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谁要害你
再醒来的时候是在床上,闻昭不知道自己怎么昏过去的,丝被下的身体不着寸缕,酸涩难受,床头摆着一杯热牛奶,屋里没有其他人。 不知道魏湛青怎么做到的,但发情期被抑制住了,胯下的欲望柔软团缩,静静蛰伏,残留着发泄过后的餍足,雌穴虽仍旧潮润,可钻心的痒意已经褪去,无碍行动。 他坐起来,拿起那杯牛奶挑了下眉,试图回忆失去意识前的一幕,门这时被打开——魏湛青抱着他那巨大的分体式保温壶走进来,朝他裸着的上半身瞧了一眼,坐在床边的皮椅上,两条长腿优雅地交叠,给自己倒了杯绿茶,放下壶,摆出一副认真谈谈的样子看着他: “把牛奶喝了。” 开口却是这样无关痛痒的嘱咐,见闻昭诧异,他也纳闷:“你买那么多牛奶回家,不是因为喜欢喝吗?” 牛奶是这个家唯一能被称之为饮料的东西,像魔法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塞满了每层楼的冰箱,不是他买的,自然是另一个人买的。 “不是你喜欢喝吗?”闻昭脱口道。 “我什么...”魏湛青猛地想起上半年研究所和一家乳制品公司合作的事,那段时间他确实以每天三杯的剂量积极消化合作方送到所里的礼物,但那唯一结果就是此后他对这种散发着乳香的幼儿饮品敬谢不敏....可这人上半年不是在天上飘着么? 他心跳漏了一拍,垂下眼说完合作的事情,闻昭嘴角抽了抽:“你们所到底和多少机构合作过?” “那可海了去...”魏湛青见他没有要解释的打算,放过这无关紧要的问题,从床头抽屉里拿出一支录音笔,摆弄的时候催促道:“喝吧,你需要补充营养。” 闻昭啜了一口,抿着嘴问: “你在我里面放了什么?”刚刚坐起来的时候他感觉体内有异物,说不上难受,就是有点别扭。 魏湛青瞥他一眼:“还没融化?是脱敏剂和抑制栓,感觉怎么样,还...” 他卡了一下,没找到精准的描述。 闻昭咳了一声,别开头:“没事。” “没事就好,”他也跟着咳了一声,按下录音笔:“那我们来谈谈正事。” 闻昭看向录音笔:“我就在这你随时可以问,还需要这个?” 那似乎是一种不信任,魏湛青斟酌着言辞:“一来要存证,二来人的大脑会自我矫正...” “你怀疑我有创后应激障碍?”床上那人静静地看着他。 不是怀疑,是确认,魏湛青没有直说。 做新兵的时候闻昭就显示出卓越的心理素质,之后十几年的战场磨砺更是让他锤炼出一身铜皮铁骨,然而越是这样的老兵碰上这种情况就越是棘手,他们有极高的心理防线,几乎不可能主动交代究竟遭遇了什么。 何况他还是个本就高傲至极的alpha,魏湛青对他主动配合没抱什么希望。 然而—— “行,你问吧。”闻昭妥协了,面对魏湛青他总是很容易妥协。 “你努力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况,结合目前已掌握的信息,我们一起推测一下背后的真相。”魏湛青含糊说辞,确保没有一丝强迫的味道。 “当时第三舰队正在T2T星域进行突破作战,目标是7号荒星,该星球上存在原始土着,我们按照星外探测守则和对方进行交涉,已完成了第二阶段的武力威慑,对方反抗欲望消减,我率领作战一组进行地面扫尾作战,事情是那时候发生的。”闻昭表情冷静,口气平直近乎刚硬,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这一切舰上都有记录,可以查看记录仪监控。” 魏湛青点点头:“有征兆吗?” 那人眉尾一颤,神态越发漠然,丰软的唇跟被冻过一样紧绷,吐出两个硬邦邦的字:“没有。” “想一下,食物、药品、衣物...”魏湛青觉得不可能,然而见他脸上寒霜越来越浓,他猛地意识到什么——能接触这些东西的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这人一路走到今天不容易,光有能力不够,还得靠下属拱卫,他是帝国四大舰长中根基最薄的,也是最得属下爱戴的。 到底还是唐突了,他盖住他的手将他的五指拢在掌心,闻昭面上的封冻裂开,错愕地看向他,魏湛青口气温柔: “想一想,那些天你都吃了什么,或者有没有什么东西是常规服用的,那些天有没有奇怪的感觉,接触的东西有没有任何异样。” 能改变身体性质的猛药不可能一剂服完,药效积累需要时间,肯定有蛛丝马迹—— “也许是我自己的基因...”闻昭低头遮住眼里的倦怠,讽刺一笑:“可能当年检测的时候就出了问题...” 魏湛青握紧他的手,沉默片刻道:“也许。” 这就就信了——闻昭满脸怔忪,听见这人补充:“但即便如此,也需要一个诱发契机。” 可能是战事压力过大,以前有过这样的新闻,士兵因畏战情绪出现身体机能严重障碍。 他皱起眉,踌躇片刻,正要出声,却被突兀打断:“想清楚,你要保的人会不会在意你十五年的拼搏,为了这么一个人否定自己值得吗?” 这人好像知道自己要说什么,闻昭偏头看他:“我不知道自己要保谁。” 魏湛青的手指在他虎口摩挲:“我也不知道,但我希望你知道,比起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人,我在意你经营十五年的心血。” 