吼,跪倒在地,拿手上的刀尖对准自己的胸膛。 陈辞惊慌地问他怎么了,楚远安却不回答,只一下下捅着自己心口,迸射的鲜血溅了他满脸满身。 最后楚远安在一片血红中惊醒,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火海,他未熄灭的烟头掉在不远处,点燃了整个沙发。 那一刻楚远安想:我怎么连他最后一点东西都保不下? 外面的随从疯狂敲门叫喊,最后撬了门进来,直扑楚远安,把他护在身后。 楚远安右手衣袖被点燃了,随从们吓得赶紧为他灭火,楚远安却挣脱出来,强行从火海里捞起了陈辞烧到一半的围巾。 这样一来,火苗蔓延到他整条手臂,楚远安却死活不放手,拎起一边的灭火器就对着围巾猛喷。 最后围巾保下了,房子保下了,楚远安右手却被中度烧伤,送往了医院。 楚家为他请了最好的医生,但还是留下了大片疤痕。 楚老爷子吓得从京城专程来看他,常年不管事的楚老夫人也拄着拐杖来了,两位老人身边保安助理围了一圈又一圈,加上医院和京城来的医生,把楚远安的病房站的满满当当。 楚老爷子问了医生,看了伤势,把他们请出去了,便开口对着楚远安骂道:“你父亲也就罢了,你这样怎么对得起死去的杨钰!” 他说着甚至要拎拐杖打人,楚老夫人却扑到楚远安床前,哭道:“你敢打他试试!” “儿子我是不指望了,这是我唯一一个孙子!你敢打他,就先从老婆子身上跨过去!” 又指着楚老爷子骂:“你个死老东西,你还敢提阿钰!你养的好儿子,把阿钰糟蹋成那个样子!” “阿钰最后当着我和远安的面跳楼!那时候他在干嘛,在和他那帮狐朋狗友赌博吸毒!我去劝,他还要提刀杀我!” “我真恨自己生了这么个东西,我早跟你说了,我就当没他这个儿子!我要守着孙子过,但你个没良心的,你居然把远安送走!” 一通骂得毫无遮拦,京城四大家之一的楚家、庶支繁盛却没有嫡子更没有嫡孙的楚家,一下子被揭下雍容华贵的外表,露出其下最丑陋的秘辛。 楚老爷子顿时又气又羞,并且不忘叫人去堵外面人的嘴,一面又道:“一开始是我送走的,但后来,难道不是远安自己不想回来?你有空在这骂我,不如劝劝他,让他赶紧回京城!” 楚老爷子说着,又对楚远安痛心疾首:“外面就这么好?啊?你看看你,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这叫过得好?” 楚远安无动于衷,楚老爷子没办法了,咬了咬牙:“不就是个戏子吗,你要是答应回来,我就倾尽全力去帮你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此言一出,楚远安这才望向他,沙哑着声音问:“说话算话吗?” 他居然看起来态度松动,楚老爷子大喜:“自然!” 楚远安却又道:“他不是戏子。而且无论他是生是死,我都要他做我的妻子,做未来楚家的主人。” 楚老爷子脸色微变,怒道:“一个男人,还是个双性人……” 老夫人却打断他:“好!我答应你!”她一把抓紧楚远安的手,“只要你回来,我就认陈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