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婚约

    与市川擦肩分别后，黑川下意识想要寻找鹤田，但其实找到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相对无言。怀揣着这么多的心思，那些涨满的、快要溢出的情绪，面对鹤田挂着欲望却漫不经心的脸，却只能哑火。徒增烦乱。

    于是掏出的手机又塞回口袋。他想到药瓶好像空了——或许是产生耐受性，鹤田现在几乎是把药片嚼着当糖吃。被身体折磨的鹤田若无其事，反倒是他越来越焦躁。

    要去找藤原老师了。他想。

    就在一瞬间，黑川感到一阵怪异的眩晕。他停住步子，呼吸急促，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等待状态平复下来。

    刚刚遇到的女生总给他一种不好的感觉，明明没什么交集…在这里相继遇到两个旧人也太过巧合。失控的预感越来越强，伴随着现实的烦乱和脑子里总是浮现出的画面碎片。

    ‘是前世今生吗？’他曾经这样问过鹤田。

    并不是什么老掉牙的情话，而是真实的困惑着。听起来有些可笑，但那些明明确信没有经历过的、却过于真实的记忆和情绪，在这一段时间频繁骚扰着他。在意识模糊的时刻、在梦里。他好像是自己，又好像是别人。这种分裂让他有时候几乎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有很多次，面对着鹤田，想要叫出口的却是其他名字。

    他意识清醒时，想不起那个名字。

    …甚至那可能并不是个名字。

    黑川也看不清那张总让他心绪不稳的脸，却直觉那人是鹤田。

    ——不，那是鹤田吗？

    如果不是，又会是谁？

    […即将醒来的梦境。]

    突兀的想起这句话。

    黑川停在原地，回想起那个让他觉得憋闷的、下雨天的车厢。

    ‘你有想过，你是谁吗？’鹤田这么问他，他那时迟疑，没能回答，只因鹤田的变化觉得烦躁。现在想起，却觉得一阵惊悸。

    ——或许这之间毫无关联。

    他眼神有些失焦，定了定神，摆脱那点冷意。

    还是先联系藤原老师吧。

    调转过头，点开通讯录，找到号码拨了出去。

    “…藤原老师吗？”

    市川真弓望着妹妹良久无言，在说出那个名字之后，杏子的脸上，预想中的惊愕有，但随之而来的是某种不正常的狂热。

    “鹤田…惠士？”杏子低声喃喃。“如果和鹤田有联系的话，那…”

    她残忍地打断妹妹的幻想：“不说他们是什么关系，父亲定下的人，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杏子抬眼与她对视，眼神是难言的阴鹜。“你是在教训我吗，姐姐？”

    “或者你觉得你追寻的已经得到了，不想再惹麻烦，所以现在可以扭过头来告诉我要听话，是吗？”

    面对杏子的逼问和质疑，市川真弓几乎无法回应。

    “不…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她却说不出口。或许真的如妹妹所说，她就是这样一个卑劣的人。

    ——“好的，谢谢您，藤原老师。我现在过去。”

    […藤原？]和友人一样的姓氏稍微牵扯到了一点市川真弓的注意力。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借口，可以躲避什么似的，她侧过头逃离开妹妹的注视，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黑发青年，讲着电话，目不斜视的从两人旁边经过。

    市川杏子的注意力也投向那个青年，却不是因为同样的原因。

    “黑川！”她高声叫住对方，“你要去哪里？”

    会不会是去找鹤田？

    黑川冷淡的往这边瞥了一眼，并不理会。市川杏子却有些心急，她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了，而黑川时最好的回答者。于是竟直接小步追了过去。

    市川真弓咬了咬唇，也跟了上去。

    “你要去哪？”在黑川面前站定，女生紧盯着他执着追问。“鹤田也来这里了吗？他怎么没和你在一起，你要去找他吗？”

    一连串的问题不停歇地被抛出。

    再次看到这个女生，那种失控的感觉如影随形，黑川不免厌烦，语气有些生硬。“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很想见他。”绞着手，女生略微难堪的垂头道。

    对于这样的示弱，再粗暴以待就显得过分，说到底，这些问题无关痛痒。但黑川还是不想回答。

    市川杏子有些失望，可也没什么办法逼他开口，顿了顿，抬起眼直视着他，最后问道，“那你…知道鹤田惠士吗？”

    骤然听到这个名字，还是从不怎么熟悉的人嘴里听到，黑川有种怪异的不真实感。这才正眼看向女生。

    从黑川的表情中，市川杏子已经得到答案，那颗心砰砰跳的越来越快，荒诞的念头挡也挡不住，她干干的、急切的问道：“他和…鹤田，是什么关系？”

    黑川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们有婚约。”市川杏子道。

    “什么？”黑川懵怔。

    “鹤田惠士，他和我…有婚约。”她说。“所以…他和鹤田是什么关系？拜托了，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或许她递过来的眼神太过急切，那蕴含其中的意味复杂而浓烈，黑川竟有些迟疑，还没从这个回答的震惊中走出，他下意识给出了回复。“…是兄弟。”

    “他是佑的哥哥。”

    无法形容那一刻市川杏子脸上的表情，看着她的黑川感到很不舒服。那是怎样——奇异的神情啊，像是祭坛下的邪教徒，极度狂热浓缩成诡异的静谧，让人不安。

    “啊…谢谢。”清秀的面容挂上了温婉的微笑。

    “我听到你说藤原老师？”回归正常的市川杏子转而问道，看起来就是一个表达关心的普通少女。“是有什么事吗？”

    “啊。”黑川不适应的撇开了眼。“有些东西要拿。”

    “藤原老师…你说的这个老师，是叫藤原美子吗？”一旁被忽视很久的市川真弓突然道。

    友人在杏子之前的学校担任医务室老师，她是知道的。而现在看来，似乎这个男生之前也在那所学校。

    “…是？”他疑惑的看向这个刚才未发一言的女人，视线不经意从她手上的宝石手链上滑过。

    “真巧。”女人在外人面前向来优雅沉稳，“我是她的一个朋友。”

    市川真弓无意识的摸了摸手链。坚硬的红宝石触手微凉。

    女人垂眸，愣怔的凝视着那条友人前不久赠予的红宝石手链，被剔透质感的红簇拥着的，是一颗漂亮的红色的石头。

    “真是…太巧了。”她低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