星外探索工作危险重重,其中艰苦不足为外人道,作为领头羊的军部里照样有一堆不愿前往的将军和士兵。帝国为了鼓励这项事业,放出三十年开发经营权给抵达荒星的先遣部队,换而言之,谁第一个在一颗无名星球上插下自己的旗帜,谁就拥有这颗星球三十年的开发权。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四大舰长因此诞生。 闻昭名下有三颗类地行星,在所有舰长中排行第三,三颗行星上均勘探出巨量的可用资源,他的财富因而在近五年以一个可怕的速度疯长。他从一个普通的小兵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身后没有家族势力辅佐,想必是树大招风了。 魏家的人脉倒是可用,但魏湛青这人活的不食人间烟火,比自己两口袖子间的清风更不可捉摸,闻昭没开过这个口,魏湛青就从没往那方面想过,反而是出事以后家里问他的打算,如果要离婚的话趁早,他们能帮他争取更多利益。 所有人都觉得他应该会离婚,所有人都劝他应该要离婚。 魏湛青的不可捉摸这时候显现出来了,他的态度很坚决——不可能。 他这话正中闻昭的要害,让他钢枪一样的脊梁弯了三度,面上的坚冰粉碎,声音涩然:“你在意....” “我当然在意,咱们可是合法夫夫。”魏湛青把住他的小臂,似乎想给他一个拥抱,但最终作罢:“说回正事,假设有这么个人,他出于未知的目的给你下药,出事后最大的受益者是谁?” 还能是谁?那个要“娶”他的将军——第二舰队舰长李俭,闻昭不屑地哼了一声。 “你和他有过冲突吗?”魏湛青问。 良久的沉默后,闻昭说:“有过。” “什么时候?”魏湛青觉得找到突破口了。 “五年前,他和一个Omega结婚,那个Omega你也认识,是你当时原本正在追求的那个人。”闻昭像只缩回壳里的寄居蟹,带回冷漠的面具和魏湛青对视着。 魏湛青错愕——谁?他从脑子里扒出几个名字,不确定地问:“哪一个?” 闻昭呼吸一窒,在被子下的手猝然握拳,憋了很久才道:“彭安。” 魏湛青恍然,彭安是个家世不错的漂亮Omega,他曾把他列为结婚考察对象,但那人身边不乏追求者,因而被惯的十分娇蛮,他发现这点以后就和他淡了,但如果彭安是因由,李俭报复的对象应该是自己才对。 魏湛青皱眉沉吟,但这点破事值得二舰队舰长大费周折?也没听他和彭安有多伉俪情深,不然怎么还想着再娶。 “当年我好奇他是个什么神仙模样...也接触了一下。” 闻昭眼神闪烁,不是接触,是追求,他就想看看被魏湛青放在心上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年轻的alpha不知轻重,彭安的追求者之间发生过很多次冲突,他和二舰长之间的梁子就是那时候结下的。 “李俭当时把彭安摆在心尖,跟所有靠近他的人都动过手...”闻昭继续道,魏湛青挑眉插嘴:“我可没有。” 闻昭太阳穴突突直跳,那是因为他帮他把架打完了,他横他一眼:“大部分,可以了吧?” 魏湛青含笑点头,他瞪眼的样子可爱的像只小老虎。 “后来发现他下辖星球上有不法交易,上面派我带人去挑了。”他言简意赅,希望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没有通知他?”魏湛青问。 “没有。”按程序应该要知会一声,但当时有证据显示李俭在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虽不确凿,但上面派他去也是敲山震虎。 魏湛青点着头,沉默地摆弄那只录音笔,闻昭看过去问:“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没了。”他叹了口气,这人不愿说的他不能逼他,而且也基本有了调查方向,虽然...可能找不到证据,他们只能另辟蹊径。 “那...”闻昭没能说完,魏湛青突然道: “闻昭,你觉得这样值吗?”他明知道从第三舰队查才是最接近真相的。 “...现在一切情况都不明朗,”闻昭躺在床头垫上,沉重地呼了口气,肩膀和胸膛都紧绷着,他闭上眼道: “虽然没有确凿的罪证,但光怀疑就可以让一个兵的前途灰飞烟灭,他们...背后谁也没有。” 谋害长官,破坏行动——怀疑到哪个兵蛋子头上都是致命的,事情只用上军事法庭,连公开法庭都到不了...他们背后只有他,可他背后,起码还有魏湛青。 他没有抛弃自己,这分钟他心里才涌起令人羞愧的如释重负。 “只要你觉得值,那就值,我会处理好。”魏湛青抚上他的肩,把那里僵硬的肌肉揉软:“别操那么多心了,好好休息吧。” 闻昭睁开眼,瞥见肩上玉一样的手,再看手的主人,一股愧疚袭上心头:“对不起。” 向来只有人求魏湛青,没有魏湛青求人,这次为了他的事,他一定把所有能求的人都求遍了。 魏湛青先是诧异,随后一笑:“记账上了,为了你我可是在我家老爷子面前磕了八个响头,承诺此后三年都得回家过年,你可得陪我去。” 闻昭浑身一僵,半晌才从鼻腔里挤出一个嗯,低声道:“我想洗个澡。” “好,要给你放水吗?”他问。 “不用,我自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