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兄弟之争，碧煜回家

    魔火之卵要在魔界才能孵化。现在世子回不去，碧煜更别说了。不过太子早已安排好，将碧煜生的那几枚卵带给了过去的线人，自然也没少了金银钱财的打点。

    别看碧煜哭唧唧、委委屈屈的，一副受了多大罪的模样，其实他身子还好，无非相当于大行特行了一回房。躺终究是要躺着的，同一般人生个孩子的耗损可没法相比，就连他师父两年前续他的命花的气力，都比这个多呢。

    反正又跟世子撒了一回娇，等姐姐过来，再同姐姐撒一回娇。这两个人都好吃他这一套啊，一起亲亲热热地哄他，什么事都顺着他。

    长公主暗暗评估世子这个人，觉得除了瞧着有些傻，其它都还算不错，对小弟也算真诚。要说不傻，能和她姐弟两个比精的，确实不大多见。

    再瞧碧煜，表面上哭的是生产的委屈，其实心里还郁闷师父的事呢。接下来几日茶不思饭不想，就闹着回天庭。

    都快两年了，师父现在名草有主，断不会同他擦枪走火的，他当可以随便见了吧？小惹祸精别的不行，这方面的心思倒是敏锐得很。

    太子原本犹豫，是否该将世子暗地里送到天界去，因为这样一番操作，万一被魔族人发现，也跟公然挑衅差不多了。虽然这种挑衅，天庭是万万不怕的，但他做事难免谨慎，不愿意主动越界。

    于是长公主替他问世子的意思。

    “……我在这里也很好。”世子说，“若四帝子需要，去了也就去了。不过四帝子像是喜欢自由的人。”

    这话讲的，真是温润谦恭，就差直说：四帝子要是心里记挂他，他天涯海角也跟着，然而四帝子恐怕眼下没有这个想法。

    诸位莫要以为世子是个没骨气的。他在魔火王室，是罪人之子，见惯人情冷暖，对他人的心思，摸得比看上去要透，绝非长公主以为的那种玄峣式的傻公子哥。

    他以为碧煜的心里，自然有他，但要说他占多大的比例，也不好讲。情爱之事，最怕强求。现在孩子都生了，既是宿缘加身，兜兜转转，总能回来的，因此特别放得开手。

    碧煜这么多情人里，哪儿哪儿都顺着他意思的，就这一个。他真是好生感动。世子的排名，不用维护也掉不下去了。

    碧煜抱着情人的腰，对他道：

    “我一回去，父亲铁定又把我关在幻海，不让我出来。你若是等我等得急了，就托这里的队长给姐夫送信，叫他想办法接你过去。我虽性子软弱，不像师父那样，是个坚强专心的人；可你对我好，我全都记在心里，绝不辜负你的。”

    他这任性的程度，比姐姐一点儿也不差了。长公主掩面微笑。

    世子忍俊不禁：

    “我的身份，哪儿有资格劳烦太子殿下呢？天界对我来说，可不是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地方。我在这里多学习一些天族的文字，好给你写信。反正你的性子，在家也呆不长久，总要出来的。”

    “可不是嘛……”碧煜嘟起嘴。

    来人间一趟，才续了三年命，眼瞧着又要过去了。虽说最初的三年没有用完，还有富余，可撑死不过再两年。就算眼下他和家人都比过去乐观多了，谁说没个意外呢？反正他是不肯死在家里的。

    碧煜暗暗下定决心：要是真的快死了，说什么也要出来找世子，被从头到脚当宝贝地度过余生。

    他同世子依依不舍地告别，坐上姐夫来接姐姐的车马，一路跟着回天界去了。

    碧煜见完了双亲，迫不及待地要出来。

    他那点儿心思，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玄翊也没有立即将他关着，对他特别宽容，只让他三天后自觉到幻海去养身。

    说他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并不过分，碧煜可是一度抢走了父亲留给长公主的那些无条件的爱呢。

    玄翊洞明万事的双眼，碧煜历来有点怕。但父亲那独一无二的风姿，他又喜爱。唯唯诺诺了一会儿，竟然很想留在这里撒娇。左右为难间，扑过去“叭”地亲了父亲的额头一口，然后跑走了。

    玄翊心里犯嘀咕：

    “从前天天看他可怜，恨不得把自己的命给他……不知不觉竟将他养成了这种让人没脾气的狡猾小鬼……孩子大了真是不由爹的……”

    天帝瞧爱人莫名其妙的样子，以为世界上终于有了个人来克他，觉得十分好笑。

    天帝说：“咱们两个可能都没有养孩子的天分，不是撒手不管，就是娇惯过度。弄得老二和老三过分要强，剩下两个呢，又任性得不得了。——这方面太子比咱们强多了。”

    玄翊点头。

    “我曾发誓治好煜儿之前不再生，不过若还有下一个，是该给他的姐姐姐夫去带。”

    “……你还没把我吓够，还想有下一个？”

    “兄长都能生出十三帝亲王来，我如何不能再有下一个？”

    白龙上皇退位以后，近来又和爱人大将军生育了第十三个儿子。现在上皇十分清闲，专心致志地隐居带孩子，前朝的事务问都懒得问。而大将军呢，听说连白头发都有了，一天到晚沾沾自喜的。

    白发在天界，并不是老的意思，而代表修为深厚。玄翊前阵子去桃源探望自己的双亲，见父亲弘白发如雪，煞是年轻美丽，心里特别温暖。

    其实修为到了拥有白发的程度，区区头发的颜色，自可随意操控。只不过天界人人都以白发为荣，甚至出现过故意戴白色假发的仙人，谁闲着没事，费那力气把荣耀的象征变回去呢？

    天帝是坚决不想爱人再生孩子的。他们二人先前吃了许多苦，娇惯两个孩子的方式，正是他们娇惯彼此的方式。

    “……反正你总要背着我乱吃那些药。”玄翊郁闷地说，“为了不让我怀孩子，你简直费尽了心思。这要放在人间宫廷，还以为你对我有仇呢。——我又不是特别想生，只不过偶尔生一个。”

    “你生的一个比一个遭罪。”天帝淡淡地说，“你生完就忘，养几天当没事发生，我却都看在眼里。有一段时间我的噩梦，不是回到那生死狭缝间，就是你难产。这两样都能把我吓醒。”

    倒是实话，玄翊没法反驳。

    他走过去，搂住天帝的肩膀。

    “……不生了，吃你那些难吃的药去吧。”

    天帝靠在爱人的胸前，抬头望着他。

    “……早就不吃了。”他微笑道，“太子制的方子，你以为‘一劳永逸’四个字，只是吓唬你的？”

    “你这人实在讨厌……”

    二人又靠在一块儿，说了一会儿情话。

    这双亲情浓的功夫，碧煜已经独自跑到瀑布去了。

    瀑布水声潺潺。碧煜远远地望见师父和二哥的身影，就要掉下泪来。

    师父将要临盆的肚子，他瞧着都辛苦，师父却依然十分自若似的，并没有许多不堪重负的模样。

    孕肚此物，在大部分人身上，都丰满诱惑、令人怜爱。虽然说来让碧煜脸红，他难免觉得大的孕肚较为诱人。

    唯独在师父的身上，这肚子无法令碧煜起色心，光是心疼。想到都是自己害的，就更加痛苦。

    再瞧二哥一扫往日苦闷、老神在在的表情，让他和父亲越发肖似。

    二人恰到好处的距离，亲密又不至于惹人非议的分寸，和二哥谈笑时暗暗留意师父的神色，正是多年夫妻间才有的姿态，让碧煜嫉妒得心都要裂开了。

    ……师父的面庞什么时候这样平静温和、全无忧郁？那不是我的功劳啊……

    玄峣若有所感，抬起头来，瞧见了驻足不动的小弟。

    寒鸦看他面色有变，也向这方眺望，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暗暗嘱托玄峣几句，到底说了什么，碧煜听不见。碧煜黑着一张面孔，走到二人跟前，神色古怪地瞪着二哥。

    “听说你和魔火族的世子有了孩子，看你如今没事，我放心多了。”寒鸦打断这二人的对峙，拉过碧煜的肩膀。

    “……我却一点儿都不放心呢！”碧煜阴阳怪气地说，两眼照旧是望着二哥的，“世上就有那种好哥哥，专门夺人所爱。”

    玄峣虽然有点冤，可事实正如碧煜所说。他哭笑不得地瞧着小弟。

    “你要是不服，尽可以打我两拳，我皮糙肉厚，不怕你打，但人我是不会让给你的。你胡闹强迫他，害他怀孕这么辛苦，他没有怪过你，我更没有资格怪你，如今你反倒要怪我么？”

    “我、我就是不服。”碧煜脸涨得通红，“都是同一个父亲生的，你到底比我强在哪里？”

    “——煜儿。”

    寒鸦想要劝说碧煜，却只瞧见一张泪水涟涟的面孔。这小子变脸变得真快啊，转个身的功夫，态度就大相径庭了。

    “……师父，我对不起你，呜……你爱谁都可以，怎么可以爱他呢……他只有力气大，我也只有这一点永远比不过他……呜呜……”

    玄峣给这小子弄得没办法，也知道碧煜现在瞧自己心烦，干脆走得远远的，到天庭去见同时回来的姐姐。寒鸦总有办法对付碧煜，这无需玄峣担心。

    长公主那儿还挺热闹，送子鸟正毕恭毕敬地给她验脉。长公主一脸心里有数地倚在软椅上，模样特别高贵。

    “恭喜殿下。”送子鸟一脸高兴地说，“这次孕期的饮食，要怎样安排呢？”

    “嗯……想吃辣的，还同上次一样吧。”

    “我这就吩咐下去。”

    “……你真是一寂寞就生孩子呀。”玄峣走进来，挖苦道，“咱家龙脉兴旺，都是你一人的贡献。”

    “这事的乐趣，你是没有办法懂呢。”长公主轻轻摇着团扇，“怎么今日不陪你的新欢，有空到我这边来坐？”

    “阿煜缠着他不放，一见我就挑眉毛瞪眼睛，凶巴巴的。让他们师徒二人自己处理吧，我在那儿呆着，也是个讨人嫌的。”

    “噗……”

    正如他所说，另一边在瀑布，碧煜正小心地摸着寒鸦的肚子。

    “……师父，孩儿乖么？……”

    “还好。”

    “还好，那就是也有不乖的时候……”

    “和你一样。”寒鸦笑道，“烦的时候，也是真烦。”

    “反正我再不会烦你了。”碧煜低下头，“二哥对你很好，是不是？”

    “嗯。”

    碧煜扁起嘴。

    “师父还是喜欢那种英俊威风的男子，二哥确实比我更像龙些……”

    “谁像你一样想得那么多？”寒鸦摸着他的脸颊，“你要好好养身体，大家都期望你早些治愈，为此事不遗余力的。情爱之事，多靠缘分。你我只有师徒的缘分，可这已很好。”

    “……都怪我没有早些出生……”

    “好了……”

    碧煜哭了一会儿，然后抹掉眼泪。

    “……我要到幻海去关一阵子，不能陪师父等待孩儿出生，师父恐怕不需要我陪。我到了那里，自为师父祈祷顺利生产。”

    “嗯，放心吧。孩儿一生下来，就让玄峣带他去看你。”

    “……不要他来。”碧煜赌气道，拒绝了这个提议，“……我的孩儿自有通天神龙之力，让孩儿自己飞过去就行了。”